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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致远刚优哉游哉地穿过长廊,过了二门,前面不远就是书房了,管家却抹着脑门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见到马致远,管家白着脸上前来见礼,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珠,手指轻颤着。
“何事如此慌张!”马致远低斥了一句,他面不改色,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管家是马家的老人了,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能让他露出这副神态的事情,绝不简单。
管家咽了下口水,躬身低声回答:“禀相爷,判官大人来了,正在前厅等着相爷呢!”
马致远脑袋里“哄”的一声,“什么判官?”
管家鬓下已经落了几滴汗水,皱着脸回答:“就是……幽冥三司中的判官。”
虽有准备,马致远还是不可避免地变了变脸色,泛着精光的双目之中,浮现出一丝慌乱。管家已经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就更急了。
说道:“相爷您看,要不先让老奴去挡一挡,您现在刚好称病,依您现在的身份,就算您不见他,他也总会给您三分薄面吧!”
能与皇家结亲的一朝宰相自然不是普通人,马致远虽然被猛的这么一个消息惊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轻斥了道。
“慌什么!这幽冥三司只忠于陛下一人,别说本相,就算是太子出面,也未必会给面子。”
“那……那怎么办?”管家额上的汗落得更快,“是不是利州的事,引来了他们。”
马致远阴郁地看了他一眼,冷静地说道:“新政一下来,我们立刻就跟那边的人断了联系,就算是幽冥三司也没这么快就查到本相头上来。这段时间府里都大门紧闭,本相吩咐你的事,可有做到?”
“当然,相爷的吩咐下人不敢违抗。”管家斩钉截铁。
“那就好。”马致远点点头,“那个判官一共来了几人?”
“就两位,直接在门房递上了黄玉,老奴不敢耽搁,只能先将人迎进了前厅。”
“两个人?”马致远默念了一句,皱着眉想了想说道,“竟然只来了两个人?判官出行可通常都有无常相伴,既然他们来了两人,那只能说明,他们对相府可能也只是试探,而无确凿的证据。”
管家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让老奴去打发了他们走便是。”
马致远却摇头道:“三司登门不可小觑,你且先去前面会一会,若是能将他们挡回去,你再回来跟我细说。”
管家行礼而去,马致远在原地站了一下,心中不免慌乱,不管判官究竟来做什么,但既然引来了幽冥三司,就总是让人心神不宁。
他想了想,心中生出一阵烦躁,便快步往书房里去。
因为昨夜马致远留在梅姨娘屋里,便打发了贴身小厮,这会子小厮早已等在书房外,见到马致远过来,才赶紧去开门。
“你下去吧,我不叫你,别进来!”马致远一甩袖子,将小厮打发出去。
书房门又被关上了,马致远吐了口气,走进了内室,却被那软榻上坐着的两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只见那坐着的两人,一人蓄着短须,年约不惑,生得矮矮瘦瘦,面庞泛黄,一双倒吊三角眼透着精明。
另一人大约三十来岁,他一身黑衣,生的高大壮实,皮肤黝黑,一脸戾气,长相吓人一双小眼睛看着却比那年纪大的老头舒服。
“让相爷受惊了,是下官的不是!”中年男人,起立向前,躬身向马致远行了一礼。
马致远在被惊吓过后便是无尽的怒火,下意识地往外面看了一眼,低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年轻人冷冷瞪着他,“相府前后左右的门都关了,相爷是真想过河拆桥呀!”
“你……”马致远面上一寒,见到年轻人举起铜锤般的大拳头,硬生生地将话咽了下去。
中年男人讥讽一笑,扬着下巴,轻飘飘地说了句:“冯石,不得无礼!”
那叫冯石的年轻人,才慢慢松开了拳头,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一眼马致远。
“莽夫!”马致远皱眉低喝了一句,甩袖走到书桌后面坐下,对着中年人不悦地说道,“若不是你身边尽是这种货色,现在又何苦被人追得四下逃窜。”
“是,相爷教训的是!可当初相爷命下官私置屯田的时候,可都是这些莽夫一马当先呢……”
“张清方!”马致远重重一拍案几,怒吼着打断他的话。
张清方轻一翘唇,再对着马致远行了一礼,“相爷息怒,下官现在实在是被无常逼的走投无路了,就只能来投奔相爷,下官不是不懂事的人,只要借相府躲过了无常的追踪,风声一过,下官立刻就走,天涯海角绝不给相爷添麻烦!”
“你说什么!”马致远“噌”地一下站起来,疾步走过来,直直逼视着张清方,“你什么时候被无常盯上了?”
张清方无所畏惧地一笑,三角眼与之对视着,丝毫不惧他愤怒的目光,慢悠悠说道:“若不是无常,下官何须这般狼狈,若不是无常追得太紧,下官又何须来麻烦相爷。”
“那你还敢来找我!”马致远气不打一出来,一把揪住了张清方的前襟,气得直喘粗气。
“你是想害死本相不成,若是被无常知道你在我府里,我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相较与马致远的激动,张清方却一脸坦然地说道:“那没办法,那无常像疯狗一样跟着我们,为此我们都失去了好几名兄弟了,我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的相爷。您是一朝宰相,又是太子殿下的岳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不信那无常连您的面子都不给,还会查到相府来。”
“你松手!”冯石上前握着拳头怒目相视。
马致远看了他一眼,狠狠咽下一口气,松开了张清方,不悦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来找我,若是被无常跟上了,我就是有心保你,也是有心无力!”
张清方无赖的一笑,“相爷的威名那时天下皆知,下官就不信还有相爷您搞不定的人和事。”
那双三角眼里发出威胁的光,慢慢说道:“下官向来胆子可小,若是真落到了无常手里,下官可没把握能熬过判官的刑具,到时若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相爷可别怪下官。”
马致远捏紧了泡袖下的手,定定看着他,目光阴森地说道:“你不用想着威胁本相,私设屯田那可是你一手办起来的,再往上,也是你跟薛景怀的事,与本相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你……”张清方一脸愕然。
“私闯相府可是大罪,本相可以立刻将你打杀在此,之所以还愿意与你多说两句,那也完全是看在我们同乡又同朝为臣的份上。”马致远语气森然。
“你敢!”冯石瞪着眼睛,一步冲上来。
“本相有何不敢!”马致远傲气地凝视着他,“看在同乡的份上,本相并不想将事情做的太绝。以前的种种,本相对你们也是打开方便之门,陛下推行新政,不过就是一时半会风声紧一点。本相承诺过你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样,甚至比那更多的好处都有,只要你们熬过去。可是你看看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急匆匆地潜进相府来,还想着威胁本相,一点没将本相放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
他慢慢走近来,脸色阴森可怖,全身散发出的阴寒气息将张清方逼退了好几步。
张清方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见此只稍微一愣,眼珠子转了两转便反应过来,“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一连“啪啪”打了好几掌。
硬生生将自己的脸颊扇得一片通红,讨好地笑道:“相爷息怒,下官也是被吓了,才如此出言不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相爷给指条明路。”
马致远的心里这才顺畅了一些,又重新走到书桌前坐下,一边轻叩着案几,一边低头思索着,过了一下才抬头说道:“这样吧,我先让人将你们送到外面庄子上,庄子是我的,所以很安全。你们就安心在庄子上住着,等到这边的风声一过去,本相再找机会送你们回利州。”
最后又冷冷说道:“这一次,可得要记清楚,本相昧着良心帮你们,那是本相仁德。去到庄子上,就要安分守己,要记着是本相给了你们活下去的机会,若再是惹是生非,本相第一个就不放过。”
张清方牙根紧咬,对着马致远连连躬身,“多谢相爷,是下官一时被无常吓糊涂了,相爷放心,下官再不敢胡言乱语,就安心等着相爷来接,有劳相爷,多谢!多谢!”
停了一下,又问道:“那……依相爷看,下官什么时候出发呢?”
“自然是越快越好!”马致远冷睨着他,“就在刚刚,管家就来说判官来访,说不定现在还在相府,你们识相点,先安静待在这里,等到将人打发走了,本相自会安排人来送你们走!”
张清方猛的慌了,“判官怎么会来相府?”
“大概就是来看看王府里看一看,发现没什么立刻就会走!”
“确定只有判官吗?判官与无常可是经常一同出现的。”张清方不放心。
“应该没什么的大问题,管家说就来了两个人,就是判官。”
“两个人?”张清方脸色微沉,又道,“这一路跟我我们的,就是两个人。”
马致远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话落,书房门“哐”的一声从外面打开来,一名白衣公子摇着扇子,顶着一张平白无奇的脸,笑眯眯地走进来。
“相爷来亲自看看,不就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