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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了?岂不是在自己消失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短弓?
蓝漓低头瞧了那弓一眼,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个笑容。
晚些时候,白月笙处理完要紧的事情回到水阁,正见蓝漓拿着短弓在把玩。
“怎么样?顺手吗?”
蓝漓抬眸:“不太会用。”她毕竟是弱女子,除了打穴功夫并不会别的,冷兵器也是第一次接触。
“无妨,考虑到你不会用的缘故,所以这把短弓设计的十分简单,但功能极好,退可攻近可守,你看。”白月笙接过短弓,给蓝漓进行简单的演示,动作不快也不慢,足够让蓝漓看的很清楚。
“你试试。”
“好。”蓝漓点头,接过短弓,按照白月笙的演示把短箭装在了弓弩之上,白月笙指着院子里的石凳,“射那个位置。”
蓝漓再点头,将弓弩搭在手臂上,瞄准,按下机关扣,短箭无声飞出,只听噌的一下,直接穿透了石凳,扎在了石凳后面的石桌腿上。
蓝漓微惊:“威力这么大?”
白月笙点头:“弓弩的弦有三个档位可以调节,每一个档位的射程和速度都不一样,但全靠机关扣控制,使用的人全不费力,你方才用的是最低的档位。”
“原来是这样……”蓝漓瞧着那弓,眉轻轻蹙了蹙,“如果换成木箭的话,威力会不会打折扣?”
“自然。”
蓝漓想了想,“一柄做十支木箭吧。”
“为何?”
蓝漓道:“铁箭威力惊人固然好,但一出手必定取人性命,不到生死关头我不会用,如果是木箭的话,偶尔教训一些看不顺眼的,也用的更安心一些。”毕竟,谁愿意动辄手染血腥?
“好……”白月笙温温的笑了:“心儿到底是心儿,我这就吩咐长青舍的军器所为你打造。”
“多谢。”
外面,一个仆人疾步而来,对彩云耳语两句,彩云点点头入内,道:“王爷,小姐,陆大人来了。”
白月笙神色平静,“请他进来吧。”
蓝漓微微一怔,手无意识的摩挲着短弓的弓柄,“都这个时辰了,陆泛舟怎么会来?”她的视线慢慢落到回来还未及收拾的锦盒上,只怕这红玉珊瑚不是这么好得的。
少顷,陆泛舟到了水阁。
他已经换了一身天青色便服,长发半束,只用一只木质的簪子固定,手中握着常用的玉骨折扇,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气质潇洒,和穿着暗蓝色官服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他客气的拱手行礼,然后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蓝漓手中短弓。
蓝漓转身将弓放好,下人也上了茶。
白月笙淡淡开口:“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本王这里来?”
“怎么,无视就不能过来了么?”陆泛舟也是容色清淡,说话的时候唇线微微缓和,看起来亲切了不少,他表情有些受伤,“你这话让我有些伤心啊……”
蓝漓有些失笑,将短弓装好,递给彩云收了起来,就听陆泛舟道:“听说今日下午西郊军营演了出好戏,可惜下官走的早,竟然没看到,实在是遗憾。”
白月笙声音很冷,“说人话。”
蓝漓笑意更浓,看向陆泛舟,“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到底是为什么,直说吧。”
陆泛舟挑眉,“你又知道我真的有事,难道我就不能是来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的吗?”
一道看似漫不经心却冰冷的眸光扫来,陆泛舟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再与蓝漓闲扯,视线转移,落到外面的兰花上,然后默默道:“哎……好人难为啊……”
想他陆泛舟,不过就是顺手帮了蓝漓几次忙,也不知道为什么,白月笙总是对他很有些……一言难尽的敌意,他陆泛舟是那种夺人所好的人吗?搞得他现在不得不很用力的和蓝漓划清界限,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蓝漓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陈年老醋,只觉得陆泛舟这人果真是能屈能伸,看的久了,这张脸就和前生的那张脸有了些偏差,风是习惯掌控全局的人,不会轻易妥协让步,无论任何时候,就跟……
手腕一紧,蓝漓回过神来,看到白月笙拉着她,脸色有些不好。
陆泛舟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来错时候了?你一个王妃闲着没事盯着我看什么?
“怎么了?”蓝漓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她想起下午那张一百三十斤的弓来,就算是白月笙天赋异禀,举着那把弓环着她射箭,怕也是不舒服的吧?说着摸索上白月笙的胳膊,想帮他检查舒缓肌肉。
白月笙脸色稍缓,看向陆泛舟的神色很是不郁,“行了,赶紧说,你今日是干什么来的!”
陆泛舟叹了口气,“我的确是遇到点棘手的事情。”
蓝漓想翻白眼,就知道那东西不是白拿的。
白月笙一眼扫过,给了他一个有屁快放的表情。
陆泛舟道:“军中的军需出了些问题。”
白月笙微怔,“什么军需?”军需等物资素来都是陆泛舟亲自负责的,陆泛舟任户部侍郎这么久以来,从未出过问题。
“快过冬了。”陆泛舟淡淡开口。
蓝漓很快明白,“是……士兵过冬的衣服吗?”
陆泛舟点头,“不错。”
“出了什么问题?”白月笙眉微微皱起,“西郊的军营之中新兵五千,老兵一万,所需的冬衣不是早就已经定做了吗?”
陆泛舟道:“是,军营的冬衣一般是两年一发,但是西郊的军营只负责京城的防卫和皇家别院的安危,不行军打仗,损耗也少一些,所以是三年一更换,今年恰逢第三年,春天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准备了,前段时间准备完成之后,正要上交兵部验收就发放到士兵手上去,我却意外发现,冬衣的质量有问题。”陆泛舟顿了顿,又道:“因为不小心在一包冬衣上面撒上了水,所以我命人将衣服拿出去晾晒,发现衣服根本不是往年该有的样子,棉絮黑烂,只是外面的布料看着崭新罢了,衣服我带了过来,你们瞧瞧——”
陆泛舟话音落,一个随从上前,打开布包放在三人面前,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蓝漓上前扫了一眼,接过彩云递过来的剪子,将衣服剪开,露出里面黑烂不堪的棉絮来。
白月笙脸色微沉。
“王妃是做布庄生意的,想来应该也知道冬衣的用材,上流贵族用的都是天罗丝绵,柔软暖和没有异味,且不会出现过敏和出绵的症状,寻常人家则用卞南贡棉,质地稍微比天罗丝绵要硬一些,但保暖性也极好,至于贫民人家则是用一些黑绵,其实就是卞南贡棉的劣质品和残渣压起来的绵……”陆泛舟拿起一团黑色的棉絮,“朝中国库虽不说多充盈,但本朝尚武,对兵部的供给从来没有克扣过,都是用卞南贡棉为军中士兵填充冬衣,这明显是黑绵,我发现之后,暗中查探了所有的冬衣,竟发现只有最上面的一层衣服是用贡棉填充,下面的一大部分都是黑绵。”
蓝漓放下剪子,问道:“户部的事情不是都是你管着吗?冬衣也是你负责的?”
陆泛舟叹息一声,“启禀王妃,陆某只是个三品的户部侍郎啊,户部的主管官员可是户部尚书大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批冬衣是户部尚书负责的?”
陆泛舟不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白月笙慢慢开口:“户部的所有事情,都要户部尚书的审批公文,并且加盖官印私印,逐层负责,环环相扣,一个人是不可能偷天换日的,除非户部尚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
蓝漓不由点头,“那么说来,此事是户部尚书大人默许的?这个户部尚书在户部不是很没有存在感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一旦发现,以皇上的性子,这位尚书大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白月笙淡淡道:“银子。”
蓝漓暗忖为了银子也不能不要命吧。
陆泛舟却更深的叹息了一声,“历年来户部大事都过陆某的手,这冬衣的事情,原也是陆某负责,只是因为瘟疫的事情,陆某分身乏术,才交了出去,没想到就出了这种纰漏,到时候事情一旦败露,皇上震怒,首当其冲的还是陆某,至于尚书大人,王妃有所不知,这位户部尚书大人呐,可是有背景的,这点事情,还不足以让皇上动他,倒是倒霉的除了陆某,也不过是其余参与的底下人罢了。”
蓝漓忽然想到,那位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户部尚书大人叫做卫元吉,是镇国将军卫祁和红袖大长公主的嫡亲长子,她竟一时没想起来。
白月笙默了默,慢慢道:“怕是故意让你发现冬衣有问题的。”
“不错。”陆泛舟神色微凝,“这位尚书大人,显然是不愿把事情闹大,所以给故意让我知道,我如果不私下即刻处理,到时候牵连一圈人,他有大长公主和镇国将军保着,最多受些口头责难,领个监管不严的罪,陆某却是要倒大霉了。”
“那……”蓝漓想到那二十万两银票,想到那只月牙形红玉珊瑚,“你想怎么办?”
“自然是想请王……王爷和王妃帮我。”陆泛舟一扫郁色,脸上带笑,“陆某已经联系了叶家大小姐,专门为陆某留了一批卞南贡棉,当够制作两万套冬衣,王妃的布庄不是有一百多名绣娘吗?”
蓝漓一滞:“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陆某也是别无选择,才出此下策啊……”
蓝漓嘴角抽了一下,可真是未雨绸缪的,银子提前送到她手中,甚至早早就识破了百日宴的时候肃亲王的小把戏呢。
“截止期限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
蓝漓二话不说,月牙红玉珊瑚立即推到了陆泛舟面前,并冷冷道:“二十万两,明日送去你府上。”半个月赶制两万件,她那是绣娘不是机器,怎么可能完成?
陆泛舟道:“别急,并非要王妃的布行赶制两万件,只需做五千件就好。”
蓝漓挑眉。
陆泛舟解释,“这批黑绵的冬衣之中,大概有两千件是贡棉的,王妃负责五千件,便是七千件,剩下的一万两千件,我已经请叶小姐帮忙赶制。”
蓝漓眉毛不由挑的有些高,“你知不知道,瘟疫发作的时候,叶静美被冤枉进了刑部大牢,后来在御书房的后殿睡了将近一个月?你把这件事情交给叶静美,岂不是等于告诉了皇上?”
一直沉默的白月笙慢慢道:“以皇兄的手段,这些事情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蓝漓一怔,想来也的确是如此。
“但……”白月笙却话锋一转,“那又关本王什么事情?”
“你……”陆泛舟不可置信的看向白月笙,“王爷真要袖手旁观不成?”
白月笙沉默着看向陆泛舟,意思却是很明显。
陆泛舟眼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如果我方才没有看错,王妃手中的短弓是用盘古精铁打造的,那块精铁,是去年陆某送给王爷的吧。”
“你都说了,是送,此时难道要用送出去的东西来讨价还价不成?”
陆泛舟一噎,“王爷当时并不是这么说的,何况王爷欠我的人情也不止这一件吧?从江梦琪的事情到现在,少说我也帮了王爷五六次了,王爷别说报恩了,只是做个正常交易,就这么难吗?”他可是付了钱的!
白月笙睨了他一眼,“对,就这么难。”
陆泛舟脸上的笑要挂不住了,真的很想翻白眼,看来他真的是太怂了些,防备来防备去的,结果白月笙还是如此小心眼连他死活都不管,好歹也曾是同门师兄弟啊!
可京城之中,除了叶静美那里,也只有蓝漓如今手底下的绣娘数量可完成那个任务了。
半晌,陆泛舟切齿道:“那你说,要怎样才行?”
一旁,蓝漓呐呐,难道不是她的生意吗?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没什么说话的地方?
白月笙慢慢道:“怎样都可以吗?”
“这是要脑袋的事情,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陆泛舟有些泄气。
白月笙道:“本王知道,你手上还有一块百年的寒铁——”
陆泛舟霎时戒备起来,“陆某给了王妃二十万两,足够定做五千件冬衣了,而且还有盈余,弯月形红玉珊瑚也是四海钱庄的信物,一枚红玉珊瑚可取五万两白银,二十五万两,王妃的利润绝对在十五万两之间,你还要怎样?”
“怎么,你送人的礼物都是要算银子的吗?”白月笙凉凉道。
陆泛舟语塞,“除去礼物,也是有所盈余的!”这白月笙,简直是个无底洞!
白月笙也不理会他说的这些,只淡淡道:“千年寒铁,否则免谈。”
蓝漓想着,莫不是千年寒铁比她短弓打造所用的精铁还要好不成?
陆泛舟僵了一下,知道今日不应是不行了,咬牙道:“强盗!”
白月笙淡笑,“成交。”转身,他拉住蓝漓,“胳膊的确有些不应舒服,你给我瞧瞧。”
蓝漓愣愣的点了点头。
走了两步,白月笙又停住脚步,回头道:“寒铁到位,立即开工。”语罢,带着蓝漓扬长而去。
陆泛舟僵了半晌,手里的扇子都摇不动了,但,他总不能为了一块铁不要命,也不要全家人的命吧?!
……
回到厢房之后,蓝漓由衷的道:“你趁火打劫的能耐,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以往只觉得陆泛舟是个奸商,没想到白月笙奸诈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月笙笑笑,“陆泛舟那小子精得很,平素也算的清楚,若这时候不敲他一笔,以后可就难了。”
“那……你当初那精铁是怎么得来的?”
“买的。”
蓝漓挑眉,好奇问道:“多少钱?”
“五十万两。”
“五十——”
“他开口的时候,可是一分钱都不少,但这精铁,原来本就是我手上的,他使计骗了去。”
蓝漓差点掉了下巴,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竟然敢敲诈白月笙,怪不得白月笙这次要如此修理与他。“好吧,本来你替我做布行的主,我有点小不舒服,为了这五十万两,我不怪你了。”
白月笙道:“如果你不喜欢我插手你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只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喊我一声就是。”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如此慎重……倒显得我小气了。”蓝漓滞了滞,“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其实不必分的这么清。”
白月笙暖暖一笑,“我很高兴你这样想。”
蓝漓帮白月笙揉了揉臂膀,忽然问道:“户部的卫元吉应该是克扣银子换掉棉絮的关键,他是长公主的嫡长子……公主府很缺钱吗?”
先是玉夫人针对二房尚书,又是把手伸到了户部,一个荣宠盛极的大长公主,不该如此缺银子用吧。
白月笙沉默这没说话,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蓝漓压下心中思绪,又问:“对了,你为什么很排斥陆泛舟?是以前就这样吗?”隐约间,她觉得似乎和自己有点关系,因为风的那张脸……蓝漓本该是有些心虚的,但她现在的全副身心都在白月笙的身上,心虚倒显得可笑起来。
白月笙言辞淡淡:“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就是不喜欢陆泛舟,尤其是有了蓝漓之后,越发的不喜欢起来,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蓝漓挑眉,见他不欲多说,只好作罢。
……
国宾馆
明笑玉在第一日的虚弱之后,第二日直接昏睡不醒,将原本就担忧焦急的萧明谦给吓到了。
以往的时候,明笑玉便是再怎么病,也没有到这种地步过,医官检查了无数次,永远只有一句话,“下官无能。”
萧明谦坐在明笑玉的床前,紧紧握住明笑玉的手,呼唤着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似乎怕惊吓到那床榻上昏睡不醒的人儿一样,可又怕停下了呼唤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百炼钢也化为了绕指柔。
他悉心的照顾这明笑玉,将所有的柔情都倾注到了明笑玉的身上,可床榻上的人儿永远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天黑了。
伺候的婢女晓儿侯在一旁不敢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复杂。
医官上前又为明笑玉检查了一次,在萧明谦冷的能将人冻成冰渣子的目光下,战战兢兢的说道:“是……下官……下官无能……”
“废物!”萧明谦飞起一脚,医官直接飘了出去,重重的落到了地面上,被踹的口吐鲜血。
萧明谦并不是个会迁怒别人的人,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却忍无可忍,明笑玉病了两年多了,他们这些医官给的永远是下官无能这四个字,让他如何忍受!
医官吐着血,浑身颤抖的趴跪在地上,“下官……下官该死……”
“滚出去!”萧明谦低喝一声,不但屋内的医官连滚带爬跑了出去,连伺候的丫鬟也不敢停留,顷刻间跑的一个不剩。
------题外话------
最近换了下节奏,人物太多了,有点Hold不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