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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季节,耒阳城。
被厉啸天要求开始秘密训练金龙卫的萧星寒,一早就出门了。昨日连烬闭关修炼了,穆妍亲自骑马送拓跋严去了苏家。
从苏家回萧王府的路上,穆妍半路碰上了南宫晚。
此时旭日初升,清早的阳光并不烈,但也有了热度。而南宫晚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漫步走在耒阳城的大街上,原本用来遮光的黑色斗篷早已不见了,露出了她那张依旧苍白羸弱,却带着喜色的脸庞,端的是个我见犹怜的病美人儿。
穆妍可以理解,不提南宫晚的人品,她从出生到现在都不能见阳光,确实很苦逼,甚至她性格之中的阴暗面,跟从未接触过阳光也是有某种关系的。
南宫晚带着两个容貌清秀的丫鬟,其中一个亦步亦趋地为南宫晚撑着伞,虽然伞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避免直射到南宫晚身上,但南宫晚依旧能够感觉到无处不在的明媚阳光,感觉到阳光照在身上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小姐,是萧王妃。”南宫晚的一个丫鬟小声提醒她,南宫晚才抬头,发现穆妍正骑马而来。
看着那个英姿飒爽地坐在马背之上,容颜绝色,如神女下凡的女子,南宫晚眼底闪过一丝妒色,原本的好心情,也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南宫晚不想承认,可她现在能够从黑暗中走出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在阳光下,都是穆妍的功劳。而南宫晚更不想承认的是,即便她身体完全恢复了,变得很健康,她的容貌,永远也无法超越穆妍。南宫晚更不会忘记,她这辈子喜欢过的唯一一个男人,看上了穆妍……
穆妍神色淡淡地看了南宫晚一眼,便收回视线,从南宫晚面前策马而过。事实上南宫晚的病是没有办法根治的,穆妍给她的治疗,只是通过外用的药物让她可以不再惧怕阳光,但她必然会对那种药物产生依赖性,药不能停,否则依旧会被阳光所伤。而穆妍同时给了南宫晚内服的药方,可以让她的身体状况得到很大的改善,并且在被阳光伤到之后,能够很快恢复。
当然了,穆妍那么认真地对待南宫晚的病,并非是为了南宫晚,只是为了顺利得到蛊术秘籍而已。
南宫晚回到四方客栈,见到了南宫俪。
“晚儿,如何?”南宫俪拉着南宫晚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娘,已经没事了。”南宫晚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看着南宫俪说。
南宫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娘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作为神医门的门主,南宫俪其实一早就知道,南宫晚的病是因为她天生的血液有问题造成的,骨子里带来的,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今,南宫晚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南宫俪接受这样的结果,而神医门有条件为南宫晚提供充足的药物。
“谢谢娘。”南宫晚抱着南宫俪说,“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提升实力,不给娘丢脸的。”
南宫俪眼底闪过欣慰的笑:“晚儿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只要晚儿争气,这神医门的少主之位,娘便给你留着,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娘放心,我会尽力的。”南宫晚看着南宫俪说。
不多时,南宫俪从南宫晚的房间出来,去了隔壁覃樾的房间。
南宫俪推门进去,就看到覃樾面前放了一大桌各色小吃,正在很开心地吃着。
南宫俪微微皱眉走了过去:“你怎么到哪儿都改不了能吃的毛病?”
“师尊,能吃是福。”覃樾站了起来,对着南宫俪行礼。
南宫俪抬手,示意覃樾不必多礼,她坐了下来,看着覃樾说:“这次你带晚儿前来求医,还算顺利,为师打算今日晚些时候便带着晚儿启程回神医门。”
“弟子不用跟随师尊回去吗?”覃樾看着南宫俪问。
南宫俪微微摇头:“你暂时不用回去,为师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请师尊吩咐。”覃樾微微垂眸。
“你应该没有忘记武邈和如心吧?”南宫俪看着覃樾问。
覃樾摇头:“当然没有。”
“蛇丹必然已经不存在了,为师便不再提。”南宫俪看着覃樾说,“原本为师并不在意武邈那个叛徒是死是活,但如心失踪这么久都没有音信,为师怀疑,她有可能落入了武邈的手中,至少也跟武邈脱不了干系。当初如心利用武邈的儿子养血踪蛊,去寻找武邈,而后两人便都消失了,这件事,你很清楚。”
“是。”覃樾微微点头。
“如心是神医门的弟子,她真落入武邈手中,倒也罢了,假如她和武邈都落入了别人手里,未必不会出卖神医门,进而做出对神医门不利之事。”南宫俪看着覃樾说,“所以,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找到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相信你不会让为师失望的。”
覃樾微微皱眉,南宫俪冷笑了一声:“别告诉为师,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武邈的亲生儿子,现在就在耒阳城里,取他的心头血,用为师教你的血踪蛊去寻人,很简单。”
“他是萧王妃的人,弟子……”覃樾的神色有些为难。
“怎么?你为了你的心上人萧王妃,是要忤逆为师的意思吗?”南宫俪的面色倏然冷厉,“覃樾,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作为神医门的弟子,你如果为了一个女人,置神医门的利益不顾的话,后果是什么,你很清楚!”
覃樾垂头,恭声说:“师尊请息怒,弟子会完成师尊交待的任务!”
“很好!”南宫俪看着覃樾冷声说,“那为师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记着,三个月之内,必须回神医门复命!”
“是!”覃樾恭敬地说。
是夜,南宫俪带着南宫晚,和神医门的高手一起离开了,连个帮手都没有给覃樾留,只给覃樾留下了一个表面看来让他很为难,并且不好完成的任务。
南宫晚在离开之前,过来找了覃樾一次,覃樾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态度,只说让她好好保重。而南宫晚的伤心究竟有多少,又能持续多久,覃樾根本就不在意。
覃樾依旧住在四方客栈的那个客院里面,虽然只剩了他一个人。
身在萧王府的穆妍当夜就接到了消息,知道南宫俪和南宫晚母女都走了,覃樾却一个人留了下来,至于覃樾留下要做什么,禀报消息的周正并不知道。
第二天,傍晚时分,萧星寒一个人骑着马从护城军大营回耒阳城,走到半路,碰上了覃樾。
覃樾手中提着两坛酒,突然出现拦住了萧星寒,微微一笑说:“你们都不想尽地主之谊,那便我来请了,赏脸喝一杯,一起聊聊?”
萧星寒并未停下,策马继续往前走,冷漠的声音传入了覃樾的耳中:“没空。”
覃樾看着萧星寒眨眼的功夫就要消失在视线之中,微微皱眉,说了一句:“你没空的话,那我只能去找萧王妃了。”
片刻之后,萧星寒调转马头,回到了覃樾面前,看着他冷声说:“想死就直说!”
覃樾轻咳了两声:“千万别误会,我不想破坏你们夫妻感情,我是真的有正事要找你们,你给点面子,否则我就只能去找萧王妃聊了。”
“说!”萧星寒冷冷地说。
覃樾唇角微勾:“说来话长,酒我已经带来了,请吧。”话落提着手中的两坛酒,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没多久之后,覃樾在一个湖边席地而坐,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打开了他带来的两坛酒。
萧星寒在距离覃樾两米远的一块大石上面坐了下来,覃樾把其中一坛酒朝着萧星寒扔过来,萧星寒接住了,并没有喝。
“这还是我从你们天厉国皇宫里偷来的,味道应该不错。”覃樾看着萧星寒说,“把面具摘了吧,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覃樾在很多年前见过少年时期的萧星寒,那会儿萧星寒在天下各处游历,并未遮掩自己的容貌。凉城再见的时候,萧星寒脸上就戴着面具,到现在还是。覃樾认为萧星寒比自己长得好看,并不是他最近见到过萧星寒露出真容,只是从记忆中的容貌来讲,他认为萧星寒只要没有毁容,现在应该还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萧星寒摘掉脸上的面具,覃樾唇角微勾,提着酒坛,对萧星寒说:“你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单从五官来讲,覃樾现在还能从萧星寒脸上看到当年那个少年神医的影子,只是要说气质的话,则是完全变了个人。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如雕塑一般的男人。
两人喝了几口酒,几乎同时放下了酒坛,萧星寒也没问覃樾什么时候见过他,就听到覃樾问了一句:“修罗是何物?”
萧星寒知道覃樾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因为这是穆妍写给覃樾的天元丹配方中的其中一味药,但覃樾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萧星寒简单描述了一下修罗草的外形,覃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知道了。”覃樾在神医门南宫俪住的地方见过这种药材,他问过南宫俪,南宫俪只说那是偶然采来观赏的,连名字都没有。
“那本蛊术秘籍没有问题,但神医门是不是只有这一本,我也不太清楚。”覃樾对萧星寒说,“对你们来说,那本基础的蛊术秘籍应该是最需要的,但我并不觉得你们会用蛊害人,只是直觉。”
“不要说废话。”萧星寒冷冷地说。
覃樾无语望天:“看来你也拒绝跟我做朋友,虽然我觉得不太理解,不过还是尊重你们的选择。现在说正事吧,我师尊要求我用沈家那个孩子的心头血养血踪蛊,寻找神医门的叛徒原恒,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是你的事。”萧星寒冷声说。
覃樾神色淡淡地看了萧星寒一眼:“我承认你很强,但假如我真的要抓沈赟之的话,你们拦不住我。”
萧星寒开口,声音冷漠地说了一个地名。
覃樾微微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要找的人在那里,滚吧。”萧星寒话落,面具已经戴回了脸上,起身大步离开了。
覃樾看着萧星寒的背影声音幽幽地说:“你在萧王妃面前也是这个样子?她怎么还没打死你?”
萧星寒没有理会覃樾的疑惑,而覃樾把萧星寒说的那个地名记下了,神色莫名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们竟然真的知道原恒的下落,明月国的毒宗么……”
萧星寒回到萧王府,把遇到覃樾的事情告诉了穆妍。
“他要找原恒,你把毒宗的所在之地告诉他了,他一个人去会不会有点危险?”穆妍微微蹙眉。
覃樾说得没错,假如他真想抓沈赟之的话,萧星寒和穆妍拦不住。而萧星寒和穆妍早就知道毒宗的具体位置,是连烬告诉他们的。他们一直没有对毒宗做什么,主要原因是碍于杜午的蛊术,他们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想轻举妄动。
如今萧星寒和穆妍从神医门得到的这本蛊术秘籍,应该叫做蛊术入门,其中详细地写了蛊术的原理,但具体的蛊毒及解法,秘籍之中只有几种比较简单的,寻踪蛊血踪蛊这些都在内。
穆妍并不确定神医门是否还有其他更高深的蛊术秘籍,不过现在她得到的这本确实是很有用的,和南宫晚的交易绝对不亏。
蛊术比起一般的毒术要更加阴毒,穆妍想学蛊术,并不是想用蛊术害人,更多的是想防身,避免被敌人的蛊术所伤。
这会儿穆妍在想,假如覃樾一个人找到了毒宗,遇上杜午和晋连城,在毒宗的地盘,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听到穆妍话语之中的担忧,萧星寒轻抚了一下穆妍的头发,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问:“你在担心覃樾?”
穆妍很淡定地点头:“是啊,我在担心他,怎么了?”
“不怎么。”萧星寒眸光微暗,“你担心也没用。”
穆妍噗嗤一声笑了,捏了一下萧星寒的脸说:“萧寒寒,吃醋的时候能不能反应更大一点点?”
“你想要什么反应?”萧星寒显然有些没太懂穆妍的意思。他不希望穆妍觉得他在限制她和别人的来往,更不希望穆妍怀疑他对她的信任,所以虽然心里有些吃味,但也只是说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而已。
“譬如说强吻什么的……”穆妍话音未落,萧星寒心领神会,伸手把穆妍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低头就是一个霸道炽热的长吻……
穆妍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萧星寒终于放开了她,额头抵着额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说:“原来你喜欢这样?嗯?”
穆妍小脸红彤彤的,眼睛眨了眨说:“感觉,还不错。”
于是,萧星寒抱起穆妍往床边走去,决定进行更深入的交流,因为他感觉也非常好……
直到第二天清早,萧星寒自己起床准备出门,想要让穆妍多睡会儿,结果穆妍醒了,抓住萧星寒的衣袖,才终于再次提起昨夜没有聊完的正事,关于毒宗和覃樾的安危。
萧星寒坐回了床边,拉了一下被子,盖住穆妍裸露的香肩,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看着穆妍说:“我该出门了。”
“嗯,晚一点没关系的。”穆妍神色慵懒地窝在萧星寒怀里说,“我在想,这次要不要跟覃樾联手,把毒宗给灭了。”
“你不能去。”萧星寒看着穆妍说。萧星寒现在正在给厉啸天训练金龙卫,不能离开耒阳城,穆妍也不能突然玩失踪,就算能,萧星寒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我没想自己去。”穆妍微微摇头说,“派些剑龙卫过去,协助覃樾,这是互利共赢的合作,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我们就只能自己对付毒宗了。”
萧星寒轻抚了一下穆妍的小脸说:“好,你安排吧。”
穆妍凑过去,在萧星寒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推了萧星寒一把:“你快去忙吧,晚上早点回来。”
不多时,穆妍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萧星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就穿衣起身了。
一大早,身在萧王府的剑龙卫都被穆妍召集到了一起。
“周正,覃樾到哪儿了?”穆妍问周正,先前周正一直在监视覃樾,清早突然回来了。
周正神色恭敬地说:“夫人,覃公子尚未离开耒阳城。”
穆妍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她本以为覃樾昨晚就走了,没想到他这会儿还在耒阳城里。
“覃公子说,耒阳城里有家包子铺的包子很好吃,他怕这次走了之后很久都吃不到,所以准备今早多买一些带走。”周正对穆妍神色认真地说。
穆妍无语:“好吧。”
穆妍选了四十个剑龙卫,让周正带队,秘密离开了耒阳城,交给他们的任务是,接下来听候覃樾的差遣,目标是,灭掉毒宗。穆妍还给了周正一封信,让他带给覃樾。
艳阳高照,覃樾背上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袱,骑着一匹刚刚买来的马,缓缓地出了耒阳城。
走到昨夜和萧星寒喝酒的那个湖边,覃樾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神色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周,出来吧。”
周正闪身而出,拱手叫了一声:“覃公子。”
“为何还跟着我?”覃樾看着周正问。两人曾经在四方客栈后院的茅厕接过头,并不陌生了,覃樾知道周正的名字。
“这是夫人给覃公子的信,覃公子看过之后就知道了。”周正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覃樾。
覃樾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接过那封信,打开,看着里面飘逸灵秀的字迹,忍不住点了点头,而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穆妍在信中说,她想灭了毒宗,所以派了人跟覃樾一起去明月国,并且预祝他们这次合作愉快。
覃樾把信收起来,放进了袖子里,看着周正问了一句:“萧王府是谁做主?”覃樾很确定,昨夜萧星寒的意思就是让他自己滚蛋,结果今天穆妍又派了人过来。
周正神色认真地说:“夫人做主。”
覃樾呵呵笑了起来,神情很是愉悦地说了一句:“你家主子没被打死真是命好啊。”
“覃公子,接下来请多多关照。”周正客气地对覃樾说。
“合作愉快。”覃樾微微一笑。
覃樾走之后没几天,穆妍收到了东阳国传来的消息,东阳国皇帝东方彻病重,太子东方紫煜已经将大部分权力握在手中,东阳国皇室,很快就要变天了。
对此,穆妍乐见其成。
事实上,假如没有晋连城这个儿子的话,东方彻会是个好皇帝。可惜,东方彻对莲心的痴情在莲心死后全都变成了对晋连城无条件的宠爱,导致晋连城变得无法无天,而东方彻却始终不肯放弃他。
晋连城死而复生的消息,是萧星寒和穆妍传出去的,而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激起东阳国皇室的内斗。
东方紫煜应该最清楚,假如晋连城回归东阳国皇室,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会不遗余力地让自己尽快坐上那个皇位,即便是让东方彻去死。
东方彻突然病重,如果说东方紫煜没有做什么的话,穆妍是不相信的。穆妍在想,接下来只要东方紫煜加快脚步,而晋连城不能及时回归,一旦东方彻死了,晋连城再想回到东阳国皇室,名正言顺地拿回原本的身份,就很难了。
东阳国皇宫。
东方彻一病不起,已经多日没有上朝。这天他强撑着下地去上朝,结果早朝到了一半,就晕倒在了朝堂之上。
东方彻幽幽醒转,耳边响起皇后姚滢温柔的声音:“皇上,把这药喝了吧。”
东方彻猛然抬手,把姚滢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药给打翻在地,漆黑的药汁洒在了姚滢身上,她手背上面也被烫到了,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只是拿了个帕子,轻轻地擦了一下,就把帕子扔在了地上,神色平静地开口说:“还不快收拾了。”
宫女很快把地上收拾干净,姚滢轻轻摆手,所有下人都退下了,月华宫中仅剩下了躺在床上的东方彻,和站在床边的姚滢。
“你这个毒妇!朕要废了你!”东方彻看着姚滢厉声说。
姚滢却笑了,笑着摇头:“谁有皇上毒?皇上为了那个现在不知死活的野种,要废了紫煜的太子之位,皇上可不要忘了,紫煜是正宫嫡长,名正言顺,他可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的心,真的好偏哪!”
“你们母子想要皇位,做梦!”东方彻看着姚滢脸色难看地说,“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在,这皇位永远都不会是你们的!”
“皇上如果没有那一口气了呢?”姚滢冷笑,“臣妾忍了很多年了,本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一切都过去了,却没想到,皇上为了那个女人留下的野种,对我们母子,竟这么狠心!这么多年,臣妾辛辛苦苦执掌后宫,从没有行差踏错。紫煜文采武功样样出挑,一直在努力当一个好太子,可这些,全都抵不过那个死去的女人给皇上留下的念想!”
“姚滢,朕当年就该废了你,把皇后之位给莲心!”东方彻看着姚滢厉声说。
姚滢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她看着东方彻,眼中有爱,也有深深的怨恨:“皇上后悔了?可惜,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父皇,母后。”东方紫煜走了进来。他一身太子朝服,比起曾经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了,看着东方彻的眼神,再没有任何温度。
晋连城还没死的消息刚传开的时候,东方紫煜颇有几分焦虑,因为他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心知自己要尽快得到皇位,另外一方面,他又不想被人诟病,背上弑父篡位的骂名。
然而,东方彻的行为让东方紫煜连那点犹豫都不剩了,因为东方彻竟然迫不及待地暗中写了一纸诏书,诏书的内容就是废掉东方紫煜的太子之位,给晋连城。那张诏书原本是秘密的,只有东方彻知道,但被东方紫煜无意中看到了。
东方紫煜觉得太可笑了,他也真正意识到,无论他做得再好,在东方彻心里,永远都不如晋连城那个儿子。而东方彻写下的那张诏书,在东方紫煜看来,更多的是东方彻为了接下来欢迎晋连城回归,送给晋连城的礼物,用来讨晋连城欢心的。
姚滢和东方紫煜母子,从那以后,便对东方彻死心了,而姚滢开始暗中给东方彻下毒,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下的是慢性的毒药,如今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东方彻的身体已经不行了,现在只是在等死而已。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最主要的原因是,天厉国执掌兵权的是姚大将军,姚大将军就是皇后姚滢的亲哥哥,皇宫已经完全在姚滢和东方紫煜的控制之下了。
东方彻之所以会变得这么被动,是因为在晋连城死后,他的身体便大不如前,后来突然又得知晋连城死而复生,大悲大喜之下,又老了好几岁,而姚滢和东方紫煜伪装得太好,东方彻没想过他们竟然会对他下毒手。
“紫煜,你太让父皇失望了!”东方彻看着东方紫煜冷声说。
“彼此彼此,父皇也没有给儿臣一点希望!”东方紫煜面无表情地说,“听说父皇的遗诏已经写好了?”
东方彻现在还能有命在,只是因为东方紫煜想要找到东方彻秘密写下,不知藏在何处的遗诏。东方紫煜知道遗诏上面写的继承皇位之人定然是晋连城,他不希望那样的东西真的落入晋连城的手中,对他来说,会很麻烦。只是东方紫煜暗中派人把皇宫各处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并没有找到。
东方彻突然仿若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得胸腔都在震动,然后剧烈咳嗽不已,一口血吐了出来,却依旧还在笑。曾经那个精神奕奕的东阳国皇帝,如今鬓边已经生了华发,面庞消瘦,脸色苍白发青,看起来命不久矣了。
“朕早就把遗诏写好了,就算你们抢了朕的皇位,到时候连城拿着遗诏回来,他才是名正言顺的!”
“很,好!”东方紫煜眸光一寒,一字一句地说,“这都是父皇逼我的!”
看到东方紫煜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东方彻神色有些慌乱:“你……你想做什么?”
“明日是个好日子,用来当父皇的忌日,再好不过!”东方紫煜冷声说。自从得知晋连城还活着,东方紫煜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承认,东方彻还能活到现在,不管有多少理由,他始终没有狠心下杀手也是原因之一。
在东方紫煜心底,作为东阳国皇室的正宫嫡长皇子,他终究是渴望能够得到东方彻的认可,能够光明正大地坐上本就该属于他的皇位。然而,东方彻的行为,让东方紫煜失望透顶。
如今,东方紫煜不想再等了,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听到东方紫煜的话,东方彻神色一僵,猛然瞪大眼睛,突然伸手拽住了姚滢的衣袖,看着他们母子声音急切地说:“是朕错了!紫煜,你别这样!你放心,再过十年,不,再过三年,朕就主动退位,把皇位交给你!你不必急于一时,这样会让人诟病,怀疑你弑父篡位的!”
“再过十年?再过三年?”东方紫煜冷笑,“父皇心里在想什么,儿臣清楚得很!父皇根本不怕死,唯一的留恋,就是晋连城那个野种!父皇现在肯低头,也是为了晋连城!父皇是不是认为晋连城很快就回来了,先哄住我,留着父皇的命,等晋连城回来,父皇就可以与他父子团聚,然后亲手把皇位交给他,并替他扫清一切障碍?”
东方彻眼眸微黯,东方紫煜冷哼了一声说:“父皇对晋连城的爱,真是感天动地,让儿臣都好生嫉妒呢!看在我们父子一场,儿臣留父皇的命到明日辰时,在这期间,假如晋连城真的回来了,儿臣认了!”
东方紫煜话落,转身离开了。姚滢坐在床边,拿着一个帕子,擦拭着东方彻嘴角的血迹,看着东方彻轻声说:“皇上别怕,你很快就可以去地下,和你心爱的莲心团聚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送你们的宝贝儿子连城下去陪你们的。”
东方彻一直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到了第二天辰时,他的眼睛依旧睁着,可是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
“太子殿下。”大将军姚昶秘密进了宫,在御书房里面见到了坐在龙椅上面的东方紫煜。
“怎么样了?”东方紫煜看着姚昶问。
姚昶微微摇头:“晋国公府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找到遗诏。”
“那便不用找了。”东方紫煜目光幽深地说。
姚昶垂眸:“是。”
这已经不是东方紫煜第一次派人秘密搜查晋国公府,然而始终一无所获。不过东方紫煜本就是太子,东方彻驾崩,东方紫煜不需要遗诏,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
“一切都安排好了?”东方紫煜看着姚昶问。
姚昶点头:“是,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太子和大将军暗中联合谋权篡位,并且没有操之过急,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徐徐图之,到如今,一切已经尽在掌握。
“辛苦了。”东方紫煜看着姚昶说。东方紫煜已经娶了姚大将军府的小姐姚语晴做太子妃,所以姚昶不但是他的舅舅,还是他的岳父。
“太子,晋国公府那边,要不要……”姚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东方紫煜神色平静地说:“不必,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留着还有用。”
“是。”姚昶点头。
旭日初升的时候,东阳国大阳城皇宫中传出消息,已经病重多日的皇帝东方彻,驾崩了!
太子东方紫煜继位成为新皇,登基大典定在六月十九。
明月国,毒宗所在之地。
晋连城猛然惊醒,摸了一下额头,满头的冷汗。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面东方彻满身是血,死死地抓着他不放,说要带他一起,去阴曹地府和莲心一家团聚……
“赤焰。”
杜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晋连城下了床,对着杜午所在的方向恭敬地行礼:“师父。”
晋连城如今双目失明,已经数月没有离开过毒宗了。杜午先前外出并未带晋连城,如今突然回来,晋连城隐隐地在期待杜午能够给他带回好消息。
“鬼医,找到了。”杜午看着晋连城,声音低沉地说。
晋连城神色一喜,猛然握住了拳头:“师父,鬼医在哪?”
“为师把人带回来了。”杜午话落,晋连城听到了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微微偏了头,神色莫名。
晋连城看不到,一个坐在轮椅上面的男人,出现在不远处。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面庞清瘦,眉目温和。
“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晋连城冷声问。
坐在轮椅上面的鬼医,神色平静地说:“赤焰公子,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想要摘了谁的眼睛,变成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