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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辰心中咯噔了一下。
顾虑。
什么顾虑?
是因为上次楚家旧宅白月笙在他身边安插人的事情吧。
果然,今时非昨日,二人之间,终究是变了。
“你去吧,京城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白月辰这样说着,却并未说明要或者不要的意思。
白月笙也没有追问,点了点头,要走,却略有些迟疑的道:“三哥保重,若有任何难解之事——”
“不必了。”白月辰声音已经有些冷,“你已被皇上猜忌,如果再插手太过,如今的离京就变得毫无意义。”
“三哥说的是。”
白月笙扯了扯唇角,欠了欠身,便离开了。
马车上,白月笙的神情有些萧索。
方才在沁阳王府之中,他最后那句,本身是想说,任何难解之事,可请肃亲王指点一二,却没想到,三哥压根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虽……三哥的确是为了他好,但此时此刻他却终于明白,二人之间变了质,不复当年模样。
“王爷,现在是去西山大营,还是去户部?”
西山大营金甲卫中还有些事情,前几日,白月笙也交代过,朝廷银钱出了些问题,他需要去户部一趟。
车内,白月笙没应声。
战坤便又问了一遍。
“哪都不去。”白月笙淡淡道:“直接启程滨州吧。”
“呃……”战坤一怔,“是!”
……
这一次出发滨州,白月笙并未打算带太多的人,贴身的只有战阁的战坤战英和战狂,由战狂再选二十名战阁精锐护卫先行追上蓝漓暗中保护。
根据战鹰密信回复,如果不是春蝉忠心,冒死保护,蓝烁只怕那条命就要交代到汹涌而无情的洪潮之中。
这件事情,绝非偶然,蓝漓前往滨州这一路上,必定不会安生,他必须及早出发,半刻也耽误不得。
半个时辰,准备足够充分。
白月笙带着贴身三人正要出府,迎面便撞见了赵廷之正要前来拜访。
赵廷之瞧着白月笙装扮,显然愣住了,“王爷这是要出远门?”
“赵大人有事?”
“是关于滨州堤坝上的事情……”
然赵廷之的话刚说完,白月笙已经翻身上马,“知道了。”
说罢,直接打马而去,让来不及反应的赵廷之吃了一嘴的土。
老管家上前扶着赵廷之,并且好心的提醒道:“王爷这就是去滨州。”
“好……咳咳……好吧……”
*
国宾馆
“华阳王妃和华阳王先后出了城。”胡汉躬身立在一身红衣的萧明秀身后禀告。
“都走了……他怕是害怕自己那位好王妃出事吧,这么火急火燎的追了过去。”
胡汉不知说什么,便沉默着。
“原本以为……”萧明秀喃喃,“便是儿时戏言,总也算是许下了诺言,却没想到——”那些以为,终究不过是以为,她如今也再说不出来。
“公主,和亲只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胡汉提醒着,自小护卫萧明秀,他最是见不得萧明秀这样忧思踌躇,他更喜欢见萧明秀活泼而飒爽。
“公主大好年华,没必要浪费在这里。”胡汉又道,但见萧明秀眼皮儿都没动一下,不由尴尬无措,“我……我不太会安慰人……”
萧明秀却笑了起来,“没事没事,你不会安慰人我知道啊,又不是第一次了,好了,我吩咐你办的事情,你准备好了吗?”
“是。”胡汉尴尬过后,立即打起精神,“刚出京的这一段不适合动手,所以安排在了鄱阳一带,按照王妃他们的脚程,到鄱阳,起码明日了,不过现在华阳王追了上去……”
“我只要夜明翡翠。”萧明秀道,“即便是华阳王追了出去,但他们毕竟出发时间错开了四个多时辰,在不会武的王妃身上取一块玉,应该不难吧?”
“可……那玉本身已经到了公主手中,公主又为何……”
胡汉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懂呐。”萧明秀悠悠开口,“你不懂得,因为不自信,所以想要试探,想要得到点什么,但结果却——”
萧明秀苦笑一眼,住了口。
那夜明翡翠,原本是前些时日,她暗中派人在蓝漓不注意的时候拿到的。
夜明翡翠是白氏皇族子嗣出生之时便为皇子们准备的玉碟,也是他们定下儿媳的信物,但这翡翠,都是由皇帝颁诏书赐下,入了宗族,才算得上名正言顺。
白月笙那枚夜明翡翠,原是当年先帝醉酒之后赏了给白月笙,让他可自行选择王妃,之后由白月笙送给蓝漓作为生辰之礼,看似心意拳拳,其实若要是有人计较起来,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加之,太后素来不喜欢蓝漓。
而巧的是萧明秀对太后的心思和夜明翡翠的用处十分的清楚,所以在蓝漓还没怀疑她的时候,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了夜明翡翠,她只要许太后以重利,再钳制住白月辰,用白月辰来逼迫白月笙就犯,到时就算白月笙如何将蓝漓宠爱到了心尖上,为了他那尊敬爱护的三哥,华阳王府之中,也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只要入了王府,一切都会按照她的计划走。
可……
当她亲眼见过白月笙和蓝漓之间的感情后,她无法像原来那般信心十足。
她不自信。
所以她忍不住拿了夜明翡翠试探,还选了一个很敏感的地方,德善堂。
她知道,蓝漓围场失踪那次,陆泛舟也失踪了,后来陆泛舟回来了,蓝漓也回来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却没想到……
没有试探出她想要的结果,好不容易得来的夜明翡翠也再次回到了蓝漓和白月笙手上。
然而经过这一次的试探,她却是想明白了。
一切的一切不过无用功,她想要在白月笙的身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她原本计划好的那条路,尚幸,便是现在回转过去,也是可以的。
“无论如何,将夜明翡翠拿到手,能悄无声息最好悄无声息。”
萧明秀交代。
胡汉沉声领命,“胡汉知道,这次我亲自过去。”
“嗯。”
萧明秀喝着热茶,目送胡汉离去。
天色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
她想起昨日见封少泽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位医宗先生,考虑的如何了?
不是她心机深沉爱算计,她变成这样,也是身不由己。
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子,算计的久了也会累,有的时候难免……觉得自己过得太累,看别人那么惬意,各得其所,郎情妾意,就有些不舒坦。
更何况。
蓝烁。
这个男子,自己明示暗示表白过那么多次,尽管自己并非真心只是做戏。
但她身为北狄公主,身份尊贵,那样的拉低了脸面,最终却得不到蓝烁分毫心动,甚至连一份特别的顾盼都没有,只有平静和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这家姓蓝的,真是很会打击她哈。
她不高兴,那别人也别痛快。
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没回头,但能堂而皇之进到这里的人,除了她那位好哥哥萧明谦,也没有别人了。
“华阳王走了。”萧明谦道。
“我知道啊,他跟着王妃走的,去滨州了。”
“你在滨州堤坝动手脚,就是为引他们过去,你引走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萧明秀转过身来,笑的很天真活泼,“三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难道不是更该关心一下笑玉姐姐在宫中的情况吗?”
“别打岔。”萧明谦脸色有些不好。“所谓‘瘟疫’不过是有心人布的局,她在宫中一切都好,咱们又何必打这样的哑谜?”
“好吧。”萧明秀两手一摊,“我让他们离京,是因为我想做点事情,但不想他们碍手碍脚,并不是要对他们怎样。”
萧明谦很快道:“你想对白月辰怎样?”
萧明秀挑眉,但并不开口多说一个字。
萧明谦滞了滞,“无论如何,华阳王夫妇对为兄有恩。”
“我知道,我不会要他们的命。”
“那样最好。”
萧明谦认真的看了萧明秀两眼。
这个妹妹啊,虽带着如在北狄时候的笑脸,但如今却明白,活泼天真都是表象,她的笑容,从来只是面具和武器。
*
出了京,因为马车里面带着孩子,所以一直走的很慢。
晚间,天边一片灰暗,阴沉沉的。
彩云凝眉停下马车,“小姐,瞧着要下雨了,不如早些训个客栈休息,明早再出发吧。”
“也好。”蓝漓没考虑很久,“这小丫头,可算是睡着了。”
自从出了京城之后,小思儿便一直哭闹个不停,沿路上还曾遇到过正义人士以为她们是做什么非法勾当的,一定要替天行道主持正义,检查马车。
好不容易哭闹的饿了累了,吃了些东西,这才睡下。
彩云也是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这大小姐啊,真是,难伺候的很呢。”
“好了,我抱着,等会儿到了客栈,你也好好休息。”
“好。”
为了防着不知名的危险,蓝漓此行并没有走官道,而是选了一条常家兄弟以前常走的小道。
一路上的客栈店铺也比较少。
又走了一阵儿之后,天色越发的漆黑。
常青低声道:“再走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一家小客栈,虽然旧些,倒也干净。”
“嗯,就去那处。”蓝漓吩咐。
彩云便驾车前行。
越近,那昏黄的灯笼便越明显,到了小客栈之前,蓝漓抱着孩子下了马车的时候,天边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彩云等几人连忙将蓝漓和孩子护着进了客栈。
“老唐——”常青朝着里面喊。
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跛着脚,一瘸一拐,样貌朴素,低垂着眼眸,“各位客官,快里面请。”
“你是谁?老唐呢?”
常青打着伞,挡在蓝漓面前,戒备的问。
老唐是个五十多岁的矮个子老头,可不是这个人。
那汉子道:“我是唐叔的侄子,他前几日老毛病犯了,让我来帮他看着客栈。”他转头,“婶子,您怎么起来了?”
蓝漓转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走了过来,她衣袖掩面咳嗽着,边咳边道:“听着外面来了客人,就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这是……常兄弟啊。”
话音刚落,又猛烈的咳嗽起来,还脚下不稳,差点栽倒。
那汉子连忙上前将人扶住。
“婶子,你身子不舒服就进去休息吧,客人我来招呼。”
“好……好……”
看着那两个人扶持着进了里面,常青低声道:“每年在此处歇脚许多次,也算是熟客了,但从未听老唐提过有个什么侄子,而且那妇人的反应也很奇怪,像是想上前求救但被高手用气劲打了腿上穴位,所以才朝前栽过去。”
“走。”彩云严肃道。
这时,蓝漓怀中的小思儿却哇哇大哭起来,还怒着蹭着要从蓝漓怀中跳下来一样。
蓝漓连忙哄着孩子,低声问:“这附近可还有休憩的地方?”
“没——”常青刚要说话,便住了口。
那汉子又走了出来,“贵客里面请。”
彩云和常礼护卫在蓝漓身后,扫过那些栅栏草墙。
彩云低声道:“看来想走也难了。”外面,影影绰绰,他们被围在这小店之中了。
蓝漓心中一沉,也不知星阁中挑选的那些人手,有没有跟上来,是否在半路被人截住了?
但此时要是直接动起手来,她也便罢了,怀中抱着的孩子……她又怎么能让孩子陷入危险。
她忽然无比懊悔,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将孩子留在王府不是更安全吗!
“贵客,里面请。”
那汉子又说了一声。
常青看向蓝漓这里,蓝漓无奈之下,只得点头。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常青才道:“好,准备两间客房,热水,一些热食,简单些就好,能行吗?”
“就是手底下有些慢。”
“无妨。”
“客官这边请。”
两间房,彩云和蓝漓一间,常青和常礼一间,但实则常青在门口守卫彩云和蓝漓,常礼则去“帮助”那汉子准备热水和食物。
自然,名为帮助,实为探虚实和监视。
而房内。
蓝漓和彩云一进去,蓝漓将孩子安抚了一下,便道,“去外面探探,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