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姹紫嫣红(一)

小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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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订阅不足防盗中, 补足或稍候即日即可正常观看,鞠躬感谢。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 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 一个远亲结婚, 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 正是她爸应凯, 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 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 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 ”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 一时招待不周而已, 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 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 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

    三年前,公司负责服饰业务的叔叔应轩突然出走,带走了服饰分公司的大部分骨干和资金,另起炉灶,公司几近瘫痪,应凯这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变卖了大量资产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至此,应歌集团一蹶不振。最糟糕的是,亲弟弟的这一次背叛让应凯大受打击,为此做了一个不明智的决定——集中公司所有资金进军了房地产业。

    房地产业的水太深了,各种政策法规牵一发而动全身,投资周期长,对资金的流动性要求更高,应凯一入场便被现实打了一个狠狠的耳光。他在地价最火爆的时候入场,拍下了一块城郊的地打算建商业中心,谁知道前两年国家打压房价地价,他刚一买入地价就直线下跌,建到一半全国房地产都进入了冰冻期,直接影响了招商和预售,资金一下子就卡住了。

    应凯焦头烂额,拆了东墙补西墙,最后公司几近破产,项目也就此停工成了烂尾楼。今年以来,应凯和程云雅几乎把家里亲戚能借的都借遍了,以致于亲戚一见他们就躲,和从前的风光几乎是天差地别。

    今天这婚宴要放在从前,那些亲戚都是靠应家吃饭的,应凯他们一家三口是要被安排到主桌去的,也难怪应凯接受不了现在的落差。

    这家亲戚是做工程的,应爷爷在时照拂过一阵,这些年业务拓展得很不错,出手豪阔,爱莎大酒店是五星级的,一桌的价格应该在一万五上下,宴会厅里满满当当地摆了五六十桌。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他们不得不在最角落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可婚宴不知怎么还没有开始。旁边坐的亲戚他们也不认识,随口聊了两句,听说是有个重要人物还没到,得再等一会儿。

    没过几分钟,正门那里传来了一阵说笑声,今天婚宴的男方主人和长辈们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应紫抬起头来一瞧,呼吸骤然停滞了几秒。

    人群中间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身形颀长挺拔,五官隽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双目狭长,眼尾略略上挑,那目光漫不经心地穿过人群,神情中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慢。

    “这人是谁?看起来来头不小。”

    “肖一墨啊,肖家最小的那个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肖家?怪不得这么多人等他一个,程家这次的面子可真不小啊。”

    “人家那可不光是富二代,还打从小就是天才,十九岁就从际安大学少科班毕业出国留学,从国外回来后创办了一家投资公司,听说他投资的项目利润率都能翻个好几番,一块破石头都能让他变成金子。”

    同桌的人羡慕地八卦着。

    应紫垂下眼睑,专心地开始数着茶盅里的茶叶片。

    程云雅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肖家那个老小。”

    应凯有些坐立不安,想上前打招呼,最后终于还是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强笑着道:“算了,哪还能认识我们啊。”

    婚宴终于开始了。

    五星级酒店的宴席的确和普通的不一样,即精致又美味,应紫这一个星期都在学校食堂吃的,又是这个点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也顾不得看中间噱头十足的新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腰上被戳了一下,应紫愕然抬起头来,一看,小叔应轩一家人站在他们饭桌前,正笑着招呼:“哥,嫂子,你们怎么坐在这么角落里,我们找了好大一圈。”

    应凯脸色铁青地坐在位置上,闷头喝了一口酒,理都没理他们。

    程云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就吃顿饭嘛,哪都一样。”

    “嫂子,你得劝劝哥,”应轩的老婆李薇笑着道,“没这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房地产那是哥能玩得起的吗?趁早把项目拍卖了破产清算,把那些债都还了。阿轩可念着旧呢,到时候没地方去了就到我们公司来,给哥安排个混口饭吃的位置总是有的。”

    前些年应凯当家的时候,李薇就憋着一股子劲,这下可算扬眉吐气了,话里话外,极尽嘲讽。

    应凯的脑门上青筋暴跳,眼看着就要憋不住火了。

    程云雅向来温柔,并不擅长口舌之争,又羞又气,颤声道:“你们……别欺人太甚好不好?”

    “小婶婶,”应紫在旁边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应凯的身前,“今天这喜宴场面这么大,闹起来你们面子上能好看到哪里去?不如自管自吃点好的,你说呢?”

    “呦,我这大侄女可真能说话,”李薇冷笑了一声,“谁能跟你们家闹,都破落成这样了还要硬撑着面子。”

    “妈,别说了,你一片好心人家可还当你驴肝肺呢,”堂妹应倩在一旁嗲嗲地帮腔,“我姐那可是心高气傲的小公主,人家那是要当音乐家的。”

    “对哦,小紫,你的手指怎么了?别是拿当音乐家的手去洗盘子了吧?”李薇佯做一脸的关切,“要多少学费,婶婶这里拿就是了,哦,我都忘了,你现在读师范,拿国家补贴呢……”

    应紫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餐桌被轻敲了一下,发出了“叮叮”的脆响,众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餐桌旁站了一群人,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一杯淡金色的干白,神情矜淡地看着他们,正是那位点石成金的金融新贵肖一墨。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兄弟一下子没了锋芒,李薇率先回过神来,满面笑容地朝着肖一墨走去:“肖先生,真是幸——”

    肖一墨视若无睹,清冷的目光越过李薇,落在了应凯身上。

    “应先生吗?”他淡淡地问,“锦地大厦的项目,应该是贵公司在运作吧?”

    锦地大厦就是公司的那个烂尾楼。

    应凯懵了一下,本能地点了点头。

    肖一墨微微颔首:“明天我的助理会接洽你,麻烦你做好准备,如果合适的话,当天就可以签投资合同,资金下月就可以到账。”

    应凯傻眼了。

    应轩和李薇也傻眼了。

    “这……肖先生……”李薇不甘心地嗫嚅道,“那是烂尾楼,据说……”

    肖一墨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漠。

    李薇噤声了。

    应凯语无伦次地道:“好,没问题,谢谢肖先生,这个……”

    肖一墨接口道:“应先生客气了,希望合作愉快,能让锦地项目成功盈利。”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一块馅饼,应凯欣喜若狂,却又怕这只是一场空欢喜,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搜肠刮肚地想说点什么拉近一下关系:“太感谢了。对了,肖先生还记得吗?以前我们曾在富泰广场见过你和令尊一面,我和我父亲在一起,小紫也在,那时候你应该才上初中,年纪虽然小,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大事情的……”

    这套近乎拍马屁的味道也太明显了。

    应紫听得想往地下钻。

    青年却也没什么不悦的表情。

    “你当时还很喜欢我家小紫呢,夸了她一句可爱,”应凯喜滋滋地回忆着,顺便拉了一把旁边默默站着的女儿,“小紫,快叫人,这位是……肖叔叔。”

    应紫的眼睫颤了颤,掩饰住了眼中的尴尬。

    眼前的青年俊朗如玉,比她也就大了七八岁。

    “肖叔叔。”她轻声叫道。

    她心里难过,却还不能表露出来,在销售羡慕的目光中收好了礼盒,默默地跟在肖一墨的身后出了门。

    车子平稳地朝前看着,轻音乐萦绕在空气中,肖一墨的神情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有那道犀利的目光盯着了,应紫绷紧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想要培养和肖一墨亲密感觉的念头彻底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努力减轻着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缩在了角落里,漫无目的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