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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夏日蝉鸣盛况空前,苍梧闲手射下一只夏蝉,放在手心把玩,与灵均相伴送走了七弦和司墨染。桃花源没有桃花,倒是山茶花一株挨着一株,开得鲜红如火。
灵均想了想,道:“回去叫七錵采点山茶花嫩蕊做些甜糕出来存着,这次咱们出门远行也能睹山茶糕思故乡了。”
“的确,这片的花比较嫩些。”苍梧四处看了看,点头应道,“可是,你不觉得随身背着糕点很是繁累么?”
灵均飒然一笑:“放心,我从不指望叫你背着,只怕还没走几步,山茶糕就全进你的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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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桃花源水道坐船出来,司墨染回首一望,那水道渐渐沉入水底,草木和溪流似是被某种阵法控制着,他们将将离开,草木顿时便转了位。高山变为平川,溪流变成树林,风貌全倒了个样子,恐怕连他们自己也找不到出口在哪里了。无怪乎,进去的人出不来,出来的人也回不去。
“教王他们会践行你的愿望吗?”想起那两个慵懒又无法捉摸的人,不禁有些疑虑。
七弦触手摸着额环上嵌着的红色宝石,神色有些恍惚:“会去的,苍梧可能会觉得麻烦,但是灵均一定会撺掇他一起去的。毕竟——他们无所事事太久,该无聊疯了。”说完,蓦然一转头,“话说回来,我们也该去帝都会会凌霄宝殿上的那位真龙天子了。”
“大祭司他们不是会去做吗?你还去会他作甚?”司墨染不明所以。
七弦咧嘴一笑:“总该让他在死前看清自己仇人的模样啊~我虽然不是磊落的人,但偶尔也会做些明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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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距离桃花源十万八千里,即使他们归心似箭,也不得偶尔停下马,去喂草饮水。夕阳打西边地平线降下去的时候,司墨染从驿站里买到了马车和一双布靴,把七弦宛如火燎后的双脚塞到了布靴里。并说:“我们今晚在前方那城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七弦没有反对,但是夜里三更,她去找司墨染下棋,却摸了个空。司墨染不在客栈里,楼下的店小二说他刚回屋没一会儿就看到他租了匹马出去了。
七弦裹在布靴里的脚趾头扭曲的勾起,她木木的望着店小二不作声,店小二咽了一大口口水,支支吾吾的:“我说是真的,姑娘。你不信可以问问这算命的,他当时还跟那位公子说了点话呢。”
七弦视线轻飘飘的落在江湖术士脸上,术士短暂的触了一下挡住下半边脸的银色面具,双目静静看了她一眼,点了头。
七弦张嘴,似是哦了一声。脚步一转,拉开术士对面的椅子坐了:“我们下一盘棋罢。”
江湖术士讶然抬头,迅速瞥了她一眼又极快的垂了下去,粗粒的手指捏着瓷杯,有点受宠若惊的慌乱:“姑娘盛情在下感激不尽,无奈棋艺拙劣,实在上不了台面……”
七弦抬手止住他喋喋不休的谦虚,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袋,抖开黑白两色棋,分成两份,黑子摊给他:“你反正没事吧?那,在我的同伴回来之前,陪我吧。”
术士欲言又止,踌躇片刻,终是拂袖捏起了棋子。
七弦勾着嘴角,欲笑不笑的摆起攻势,术士每落一子,她便会当机吃下一个,如此反复,似乎志不在赢棋,而只是杀着有趣。
术士落棋的手顿了顿,眉目纠葛:“姑娘要是无意在棋,不如散了。”
“嗯?”七弦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姿态越加慵懒,“你一道士却这般看重成败,倒还真不如我这一俗世凡人。”,“啪嗒”落下一子,又道:博弈重在一个‘博’字,这‘博’要么是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就是追逐快意。你以为我无意下棋,却不知这正是我快意的方式。”
她生动的眉目间尽是睥睨天下的高傲和随性处事的洒脱,两种极端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却融合的恰到好处,叫人心驰神往。他不禁看的有些愣神。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闯入的是司墨染的声音。
七弦将最后一刻白子压下,挑走把守要塞的黑子:“我赢了。”语毕,径自收了棋子,漠然起身上楼。
不与他道别。不向司墨染讨问。
术士片刻无言,在七弦快要消失在拐角的时候,他突兀扬声:“我叫庚夜。”
木梯上她的动作没有停顿,只是抬手挥了挥。
七弦没有理会他,果然是知道他独自外出的事,他没想过这深夜她会突然醒来,既不能坦白,隐瞒却又只能生出隔阂。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走过庚夜桌旁上楼。
谁都没有听到,他经过庚夜旁边时说了一句话:“不要再接触她。”
也许店小二听到了,但是他顶多认为这只是司墨染在向情敌发出警告。
七弦坐在床边,又抱起了七弦琴。低哑的调子在她的指尖晃荡着,恍如老者的叹息。司墨染已经在她门外站了很久。她知道,但不想开门。
这个客栈的院子里有许多高大的木棉花,硕大的洁白花朵挂在枝头,就像碎掉的月牙儿。
“你在气我。”站在屋外一直沉默不语的司墨染终是开了口。
七弦扣着琴弦,倏然将一颗栗子压在弓起的弦上,蓄满张力的琴弦在松指的刹那携着栗子击上了月牙儿的碎片,洁白的花朵在短暂的停留后,摔到了沙土里。
七弦盯着那朵离开枝桠的木棉花出神很久,梦呓般的回复他:“没,我不会做毫无理由的事。”
质问相识不过三天的人为何深夜独自悄然外出?真是毫无理由呢。
隔了一会儿,脚步声急促的远去。七弦松了一口气,倒在琴上发呆。脸颊蹭的琴弦一阵低鸣。低鸣声入耳,宛如丝丝纠缠的藤蔓。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七弦诧异的起身,方才离去的司墨染竟然从窗户里跃了进来,深邃的眼眸藏在月色的阴影里,有深幽的光晕流动,似乎气的不轻。
她讶然不小,不明白为何他这般气赌。“照理说,该我心情不爽才是吧?”她眯起了细长的双眼。
“我去置办行李了,到帝都快马加鞭还得一个月,这个地方盛产天蚕衣,你穿件防身会好……”他皱眉解释着,生怕她有了什么误会。
然而七弦却忽然震怒,翻起七弦琴就砸了过去:“你可以不解释,但是不要企图拿谎言弄人!”她表情愤怒,声音却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庚夜难道不是你差遣在这监视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