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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美莲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回到台北的她一直无所事事,被一群小姐妹团团围住,天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昨晚几个好姐妹玩得太嗨,招来的那几个牛郎,也太能揣摩人的心思,服务绝对是全方位的。那身段绝对一流,那种陪酒的模式让人心惊肉跳,还有那酥到骨子的按摩,手指有意无意地滑过敏感地带时的力道,让人分分钟销魂上瘾。没想到能让自己萌动的,除了林致远,竟然是几个牛郎。
看看报纸,林致远和简亦风的巨幅照片挤占了全部头条。打开手机,时不时跳出的网站也都是如出一辙。汪美莲气得一口饭没吃,独自开着车,满大街瞎转悠。
行至敦化北路近南京东路十字路口,汪美莲突然看到了林致远的车,憋在心里的熊熊大火顿时喷薄而出。真是“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路跟着林致远来到了仁爱济医院。
此时的林致远哪有心思关注其他,简亦风痛,他更痛!简亦风流泪,他的心就在滴血!简亦风已然是他的全部。
站在病房门外,看着林致远小心翼翼地喂着简亦风喝汤,眼神里流露的片片柔情让汪美莲眼红,再看看两个人相拥相视,汪美莲恨不得拿刀杀了简亦风。
吃完饭,林致远说:“风儿,你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不,致远,我不要,我一分钟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我想出去,想去海边吹吹风,想去山上吼一吼,总之,哪里能让我发泄,你就带我去哪里。”
林致远问:“去花莲,好吗?”
“随你,台湾我不熟,去哪儿都一样。”简亦风淡淡地答完,投入林致远的怀抱。
许久,林致远搂着她的肩膀,下了楼。给她打开车门,等她上车坐好以后,这才打开左侧车门,自己上车。
这一问一答、一抱一搂、一开一关之间的默契,无一不让汪美莲抓狂,她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林致远带着一个女人去了花莲,你给我想尽一切办法抓到那个女人,然后送几个牛郎给她,让她好好享受享受!”
挂断电话,汪美莲气势汹汹地把手机摔在副驾驶座位上,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简亦风,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你在大陆撩骚,我无可奈何。你来台湾还敢在我面前放肆,我要是再不闻不问的话,你就全不知道我汪美莲几斤几两!”
汪美莲眼神里的狠厉、绝情,让她的脸几乎跟着变了形。好你个林致远,你行!你总能让我变得面貌全非!在很多人心目中,我汪美莲是一个高雅、乐观、开朗的女人,其实,高雅、乐观和开朗的背后,我也是一个苛求完美的女人,正因为这样的苛求,我才会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这一次,抓住,便是抓住,错过,便是错过。如果我汪美莲抓不住,她简亦风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我倒是想看看,一个被人玩剩的破鞋,还能入得了你林致远的眼?还能被堂堂的林家所接受?
从台北到花莲,路上没有塞车,但车流量也不小,三个小时后,三个人入住了七星潭国际大酒店。
林致远和简亦风住的是两个单间,阳台却是通联的。简亦风以前在大陆出差时也住过海景房,但与依山傍水的七星潭的海景房比起来,感觉还是相差甚远。
房间很大,很干净,视野极佳,躺在阳台的那张藤质躺椅上,放空情绪,俯看大海,心也跟着变蓝。
拿着床头柜上的景区介绍,快速浏览。原来,这富有诗意的七星潭,位于美仑工业区以北、花莲机场以东地区,地处一条延绵二十多公里长、一百多米宽的新月形海湾上,因历史上曾有着七个大小不一的零星湖泊而得名。
大致浏览完介绍,再看面前呈现悠美弧形的海滩,像极了一张蓄势待发的弓。海水洁净湛蓝,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远处青山苍郁,近处海鸟成群,房间里淡淡的清香味,和着咸咸的海水味道,简亦风很快安然入睡。
林致远在隔壁见她没了声响,走过来一看,她已沉沉睡去,从床上端来被子,轻轻盖上,真希望她一觉醒来,不再有痛苦,也不再有忧伤。
天色渐晚,远处、近处的灯火陆续点亮了海水,水面上的暗光犹如一颗颗黑钻,跳跃着发出璀璨的光,深邃却极其迷人。
简亦风睁开眼,发现林致远握着自己的手,痴痴地坐着身边。
“致远,几点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简亦风的声音很轻,有点慵懒。
“还好,不是太晚,才七点多。风儿,感觉有没有好一点?”林致远宠溺地回答。
“嗯!致远,你饿了吧?该吃饭了。”简亦风柔柔地说。
“嗯!”林致远清爽地答完,替她披上外套,带着她走到酒店五层的海鲜餐厅。
来花莲,不吃地道的花莲海鲜,那绝对是浪费。鉴于简亦风的身体刚刚恢复,林致远让费城点了塔香螺肉、轻舞曼波、姜葱海瓜子、三杯安康鱼和清炒水莲,主食是一份海鲜粥。
螺肉的鲜美劲道、曼波鱼的肉质松软、安康鱼的香嫩细滑、水莲的清脆爽口,都没有能让简亦风提起食欲,就连昔日里最爱的海瓜子也不想触碰。
这是她来台湾后在外面吃的第一顿饭,也可以说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台湾。每上一个菜,服务小妹那一句甜美的“您好!”总让简亦风有点恍惚。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当宿舍里一群有梦的女生在讨论,最想去的地方是巴黎、是伦敦、是纽约、还是东京的时候,简亦风就憧憬着有朝一日,去一次台湾。曾经无数次幻想着阿里山、日月潭的秀色可餐、风景如画,幻想着台湾乡村那种怡然恬静、淡泊幽雅和南部海滨小镇的天空蔚蓝高远、海水清澈无暇……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带着满腹的伤心事,来到这个叫花莲的地方。
临别时,服务小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甜甜地说了声“谢谢!欢迎下次光临!”,简亦风连忙弯腰,也回了声“谢谢!”不得不佩服,台湾,将中国的传统礼仪传承得非常到位。
两个人手牵着手,漫步在七星潭的鹅銮石滩上。突然,简亦风挣脱开林致远的手,往前跑了几步,两手弯成一个喇叭形放在嘴边,对着大海,大声地连喊三声:“林致远——我讨厌你!林致远——我讨厌你!林致远——我讨厌你!”
海的那边,无人应答。阵阵海风习习吹过,吹走了浮躁,也吹散着她心底的阴霾,心里顿时敞亮了许多,真有花开月明之感。
林致远看着不知不觉心情在转变的简亦风,大步上前,拥着她,伸手抚顺她被风吹乱的发,轻语道:“风儿,回去吧,当心着凉!明天早晨我陪你看日出。”
简亦风把脑袋靠在林致远的肩膀上,手从外套里伸进去环住林致远的腰,一如既往的暖。偷偷地掐他一把,然后悄无声息地迅速跑开。
“调皮,你欠揍!”林致远在后面追着,几秒钟便又把她箍在怀里。
“致远,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吗?”简亦风拉着在林致远,不肯他离开。
林致远不语,但坚毅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会心甘情愿地留下。
于是在林致远温暖的怀抱中,伴随着“汩汩、汩汩”的海浪声,简亦风再次进入甜美的梦乡。
风儿,我和你一样脆弱,只是在脆弱中安详。我们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坚强,可是坚强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大年初五是财神日。花莲抢财神的习气,与大陆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子夜时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扰了简亦风的清梦,也搅了林致远的安宁。简亦风披上外套站在阳台上,平静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大海。直觉告诉她,他也站在阳台上,黑暗里转身,对着那对深眸,看不见却能感知他的柔情,彼此都没有移步,只是静静地站着,多希望,就这样面对面直到地老天荒!
谁先迈步的,不知道。只是再吻时,彼此都感觉已经少了当初那无法遏制的情欲和天翻地覆的悸动,多了几分苦涩和几许荒凉。
各自掩藏起心思上床接着睡。凌晨四点,林致远将两张躺椅并排放在阳台上,轻唤两声“风儿”,见她睡眼朦胧,于是连同被窝一起将她抱到躺椅上,两个人盖着一条被子,被子下,林致远的左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右手。
海面上,黑漆漆的一片,周围什么也看不见。随着繁星渐没,天空开始出现了一线灰蒙蒙的颜色,光线很弱,继而变黄、变红,掺杂着些许的紫。渐渐地,海天一线处裂开一条缝隙,一会儿,缝隙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宽、越来越亮。先是几道霞光挤出地平线,若隐若现,若明若暗,海水随风晃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一条条飞舞的蛇。不一会儿,红云朵朵,万道霞光齐射向天空,太阳如一个大圆盘,火红地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看见太阳,简亦风便有了暖意。侧过身,伸出左手,柔情地抚摸着林致远俊朗的脸,她陶醉于景色的明艳与优美,也流连于他的细心与柔情。
许久,当手从脸上滑到脖子的时候,林致远低头看她,原来她又在他身边安宁地睡去。
轻轻地把她抱上床,替她盖好被子。林致远回到自己的房间,难以入眠。
迷迷糊糊间,一阵被掐脖子般的窒息将他惊醒,莫名的不祥之感瞬间包裹全身。他跃身而起,快速走进简亦风的房间,床上没人。
“风儿,风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啦?”
林致远急切地敲着洗手间的门。门锁着,无人应答。他来不及思考,两手紧抓门把,一遍遍用脚使劲地踹着门。终于,门开了,触目惊心的是,他的风儿倒在血泊之中……
林致远失了心智一般,失声痛哭,抱起简亦风,大声吼道:“风儿,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何要这样?错不是你一个人犯下的,再坏的结果,也是我们俩一起面对。你如此一心求死,我怎么办?你爸爸妈妈怎么办?爷爷奶奶怎么办?这样的你,让我钻心地疼。风儿,求求你,千万不能有事!你给我好好听着:此生,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林致远都陪着你。你死我死,你活我活,你不嫁我不娶!”
听着林致远铿锵有力的表白,简亦风泪流满面。虚弱地说:“致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死,我再也不死,因为我不要你死!抱紧我,我累了,我想去床上躺一会儿。”
“可是,你流了那么多血,你的伤……”林致远犹豫了。
“致远,这个伤口,有你帮我处理足够,它很快就会愈合,可是你看到我受伤的是手臂,你看不到我伤得更深的是心!还有什么伤比心伤更难愈合的呢?”简亦风把头深深地埋在林致远的胸前,低声抽泣。
“风儿,我看到!我能看到!凭我们之间的默契,你想什么我全部懂你。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想抛下我,一个人悄悄地走?
风儿,我们不是同年同月生,但可以同年同月死。死,可以保全我们的尊严,让我们一了百了。可是爸爸妈妈怎么办?爷爷奶奶怎么办?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双双离开人世,他们还能活下去吗?即使他们勉强支撑着活下去,他们的生命里还能有快乐吗?这样的重磅新闻,立马让台通集团的股市奔溃,从太爷爷开始四代人的所有努力,全部毁于一旦,面对这样的结局,你和我还能死得安心吗?如果你奶奶泉下有知,也一定饶不了我们。即使是地狱,也一定不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林致远一字一顿地劝说,让简亦风不由地想起规劝凉月时的场景。也深深明白了姜城的那句老话“只要病不在自己身上,劝人的时候都好劝”的真正含义。小时候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骑在爷爷脖子上买棒棒糖,简亦风总是羡慕到眼红。而现在自己有了爷爷,心底里却不想与他相认。
哎!死,不能死!活,却不知道该怎么活!简亦风痛苦地垂下头,昏睡过去。
林致远让费城找来医生,给简亦风处理了伤口,顺便做了简单检查。自始至终,他片刻也不敢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