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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笔钱并不多,只有一万一千八百元,放在以前也就是徐正阳一个月的零花钱,但却让他和母亲成功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寄钱的人并没有留下姓名,只是以快递的方式寄过来的,他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默然无语。
他想到了梦柔,那个他以为已经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的女孩,似乎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他想找梦柔,但是苦于生计,每天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他和母亲住在廉价的贫民区,天天风吹日晒,饱受煎熬后他变得沧桑很多,再也不复当年的英俊模样,几乎就和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他曾想过去找梦柔,只是如今这幅模样又能给她什么幸福?又何必再去打乱别人的生活呢?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徐正阳的母亲渐渐苍老,最后在一个寒夜死去,而他的父亲在监狱里就去世了,母亲临死前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最后见父亲一面。
双亲去世后,徐正阳就彻底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他也不外出捡破烂,完全成了一个流浪汉,晚上住在桥洞里,白天到处翻捡垃圾和流浪狗抢食物,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有时候在河边他都不敢看水里的倒影。
活到了这个份上,人还为什么要活下去?
他不解,他明明已经对生活了无牵挂了,但几次寻死都在最后关头停下了,或许人的求生欲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吧,也或许是他心里还在牵挂着什么东西。
就这样他不停地流浪,靠着乞讨和垃圾走过一座座城市,去过西.藏,去过青海,去过荒漠也去过海滩,渐渐的他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内心开始变得赤纯而坚韧,就好像抹去了所有的灰尘,恢复了最初的明净如许。
有时候他会在荒漠的星空下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埋怨和不平越来越少,大起大落之后,留下的是平淡和本真,而每当想到一些温暖的记忆,他都会默默微笑。
在徒步穿越内蒙草原的过程中,他捡到了一部勉强还能用的相机,于是他开始学习摄影,他拍出的每一张照片都平静安详,有着一种平凡却深邃的气质,在他的相机下世界似乎换了一个灵魂,就算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也成了祥和睿智的老人。
他开始小有名气,但他很少换衣服,依然是流浪者的打扮,也不固定居住,每天都幕天席地,只有遇到暴雨才会住宿,但活得却越来越潇洒,每天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充实。
不过依然会有很多人把他当作乞丐,甚至施舍给他钱,他也不拒绝,体会着陌生人的善意,心里为他们默默祝福,然后遇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时,他会把这些钱一并捐出去。
直到有一天清晨。
他睡在苏州城南的一座公园里,这里的布局让他很欣赏,设计者是个高手,寥寥几笔就将整座公园设计的别具特色。
他在朦朦胧胧中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妈妈,这个叔叔好可怜,我们帮帮他好吗?”
“好呀,云云你愿意把自己的早餐给叔叔吗?”
“嗯嗯!”
徐正阳醒过来,就看见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瞪着大眼睛向他走来,还有着三分怯生,手里提着一袋小包子。
“叔叔,云云请你吃早餐。”
徐正阳心中一暖,这姑娘的父母一定都是很有修养很有爱心的人,培养出的女儿才会这么善良。
他刚准备拒绝,就看见了小姑娘身后不远处的妇人。
她个子并不高,只有一米六左右,但身材很匀称,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长裙,十分的婉约柔美,很具有一股江南水乡的灵气。
徐正阳如遭雷击,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就连身子都有些颤颤发抖,将云云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眼前这个叔叔怎么了。
梦柔见到这个流浪汉一直盯着自己发呆,心中有些不快,不过她心中却觉得那双眼睛让她不知为何有点熟悉。
“云云,把早餐放在这里就好了,我们走吧,爸爸还在等着你给他买早饭呢。”
“嘻嘻,爸爸是个大懒猪,太阳都到头上了还不起床~”
梦柔拢了拢发丝,礼貌性地对着徐正阳点点头,然后拉着自己女儿的小手就转身离开。
徐正阳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伸了伸手,却又徒然地放下了,感到一阵揪心的酸楚和失落,仿佛心里被扔进了一个大石头,沉重到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放下呀......
徐正阳并没有跑过去相认,他苦涩地笑笑,就算相认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多了个朋友而已,倒还不如让她永远活在自己的记忆里。
梦柔现在明显生活的很幸福,有可爱的孩子,有美满的家庭,自己又何必再去打扰呢?更何况现在的他早已面目全非,还是让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永远停留在她心中吧。
只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那沉甸甸的,想放也放不下的,究竟是美好还是痛苦?
梦柔就这样在他的生命里再次惊鸿一现,然后离开,他望着她的背影,恍惚间又想起了十几年前在病房里的那天早上,她趴在床边熟睡的模样,这一刻记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甚至还看到了梦柔嘴角的口水,忍不住宠溺一笑。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如果他能够再活一次,他一定会去珍惜真正爱自己的人,只是时间不会倒流,人总是要在失去中才能学会长大。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双手在他身上不停拍打着,一股股热流涌入他的身体中,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啜泣声。
太阳的光芒再次照在他的脸上,他眼珠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还带着几分困惑和迷茫。
一个少女扑在他的怀里,泪如雨落。
“呜呜呜,太好了,你真的没有死,刘老师果然没有骗我,呜呜呜......”
他望着怀里连鼻涕都哭出来的少女,眼睛一瞬间变得无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