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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之前欺负过他的手艺师傅斜着眼睛哼了一声:“别高兴得太早了,咱们东家背后可是有人撑腰的,那个什么孟大人到时候也得乖乖地把东家给放出来,你早晚都脱不开金楼!”
被他这么一说,那些悲戚的人们也都高兴起来了,他们怎么忘了东家的靠山了?只要那个靠山不倒,金楼就不会倒。金楼不倒,他们就还有养家糊口的地方。
崔师傅抿了抿唇角,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金楼今日被封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开张了。
“呦,这说话的是哪位大师傅啊?瞧这狂妄的语气,难不成你这身份比孟大人还厉害?比孟大人手里的那块儿金牌还厉害?”
云舒冷笑着走了过来,她真是搞不懂这些人,金楼都被查封了他们还不认头,难不成真的以为现在整个东陵都是他敖子庆的了?人家都说当局者迷,果不其然,也只有她这个局外人才能看清楚敖子庆的性子根本不是能走上皇位的。
跟云舒一起的除了风吟还有孟祥东,那些师傅们见到了孟祥东顿时没了声音,不过从他们的眼神里还是看到了不甘。
对付这些小喽啰,风吟都懒得开口,但今日为了在媳妇儿面前扬扬威风,他决定还是开口得好。
只是,某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只听孟祥东沉声又威严地说道:“烟霞镇县丞和金楼东家互相勾结强抢良家男子,逼迫不成又杀人灭口,其中牵涉甚广,你们说金楼的背后有人撑腰?本官倒是想知道这个撑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正好也可以查一查他跟金楼强掳男子一案有没有干系。”
“二皇子”三个字尚未出口,那些师傅们便都哑巴了,毕竟孟祥东手里的金牌不是假的,此事若是牵扯到了二皇子,那肯定是要由皇帝陛下过问的。
若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这些伙计和手艺师傅们,而是能够主事的东家、掌柜,甚至是个小管事,或许情形就会不一样。但那些能说的上话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剩下的这些全都是人微言轻或者不明内情的人,若是说了以后能救金楼还行,若是救不了金楼还又把二皇子给拖下了水,他们哪能担当得起?
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簿,个个都算得门清儿,众人左右看了看,谁也不说话了。
孟祥东不再理会他们,看向顷刻间便门可罗雀的金楼,叹了一声:“恐怕这里,要改名字了。”
的确改了名字,明年的今天,焕然一新的金楼重新开张,只是名字中间加了个“泰”字。
伙计们和手艺师傅们全都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这次他们终于觉察到一团乌云笼罩在头上怎么也散不去了。
崔师傅没想到云舒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还跟孟大人相识,一时间有些怔愣。
直到云舒走到他面前,拿出了那张从金楼查抄出来的假协议,才终于回过了神来:“这,这东西……”
云舒一笑:“我已经请孟大人身边的先生将这上面的签名和你之前的签名做过了比照,这份协议是假的。不仅如此,孟大人还在金楼里找到了这个。”
两张纸同时出现在崔师傅面前,他定睛一看,竟是自己跟金楼签订的那份真协议,而且还是两份。
“我那份,果然是被他们派人偷走了!”
崔师傅又气愤又欣喜,气愤的是他为之服务了多年的金楼竟然如此黑心,欣喜的则是自己终于是自由身了,即便金楼没有倒,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离开金楼了。
狠狠地将那三份协议撕了个粉碎,崔师傅只觉得一身轻松,压在心头数月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云舒也衷心地为他高兴,说道:“崔师傅,我仰慕你的手艺已经很久了,今日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金泰楼,不知先生能否赏脸给我们金泰楼这个机会?”
崔师傅原本就是想要跟着师弟一起去金泰楼的,今日云舒在众人面前诚恳相邀,真是给足了他面子。
“荣幸之极!”崔师傅抱拳,又感激又欣喜。
那些原本看不上崔师傅的手艺师傅们面面相觑,虽然烟霞镇跟良河县离得不近,不过同为首饰铺子,他们还是知道金泰楼的名声的,没想到今日站在面前的小姑娘竟然是金泰楼的东家,更没想到的是,崔师傅一直想去的地方就是金泰楼!
说起来崔师傅也真是够低调的,虽然师弟已经去了金泰楼,他却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过半句金泰楼的事,恐怕除了金楼的东家和掌柜的,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了。
“那个,崔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了去处,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不错不错,崔哥的手艺一直都是咱们金楼最好的,姑娘你选中了他真是有眼光啊!”
“崔哥啊,咱们在一块儿共事也有三四年了吧?好像我跟你媳妇儿娘家还是一个村的呢,你现在有了好去处,我这儿,嘿嘿,你就看在你媳妇儿娘家的面子上,也帮我在新东家面前美言几句吧!”
“对,对,还有我啊崔哥,以前咱们还经常一起做首饰一起刻花呢!就算是去了给你打打下手我也愿意啊!”
方才还对崔师傅百般看不起的手艺师傅们立即大变脸,个个都争前恐后地在他面前攀亲戚拉关系,一个说我是你三舅母表妹的外甥,一个又说我跟你爹是从小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
真是可笑,崔师傅爹娘早就去世了,若是真的有这么个叔伯亲戚,他能到今天才知道?
听着众人为了攀上关系各种胡诌的话,云舒觉得又好笑又恶心,不过却一句话都没说。
崔师傅被众人烦得耳朵都开始嗡嗡了,他沉着声音低吼道:“你们都够了!当初排挤我、跟我动手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跟我是亲戚了?怎么不说看在我老丈人的面子上帮我一把了?现在我找到了好下家,你们就开始巴结了?没门儿!你们这样势利眼儿的人,我可不敢把你们带到金泰楼去祸害人家!你们自己找出路吧!”
他摆了摆手,显然是不给这些人一点机会。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就索性撕到底吧!
众人见攀关系巴结不成,转眼就变了口风,冷笑道:“真是不一样了啊,有了新东家撑腰连腰板儿都挺直了!说我们势利眼儿,你就不势力了?还不是看不上咱们这些穷朋友啊!哼!”
看不上?
还真不是!
崔师傅对云舒道:“东家,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东家能否应允?”
云舒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笑道:“崔师傅为人正直善良,怎会有不情之请?先生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先生。”
还没到金泰楼做事呢,新东家就这么信任这么重用崔师傅了,众人瞧得更是眼热,也对崔师傅的这个请求更好奇了。
崔师傅拉了一位老先生过来,说道:“东家,这位齐老先生在金楼多年,也算是一位元老了,他的手艺自然不用说,人品更是贵重。”
他这么说,云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便点头道:“老先生,您愿意跟我去良河县金泰楼吗?我向您保证,您的一切要求我都可以答应,我们金泰楼上下对您定然万分敬重。”
崔师傅不是外人,他推荐的人定然是没得说,云舒相信他。
这位齐老先生正是之前看到金楼被封后默默垂泪的那人,他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了,两鬓边都是白发。他们一家都是做首饰的手艺人,他的儿子、孙子,也全都在金楼做事。现在金楼被封,他们一家人的生计也就成了问题。
齐老先生没想到自己竟然回得到崔师傅的特别相待,他记得自己跟崔师傅没有任何交集的啊!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齐老先生想了想道:“我从十六岁出师,已经在这行干了快五十年了,原本就想着今年离开金楼回家好好地安享晚年的。姑娘,良河县太远了,我还是想在家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去了。若是可以,能不能给我的儿子和孙子一个机会?他们的技术可能还不过关,不过他们的为人你完全可以放心,若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你和金泰楼的事,你只管教训他们,我绝对不会护着!”
有人说年老的人没有什么价值了,却殊不知年长的人因为看得多了才会更加谦逊,手艺也会更加精纯,齐老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云舒尊重老先生的意愿,异位而处,她在六十多岁的时候肯定也不想离开家乡。
老先生的儿子和孙子都很愿意跟云舒去良河县,一来是因为金楼已经被封,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张还未可知。二来他们其实很早就想离开家乡出去闯闯了,年轻人斗志昂扬,多出去闯一闯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齐老先生带着儿子孙子先回家收拾东西了,过几天便会自己去良河县金泰楼,云舒一行人则跟崔师傅一并去了他的家中。
至于那些没了着落又没了退路的人们,此时已经后悔得肠子都快要青了,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就应该心存良善不要对别人太多苛待。
临走时云舒瞥了一眼这些彻底茫然无措的人们,希望今日的事能够让他们活得更明白。
崔夫人去良河县搬救兵的事,崔师傅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解脱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回家的路上俨然化身成话痨,从首饰制作说到了家长里短,若不是云舒及时出声制止了他,只怕他都要把自己一天吃了多少饭上了几回茅厕都给念叨出来了。
“崔师傅,你为何对齐家几位师傅这么照顾?是因为他们帮助过你吗?”
之前的那段过往实在太过凄惨,崔师傅在刻意回避,云舒也就没有直言。
崔师傅却自己说了出来,点头笑道:“齐老先生一家是唯一没有欺负过我的人,他们祖孙三人为人很正直,每日想的就是如何将首饰做好,至于外边那些勾心斗角向来没有理会过。哦对了,我请他们过来可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欺负我啊,我是真的觉得他们的手艺很好,会对金泰楼的生意有所帮助的,东家你可不要多心啊!”
噗嗤,云舒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声说自己明白这才让崔师傅放下心来。
崔夫人带着两个孩子正在家中收拾,当听到丈夫说自己已经是自由之身的时候,这个担心了好几个月的贤惠女人终于如释重负痛哭出声,压在家中的乌云终于散去,以后迎接他们的全都是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