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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知道庄稼能轮种吗,或者说稻米一年两熟?”
小米想了想,好似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危险,于是扫了一眼远处的村人,开始打着哈哈想要蒙混过去。
“嗯,那个我也是乱想的,做不得数啊。我先去给大伙儿送茶水…”
可惜,老杨和冯简两人四只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她,不催促也不责怪,却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说话说到一半就停口,确实不厚道。小米突然想起前世她也曾咒骂那些无良作者,如今怎么也做了同样的事。
这般想着,她就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个,我也忘记从哪本书里看到的。虽然节气不好改变,但是可以适当的加以利用。比如在相对暖和的州府,可以在种过苞谷之后,再播种一茬冬小麦,小麦雪下越冬,春日里生长,大约四月收割。然后再种苞谷…”
小米越说越是小声,实在是因为杨伯和冯简盯着她的目光太吓人了。
“苞谷是三月播种,晚了一个月,秋时赶不上成熟…”老杨说了一半,却是猛然扭过头去。
在他的身旁,就是陆家的苞谷地。村人分走了绝大部分苞谷苗,剩下的只够陆家种两亩,昨日晌午刚刚种下,如今已经缓了过来,正迎着春风舒展手臂…
原本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轮种,若是有了扣棚育苗帮忙,还有什么实现不了的。
三月苞谷可以扣棚育苗,四月收了小麦直接栽苞谷苗,还有什么来不及…
“两熟的稻米,是怎么回事?”
小米既然说了苞谷小麦轮种,这两熟水稻也就没什么好瞒着了。
“湖广以南更暖和的州府,可以把稻种像菜籽一样扣在菜棚里育苗,等到稻苗有五六寸高了,再分成两三棵一组,隔半尺栽倒水田里,省过了稻种在田里自行发芽的功夫,自然就熟的快了,而且产量也高。一年种两次,收两次,很容易啊。”
老杨同冯简对视一眼,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米说的很容易,他们听了也很简单明白。但偏偏这些道理和方法就像一层窗户纸,未曾捅破之前就是没人知道…
小米生怕两人再问她什么不好回答,就蹑手蹑脚打算偷溜儿。
不想两个淘气娃子,趁着众人没看到,偷了木锹跑附近的粪堆倒土玩,一时兴起就当这是秋时扬谷子了,手下没个准头儿,那两锹粪土就奔着小米三人甩了过来。
冯简下意识一转身,张开臂膀就把小米护在了怀里。
老杨用袖子挡了大半,末了笑骂两个闯祸的小子,“二娃,狗剩儿,还不道歉?明日让你们先生加功课,看你们还有没有功夫出来淘气!”
两个淘气小子挠挠脑袋,都是傻笑着上前行礼。
可是冯简却没有如同往常一笑而过,他侧头死盯着肩头的某片物事,脸色变换,实在诡异。
小米顾不得害羞,扫了围过来的村人一眼就跳出了冯简的怀抱,还不等说什么就见冯简一歪头,大吐特吐起来。
老杨眼疾手快,赶紧替他拍去肩头的“不明物”,开口想要劝什么,却生怕出口的是笑声。
小米也是上手帮忙拍去其余灰土,极力压低着脑袋,生怕做了“出头鸟”。
但高仁可是不管那么多,从远处窜过来就嚷道,“哈哈,少爷,你被粪土浇头了!放心,粪尿都干了,不臭!
这话听着是劝慰,但偏偏他脸上的幸灾乐祸,连天上飞过的鸟都看的出来…
“那个啥,冯大哥,你好点了吗,回家去洗个澡吧?”
小米好不容易忍了笑,生怕村人们粗豪,拿了冯简开玩笑,惹他恼羞成怒,赶紧拉了他往回走。
果然,没走多远就传来村人的笑声。
“冯少爷一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沾点儿粪尿就受不了了。”
“是啊,老子当年还掉进过熊洞呢,那个味道啊,顶风臭十里。回家之后,我媳妇儿硬是让我去河里泡了大半日,晚上还不让我上炕呢!”
“哈哈,老子倒是被狐狸崩过一屁股,别提了,那个骚臭啊!”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热闹,小米已经是不敢看冯简的脸色了。
冯简顾不得仪态,边走边脱了外衫,还想脱中衣,却顾忌着小米在身旁,死死忍住了。
小米红了脸,冲进灶间就开始舀水。好在家里大锅时常备着热水,这会儿倒是方便。
即便这样的时候,冯简也没忘记照顾小米是个姑娘,等在灶间门口,一见水桶舀满,就直接提回了东厢房。
东厢房内间用屏风隔出了一个小小的洗漱空间,放了澡桶和马桶,平日洗澡和冬日晚上出恭都方便。
小米帮忙又送了一桶冷水,听着房里的水声,就赶紧退去了灶间。原本中午准备做炸酱面的,但这会想想炸酱面的颜色,实在和某物很相像,没办法只能临时改一改。
昨日陈掌柜上门的时候,送了一小块牛肉,可谓是意外的惊喜。
大元王朝,极度缺少耕牛。一头耕牛的价格足够一个小户人家攒二十年了,就是小米这样的“富婆”再问了价格之后也打了退堂鼓。
听说每头耕牛在府衙里都是登记在案的,无故杀害或者损伤一头,都要吃官司的。
小米来到陆家这么久,爱做美食,又爱吃,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牛肉啊。
她原本还舍不得吃,这会儿冯简“受了委屈”,就需要牛肉安抚一下了。
不过,安州地处北疆,临近外蛮,马匹价格倒是不高,也许以后可以试试训练马拉犁杖,起码比人力要效率高吧。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揉了早起发好的面,剁肉馅,切小葱,忙的不亦乐乎。
结果,肉馅也包进了面饼里,正躺在案板上,等着进油锅镶金边儿的时候,却是听得院子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小米惊了一跳,扔了手里的面碗就跑了出去。
招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子,这会儿正仰面倒在地上,胸口一只湿淋淋的脚印儿,沾在浅红色的纱裙上尤其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
小米皱了眉头,不等上前再问,尚且在晃动的东厢门又打开了。
冯简的头发湿透散落在肩上,身上的外衣虽然系好了带子,却还是能看出狼狈模样。
他眉头狠狠拧着,目光冷得吓人,不等抬脚出来,招娣儿已经是缓过一口气,尖声惨叫起来,“救命啊,姑姑救命啊,我要被打死了!救命啊!”
老熊岭本就不大,为了防备野兽,各家的房子也挨得很近,否则平日也不能陆家有什么事,大伙儿很快就赶来帮忙。实在是十八家一体,同生活在一起也没什么区别。
这会儿,招娣叫的惨厉,各家准备午饭的妇人们,还有慢悠悠往岭上走的男人们听得清清楚楚,于是扔了叉子木掀都是跑进了陆家院子。
可是,所见之事并不是他们想象里的野兽进村或者外人欺压,反倒很是有些诡异。
招娣儿虽然没来几日,但人人都是认识的,原因自然不用多说。
但这会儿她不在刘家呆着,不顾春日寒凉就穿得如此单薄,甚至湿了前襟,躺在陆家院子里,到底怎么回事?
再看东厢房门口脸色黑沉的冯简,同样狼狈半湿的衣衫…
有脑子活络的人就猜出了大半,正想跑去找刘婶子一家的时候,刘家人终于赶到了。
若是平日,刘家必定是第一个赶到的。但先前招娣儿惹下的事,刘家人都觉得在小米跟前有些抬不起头,有事也就不好往前凑。
方才又没听出招娣儿的动静,后来还是桂枝儿做好饭回屋,瞧着自己箱子又被翻开了,闹起来才让众人想起招娣儿不见了,而陆家正巧闹出了动静…
果然,一家人跑来一看就见招娣儿穿了桂枝儿的夏衣,如此狼狈,丢人现眼!
刘叔恨得咬牙,但刘婶子是招娣的姑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问道,“招娣儿,到处喊你吃饭,你怎么在这里?快跟我回去!”
招娣一见来了自家人,叫喊的更尖利了,她也不吝惜身上的衣裙,直接滚到姑姑脚下,伸手就抱了她的大腿。
“呜呜,姑姑,你要给我做主啊!我的清白毁了,我不能嫁人了,我还不如去死啊!”
说着话儿,她就拿脑袋撞地,手里却是依旧抱着姑姑的大腿不撒手。
刘婶子被闹的慌了手脚,即便再不喜欢这个侄女,但清白对女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若是处理不好,她那个破落户兄弟和弟媳妇儿怕是也要找来闹一场。
她瞧了半晌不知道问谁,最后就抓了小米问道,“小米啊,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家,你可看到了?”
众人也是望向小米,冯简是陆家的贵客,招娣儿是刘家的侄女,这两人之间闹起来,还在陆家的院子,问询小米这个主人自然最稳妥了。
小米就算没谈过恋爱,但是那部红遍大江南北的宫斗剧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没想到这样的好戏,如今就在她的眼前上演了。
她不是不相信冯简的人品,但这个时候,多一点儿倾向都容易让人家误会是偏帮,不如实事求是,只说看到的,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