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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臻将U盘插在电脑上, 打开视频。
看了几段路口的监控, 林北钦按下了暂停键。
那是一段交通路口的视频,视频中被害人正和奶奶一同散步,周围是来往的行人和车辆,看不出异常。
路征拷贝的视频很多、时间较长,林北钦用快进的方式查看了二十几个。
粗略地看完之后,他截出一张图, 说:“这辆车,与多名被害人同时出现过二十七次。”
叶臻已见惯不怪, 抬眼时发现路征幽深复杂的眼神。
他轻笑,“没想到林教授这么快就能看出疑点了。”
“这多亏了你, ”林北钦面色如常, 说:“毕竟视频都是经过你处理筛选过的。”
听起来有点像商业互吹, 但两个男人说的都是实话。
男人之间的欣赏,不需要拐弯抹角, 坦荡自然。
叶臻盯着画面,发现林北钦截出来的画面中,有一辆电动三轮车,两开门, 半封闭的, 无牌照,是拼装的。这样的车蓉县满街都是, 不说上千, 也有几百。绝大部分是改装来载客的。
“这车里的人, 难道是曹天磊的帮凶?”叶臻说,“他这样的人,独来独往的,会和什么人合作?”
林北钦微微蹙眉,不置可否。
路征说:“我还没有一帧一帧地检查过画面,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驾车人的正脸。从他跟踪被害人的时间来看,不太可能是曹天磊。因为他跟踪时,曹天磊在上班,有不在场证明。”
静默一瞬后,林北钦说:“让方圆和李宏拿着照片,去老城区那边走访一下。”
叶臻顿悟。
这种车既然满街都是,或许有人见过。
……
当天下午,李逸止完成了对具体幼童尸体的检验。
“我在一具幼童的尸体上发现了他人毛发,”李逸止说,“检验DNA之后,能确定毛发是属于男人的。但……与曹天磊的DNA完全不符!”
一起案件的真相,从来不是一个人孤勇努力的结果。
李逸止为验尸,几天没睡好觉。见到林北钦就抱怨自己长了眼纹,头发也掉得多了。
他正色说:“DNA也放入数据库比对了,没有吻合的。”
林北钦静静地听着,半晌后,轻轻颔首,说:“我知道了。”
李逸止直接把验尸报告给了叶臻,说:“你让你徒弟给你做汇报吧,我要去补觉了。”说完真的转身走了。
叶臻把验尸报告递给林北钦,“教授……”
林北钦瞟了一眼,眉头微蹙,说:“不是让你做汇报吗?给我做什么?”
叶臻也没太在意,正好自己也需要查看报告知晓案情,便认真地阅读起来。
首先是尸表检查,几具尸体的体表情况早已明了,她细看后,没有做声。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窗外一株芙蓉渐变成粉色,花朵在树间招摇着。林北钦枕在椅背上,微微偏头,专注沉静地看着她。
她坐在窗前,阳光拢在她身上,晕出一层玲珑的曲线。
她习惯性地咬手指,眉头轻蹙着,入定思索。
窗外的芙蓉是一幅清丽的景色,而她素净雅致,认真地模样别见风致。
半晌后,她忽而抬头,不期然撞进他眼底。
她一怔,心头突突一跳,问:“教授?怎么了?”
林北钦轻声问:“看完了吗?”
“看完了。”
“那就汇报吧。”他说。
叶臻翻到第一页,简单地讲述了尸表的情况,说:“尸体表面大多是虐待殴打的伤痕,与初步勘察时的结果一样。”
林北钦不置一词,示意她继续。
她说:“死亡时间,最久远的是高小玫,死亡时间是两年前,但无法精确。赵熙,死亡时间1月5日左右;刘爽,死亡时间1月9日……”
她一一念出被害幼童的死亡时间,林北钦忽而打断她:“停。”
他稍稍蹙眉,说:“除了高小玫之外,其他几个幼童,都是在失踪后3到五天才死亡的吗?”
“是,”叶臻颔首,又仔细看了眼报告,说:“但是张欣阳不是,张欣阳失踪当天就死亡了。”
林北钦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凶手拐走幼童后,并没有立刻杀了他们,而是和他们相处了三到五天。”林北钦看向她,问:“可张欣阳当天就死亡了,为什么?”
叶臻略微思索,说:“张欣阳生了病,或许身体弱一些。”
“生病了?”林北钦蹙眉,“验尸报告中说了吗?”
叶臻翻到张欣阳的验尸报告,说:“报告中提到了,可张欣阳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她□□受到严重的侵害,还失血过多。”她继续往后翻,“咦”了一声。
“怎么?”林北钦问。
叶臻很费解,“张欣阳的胃中,检测出鸡血。”她觉得难以置信,“不是熟的鸡血,而是生的,液体鸡血。”她反复看了几次,又说:“除此之外,还有纸灰,香灰……这些都是什么?”
林北钦:“其他几人的胃容物检测呢?”
叶臻说:“其他几个幼童的胃容物都很正常。他们在死前吃了东西,有蛋糕、可乐、橘子,还有卤鸡腿。”
“毒物学检测呢?”林北钦问。
叶臻摇头,“张欣阳体内有少量的硫化汞,没有其他特殊的化学物质。”
林北钦三番询问,叶臻已察觉出疑点。
张欣阳的情况,与其他六个幼童完全不同。
一切思绪都回到案情之初,发现张欣阳的尸体,从而牵扯出幼童被拐的大案,于是将张欣阳失踪死亡一案,并到了幼童案中。如今线索明朗,真相却依旧罩在雾中。
林北钦任由她思索着,半晌后,见她重新拿起报告,才缓缓开口,说:“我记得何彩芹和张浩强的口供,据他们夫妻俩说,张欣阳是因为独自出门去找妈妈才失踪的。”
“是,”叶臻踌躇着,“现在想来根本不太对劲,张欣阳失踪头一天我还去见过她。当时她生病发烧卧床不起,就算病情好转,也不能拖着病一个人去找妈妈吧?何况那时天都没亮,她一个小女孩儿,敢出去吗?”
林北钦不置可否。
叶臻又说:“张欣阳的尸体,与其他幼童的尸体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未免也太巧了。”她心头突然一跳,不由得捏紧报告,说:“教授……张家的人有问题!”
是谁有问题?何彩芹,张浩强,还是张老四?
……
纷繁的线索,似一座迷宫。本以为抽似剥茧,已逐渐接近真相,没想到案情又回到了原点。
林北钦曾推断,凶手或许与第一名被害者的家人相熟,可朱雨荟一死,线索断了。
如今张欣阳之死出现端倪,是疑团,也是线索。
吃过午饭后,叶臻带着林北钦重回老城区,到达张家门口。
张家还是老样子,半旧的门窗紧闭着,四周嘈杂拥挤。
叶臻没在屋外发现卤味摊车,对林北钦说:“他们可能出去做生意了。”
林北钦微微点头。
午后的阳光灼热,他戴着墨镜,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叶臻被阳光刺得眯着眼,忽而觉得眼前微微一暗,竟是他站到了光里,为她拢下一片阴凉。
高大的身躯晕着光,清健颀长,说不出的清爽。
“进去看看。”他说。
叶臻上前敲门,片刻后,张老四将门打开了。
“你好,”叶臻晃了晃手里的礼物盒子,说:“我来看看表姑姑……”
张老四狐疑地打量她一眼,又警惕地觑了觑林北钦,说:“她出去摆摊了。”
叶臻说:“我能进去把东西放下吗?等会儿就去找她。”
张老四开了门,叶臻连忙挤进去,把盒子往桌上一放,林北钦也跟进来了。
叶臻环顾四周,说:“能喝点水吗?太热了……”
张老四皱眉,龃龉着说:“只有凉水了。”
“凉水就可以,谢谢!”叶臻笑意吟吟。
张老四转身进了厨房,少了个人客厅的空间似乎也没宽敞些。
林北钦面不改色地观察着这套巴掌大的房子,忽而眯了眯眼,走到窗户下。
窗户上依旧残留着怪异的图案,但已不再鲜红,斑斑的红色透着黑暗,隐约散着腐臭。
“这是鸡血,”叶臻压低声音,说:“何彩芹说这是用来辟邪的。”
林北钦拿出一张纸巾,对她说:“纯净水。”
叶臻立即从包里拿出纯净水给他。他用水沾湿纸巾,轻轻擦拭玻璃上的鸡血,随即用物证袋包装好。
趁着张老四回来,叶臻将纯净水放回包里。
喝了水之后,叶臻问:“我表姑姑在哪儿摆摊呢?”
张老四说:“老地方。”
叶臻明了,道了谢之后,和林北钦一同离开。
张老四所谓的老地方,离叶臻在蓉县的老房子不远。
这几年老城区的变化也挺大,叶臻拐了几条街之后,终于找到了在烈阳下摆摊的何彩芹。
午后的人不多,老旧的街道空荡荡的。何彩芹守着的摊子也很冷清。她枯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扇子,偶尔往卤味上扇一扇,一旁的张浩强盯着手机,忽而感觉到有人走近,连忙起身,露出笑容来,说:“你好,想买点什么?”
似是被太阳晃花了眼,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看清叶臻和林北钦之后,笑容僵了僵。
“小臻臻啊,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