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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氏先前从褚玉苑离开后,在苑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陆非烟。她满面怒容,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走了。
陆非烟抓过送樊氏出来的丫鬟,问:“二嫂是不是过来找麻烦的?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被气得不轻。难不成找茬未遂,反倒给自己添了堵?”
小丫鬟规规矩矩道:“三少夫人不许奴婢们私底下乱嚼舌根,六姑娘既来了,便进去吧,三少夫人应有要事要与您商议。”
嘴巴倒是挺严实的。
陆非烟未再逼迫,带着丫鬟向内走去。
还未进门,向凡就迎了出来,“六姑娘,您可来了,方才我们三少夫人还在念叨您呢。”
“三嫂难得请我过来,可惜我来晚了一步,错过一场好戏。”
陆非烟目光狡黠,想到樊氏方才的模样,觉得颇为有趣。她让丫鬟在门外候着,自己进去了。
“三嫂,快跟我说说,刚才你是怎么对付大嫂的。”
季菀嗔她一眼,“这话如果给母亲听见了,又要说你不懂规矩了。”
“母亲天天拘着我在家学礼仪规矩,好容易来你这儿一趟,才自由一会儿,你可不许告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陆非烟嘟着嘴,如是‘威胁’。
季菀轻笑,“咱们六姑娘有吩咐,我哪敢不从?”
陆非烟嘻嘻两声,半俯在桌上,目光灼灼,道:“快说,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
季菀知道她的性子,若不问个究竟,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便简而言之说了个大概。
陆非烟听完便冷哼一声,“大嫂欺人太甚,明明自己行那歪风之举,就该心虚悔过,却跑到你这里来耀武扬威兴师问罪,她凭什么?不行,我要告诉二哥,让二哥责罚她,看她还怎么得意。”
“又在胡说。”季菀道:“你前脚从我这儿出去,后脚就去告状,传出去还不是我指使的?撺掇小姑状告长嫂,内闱不宁,三婶子还不得恨死我。”
“那这事儿本来就是二嫂不对嘛,你越是容忍,她就会越得寸进尺。”陆非烟不满,“二嫂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总带三分轻视傲慢。府里的几个庶妹,没少受她白眼。她啊,心眼儿比针尖还小。”
陆非烟对这个二嫂的不满也是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忍不住抱怨道:“去年她和二哥大婚,四姐和四姐夫回来道贺。出嫁的女儿,难得回娘家一次,便在府里住了两晚。二哥作为大舅子,肯定要招待四姐夫,一起喝酒练武,本是平常事。二嫂却不平,说出嫁的女儿就不该久在娘家逗留,叨扰兄长冷落嫂子不成体统。四姐柔善,不与她计较,第三天就和姐夫走了,二哥送出了一条街。二嫂竟然吃醋,说亲兄妹也要有界限,不该如此亲密。连带着,就看三房的几个庶出的妹妹不顺眼,二哥偶尔问及几句,她都不高兴。你说,哪有人像她那样的?防丫鬟防表妹就算了,连小姑子都这么不待见,真不知道樊家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季菀瞪她一眼,“你抱怨两句就是了,别迁怒他人。”
纵然樊家教育不得法,但总有明白人。陆非烟这一竿子打下去,可是把樊家所有人都骂了个底朝天。
陆非烟噎了噎,咕哝道:“我这不是为你不平嘛,你还说我。”
季菀笑笑,“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没有怪你。但咱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道非要闹得相见成仇的地步?祖母年纪大了,需静心休养,如果让她知道这些槽心事,定会怒上心头,不利养病。咱们这些做小辈的,岂非罪过?”
陆非烟无言以对。
季菀拍拍她的手,笑道:“我与她是妯娌,母亲说,家和万事兴,大家各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了。她是长,她蛮横是她不知礼数,我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和她有什么区别?”
“那你就这么被她欺负?”
“当然不是。”
季菀笑意深深,“她私欲难填,行为不端。可她是陆家媳妇,揭破了陆家也颜面无光。所以就想着,给她悔改的机会。她若肯低头认错,我舍些金银也没什么。但她显然不服我,非要打肿脸充胖子,与我争高低,这就不是我的过失了。你想想,樊家虽是名门,却根基不深,若论富,怕还不及我一人之私产,否则她何须打中公的主意?一万多两银子,她非要自己来填,却拿不出钱来,那还能如何?肯定得回娘家求助。”
陆非烟认可的点点头,“倒也是哦。她的嫁妆,只有六十八抬,除此之外,嫁妆银子应也没多少。一时之间,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这事儿是她理亏,肯定也不敢求助二哥。所以,她只能回娘家打秋风了。”
“对。”季菀又道:“世家大族日常开销都从中公支取,夫人们有自己的私产田庄,那都是嫁妆。可若非底蕴深厚之族,能给女儿多少陪嫁?再者铺子的收成,都是按月或按季度。能一次性收一万多两的,可不多。樊夫人若拿不出这笔钱,又该如何?”
陆非烟眼睛一亮,“中公。”
“没错。”季菀点头,“可这中公,非她私产。她若挪用,樊家的人能同意?”
“对啊。”
陆非烟目光熠熠,“樊家老夫人和祖母有些交情,祖母心气高,凡能与她相交的,品行自不必说。那樊夫人为给女儿填补亏空挪用中公之产,樊老夫人肯定大怒。再则,樊家可不止这一房夫人,能容许她这般中饱私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大嫂怎得如此不知分寸,原来近墨者黑啊。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哎,可怜了二哥,娶了这么个败家女人。”
季菀抿了口茶。
三夫人看走了眼,如今悔之晚矣。如今在国公府还好,樊氏就掌自己那方小院儿。日后分了家,樊氏便是当家主母。以她那狭隘霸道的性子,陆二郎的后宅,怕是不得安宁了。
嫁过来半个多月,季菀也听了些传闻。
陆二郎与樊氏感情不睦,几近冰点。照这么发展下去,陆二郎迟早会去寻一个温柔的红颜知己。到那时,樊氏不闹个惊天动地才怪。
“非烟啊,我现在觉得,其实你刚才说得有些道理。”
季菀若有所思,“你不是说过,当初二嫂在马场上对二哥一见倾心,是樊家来提亲的。那么也就是说,二嫂在二哥面前,还是有所收敛的。让二哥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定然不悦。只要稍加斥责,兴许她就心虚慌乱了,以后也不敢重蹈覆辙。”
“就是。”
陆非烟十分赞同,“我这二嫂,性子跋扈得很,三婶子的话她都能阳奉阴违。可她对我二哥,倒是挺痴心的,就是占有欲太强,行事作风忒霸道。如果我二哥训诫几句,她兴许能听得进去。只是这样一来,正如你所言,她肯定会在心里记恨于你。”
季菀淡淡一笑,“反正她一开始就瞧不上我,总觉得和我做妯娌是耻辱。如今我拆了她的台,驳了她的颜面,让她损失惨重,她已经把我恨死了,也不惧再给我加这一桩罪了。”
“倒也是。那下次二哥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他。”
陆非烟早看樊氏不顺眼了,如果不是母亲告诫,她才不会允许那女人在陆家的地盘上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这次,一定要给樊氏一个教训。
“不必。”季菀摇头,“这是三房的事儿,你是大房小姑,去给堂兄嫂找不自在,莫说三婶子,母亲也会不高兴。此事与我有关,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陆非烟走后不久,樊氏就来了。她趾高气昂的,直接命丫鬟将装有银票的盒子放在桌上,道:“这是一万五千两银票,你数数吧,剩余的,也不用找了,拿去再多添置些物件儿,就当我这个做嫂嫂的送你的见面礼,也省得旁人说我…”
“二嫂当真要一力承担所有开销?”
季菀并未打开那盒子,语气平静。
樊氏冷哼,“区区万余两银子,不要以为就你才拿得出手?不要以为你开了几天店,赚了几个钱,就可无法无天。我樊家名门世家,不与尔等农门商户为伍。”
她一拂袖就欲走。
“且慢!”
季菀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二嫂不屑商户,我却得要把账目与二嫂算个分明,先说断,后不乱。”
樊氏冷笑,“不用算了,我说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二嫂误会了。”
季菀慢慢的笑,“二嫂或许没有仔细问过管家,那些盆栽的数目,品种,适才又走得太急,未听我说完。”
樊氏半侧身,“你什么意思?”
季菀不动气,从向凡手里接过账本,“我吩咐花房培育所有的所有盆栽种类、数量、价格,均都在此,一共一万七千三百六十两白银。二嫂慷慨,便将剩余的两千三百六十两也全数填补了吧。这样,我也好归账。”
樊氏的脸,瞬间冷凝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