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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诚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结果妈妈当即反对。
妈妈叫李银喜,今年四十五了, 她放下做一半的凉面,嚷着大嗓门说:“咱们工人家庭, 根正苗红, 不知多少人羡慕你呢, 你倒好, 不肯去顶替你爸的工作, 却要去参加什么选秀, 选秀能当饭吃啊?”
林诚赶紧接话道:“我的妈, 我告诉你, 选上了不仅能当饭吃, 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那么多人去参加,怎么能选上你?当妈的难道还不知你几斤几两,唱歌老跑调, 做个早操动作都不标准, 更不要说跳舞了,你就别去丢那个脸了。你爸身体一直不好,你赶紧去顶他的职吧!”
林诚知道说不过妈妈,但着急想吃凉面, 便把他妈做一半的凉面端起来。
“妈,你先做凉面吧, 我饿得不行了, 选秀的事等爸回来了再说吧。”
妈妈李银喜只好先做凉面, 边做还边说:“我跟你说,你爸更不可能答应你去参加选秀。你爸前几天跟我说了,厂里也就今年还允许子女顶职,明年厂里改革,只招有技术的工人,你要是拖到明年,就当不了工人了!”
林诚抠着手指说:“当工人累死累活,工资又低,有什么好?”
李银喜朝儿子翻了个大白眼,“你懂个屁,工资怎么低了,工资低我和你爸不也养活你们哥仨了?邻居方老师教了三十多年的书,工资还没你爸高呢!你要向你哥学习,你哥自从去年顶了我的职,每天认真上班做工,厂领导可喜欢他了,还说给他介绍对象呢!”
林诚瞅瞅这个家,使用面积顶多六十平米,一家五口人住着,厨房就搭到屋外,用几块木板罩着。就这样,他妈金大喜还引以为荣,觉得家里条件算不错的了,至少不比几位邻居家穷。
林诚明白,在他妈李银喜的眼里,他们现在过的就是特别特别幸福的生活,有凉面吃有汽水喝,有房子住,厂里领导还热心给大儿子介绍对象!二儿子竟然不肯顶替父亲的职,吃错药了吧,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还得不到呢,没见满大街找不着工作的人吗?
林诚叫他妈别只顾着说话了,催着她赶紧把凉面做好,最好多放点辣椒粉。
这里正催着呢,一位小伙子吹着口哨进了屋。
李银喜顿时就嚷道:“老三,快劝劝你二哥,他不肯去顶你爸的职,还说要参加……参加什么电视台的选秀……“
李银喜话还没说完,老三林在仁就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二哥要参加电视台的选秀?别逗了!二哥,肯定又是你那个金柱俊同学怂恿你的吧?你不愿顶爸的职,那就让我去好不好?”
林诚觉得这个弟弟还不错,大咧咧的性格,说话真爽,想顶爸爸的职就直说,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
林诚拍着弟弟的肩膀说:“当然好啦,爸身体不好你赶紧顶着吧,妈刚才还说明年厂里要招有技术的工人,不让职工子女顶职了。”
李银喜瞪着林诚,“你出啥馊主意,你三弟过了暑假要去复读,他成绩一直很好,今年没发挥好才没考上大学,再复读一年明年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林诚有些晕乎,原来三弟今年才刚高中毕业呀。
弟弟林在仁一听说复读头都大了,“妈,我都说了,我不想复读,我要去当工人,反正二哥不愿去,要是拖到明年还没人顶替就没这个机会了!”
林在仁说完就跑出门了,想在半路上接到老爸,去说通老爸让他顶职。
林诚怕他妈发脾气,也出了门,就在这条破旧的街巷里乱逛着。
李银喜被两个儿子气坏了,小半碗辣椒粉不小心全倒进了黄瓜丝里,“不听话的儿子们,看老妈不辣坏你们才怪!”
可接着她眼睛却红了,想哭,老二老三一个都不听她的话,儿子大了不由娘啊,一个个长大了翅膀硬了,她已经管不了。
她把凉面做好了,她自己先尝了一口,除了凉面里拌的黄瓜丝太辣,口味还是很不错的,儿子们爱吃。
林诚在外面逛着,远远瞧见弟弟林在仁跑向一位骑着自行车头发半白的男人。
“爸,大哥没跟你一起回家?”
他爸林先河从自行车上下来,颇兴奋地说:“他被厂领导叫去了,说是今晚给他介绍对象,也不知这事能不能成。”
“爸,我不想复读了。你身体不好,二哥又不愿顶你的职,我去顶你的职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读书了,一看书我就头痛想吐。”
“你愿意当工人?”林先河还真的挺惊讶,家里一直想培养他上大学,当个知识分子,以为他根本看不上工人的。
“我愿意呀!”林在仁见二哥朝这边走来,大声招呼着,“二哥,你快过来!爸,二哥说他想参加电视台的选秀,跟他同学金柱俊一起去,虽然二哥唱歌跑调,更不会跳舞,但他同学金柱俊可是个能唱会跳的人,在学校时名气大着呢,二哥跟着他学学,说不定……能学出个名堂呢。”
林诚跑了过来,接话道:“就是,我可以跟着金柱俊学嘛,如果进了男团,以后你们可以坐在电视前看我了,嘿嘿。”
林先河看着帅气的二儿子林诚,觉得他比以前活泼了不少,看起来更自信了,这形象还真适合上舞台。虽然不敢指望他当上明星,但他能有勇气尝试,敢跨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先河看看二儿子,又看看三儿子,犹豫了一会儿,说:“好,我回去跟你们妈妈商量商量。”
父子三人回家,见李银喜已经把凉面都摆上了桌。
林在仁和林诚赶紧坐下来吃,李银喜打着他们俩的手,“急啥,等你们大哥回来一起吃!”
林先河坐下来高兴地说:“他妈,让两小子吃吧,在信今晚在他领导家里吃,他领导还安排了一位女孩呢,说是给他们俩撮合。”
李银喜顿时笑眯了眼,“呀,这是好事,大好事!你们吃吧吃吧。”
林诚和林在仁吃几口就被辣得直冒汗,但越辣他们吃得越带劲。
林先河可没儿子们贪吃,他慢悠悠地夹几根面条在嘴里,边吃边说:“他妈,在仁说他不想复读那就别复读了,他的心已经不在书上,逼他多读一年也是白浪费钱。其实当工人也不比当知识分子差到哪里去,我这身子骨确实扛不住了,早点让儿子顶职是个正经大事。老二他那个金柱俊同学是个会混的,唱歌跳舞样样行,就让老二跟他学跟他混吧,要是能混口饭吃也好,实在混不到饭吃,到时候就在咱这街上做凉面卖,咱俩帮忙打个下手,这日子也能过,不耽误娶老婆。”
李银喜气嘟嘟地吃着凉面,“卖凉面哪有当工人好?现在娶老婆可比以前难多了。”
“再不好也能养活自己,大不了娶个农村女孩,多大的事。要他真能混出名堂当上明星,咱家不全跟着享福么,人啊,总得给自己留点希望不是?”
李银喜被她男人说得有点动心了,但嘴皮子上可不服软,“哼,就你能耐,还给自己留给希望呢,这老二老三就像你,没个过踏实日子的样。这事啊,我还得听听老大的意思,你们一个个的不靠谱。”
父子三人笑了,平时老大林在信一般都支持两个弟弟,很少和他妈的意见相同,他们知道妈妈只不过拿这话当台阶下,其实心里已经不得不同意了,毕竟她男人那话说得在理。
如他们所想,当晚林在信回来时听他妈那么一说,当场就赞同二弟去参加选秀。他说无论成功与否,能上舞台也是对林诚的一种历练,对以后的生活会有帮助的。
李银喜就赶紧给林诚准备行李了,再给他一千块钱。第二天一早,林诚和金柱俊去学校找音乐老师。虽然他们已经毕业两年了,但音乐老师十分看好金柱俊,所以对这件事十分热衷。
音乐老师立马去求校长给他们俩写推荐信,有了这个推荐信,电视台才会同意他们报名。
第三天,林诚背着行囊与金柱俊一起坐火车去壤城电视台。
电视台大楼与林诚的想象完全不一样,眼前的四层小楼,灰旧的外墙,就是壤城电视台
没错,楼后面排着好几队人,可都是来报名的。
林诚和金柱俊远远数着,哦哟,有八十多号人在排队呢,可据说男团只要七个人!
林诚和金柱俊赶紧冲上去排队,还拿出他们校长写的推荐书,顺利报上了名。
报名后,他们被领进大楼,行囊还没放下,他们就得接受台长的训话。
“年轻的同志们,这是我电视台第一次做选秀的节目,是国家文艺部授意的,并且得到国家委员长的重视,希望你们认真训练,好好表现,努力成为‘光荣男团’的一员,为国家争光,为国家做贡献!”
“光荣男团”,林诚听到这个团名,差点笑喷。
林诚嘻笑的表情被台长发现,立马被恶狠狠地批评一顿。
“这位同志,你态度不够端正,是真的打算来参加选秀吗?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选秀活动策划是六个月才能完成,也就是说你们得在这里刻苦训练半年,如果有谁平时打闹偷懒或态度不端正,就会被立马赶出这栋大楼,以后也永远不能参加文艺演出,也就是现在外国流行说的‘出道’,你们要想出道,就得老老实实,听话训练。台里已经为你们制定了一百条规定,等会儿就发给你们,明晚抽背,谁背不出来谁就走人!”
林诚吓得赶紧认真地点头。天哪,笑一下就是态度不端正,一天得背一百条规定,谁背不出来就走人,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