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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从湖面上拂过,也染了湖底水汽的寒意,吹得人心里发怵。可是幽篁的话语比这湖风还要寒冷。
他说:“你把心脏给我,我就把女萝给你。”
七弦单薄的身形立在夜风中,有说不出的萧索:“你要我的心脏做什么?”
“我自然有用处,你只要挖出你的心脏给我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问。”幽篁一把揪住女萝的头发,露出两汪黑洞般虚无的眼睛,女萝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眼皮动了动,却又陷入了沉睡。幽篁抚着她失去了眼珠子的眼窝,诡秘的浅笑着:“我知道你没了心脏也会不会死,所以这个交易对你来说还是划算的,不是吗?”
七弦苍白的手指抚上琴弦,滞住:“你真的以为我会把心脏乖乖给你?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幽篁?”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除了把心脏给我,没有别的去路。”幽篁手一抬,湖对岸的草丛一动,近百个士兵拉着弓弩,弓箭直指七弦。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虽然早已料到他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把女萝放了,但没想到,他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啊。现在该怎么办好呢?硬碰硬的话,对付那一群士兵她还有把握,但这个幽篁可是曾经打败东水国司战神女的人,武力定在她之上。她顾得了士兵就顾不了他;顾着他,那些士兵就会将她乱箭穿心射成靶子。
“可以,就给你。”
她这么干脆,幽篁很是欣喜:“那好,是你自个动手,还是朕动手?”
“我自己来。”七弦放下白骨琴,让它靠在腿上,右手一抖,从袖子里抖出一把寒光锃锃的短匕首,匕首在心口比了比,然后在众人紧张又急切的注视中插入心口,鲜血溅了她半张脸。
她我这匕首的手剧烈的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颤抖越来越剧烈,她切割心脏的匕首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需要我帮忙吗?”
七弦瞥了幽篁一眼,眼神冷厉如刀,断断续续的说:“不劳、不劳您的大驾。”说着,她右手猛然用力,切断连接着心脏的最后几根经脉。经脉断掉的那刻,她终于忍不住的哭喊起来,“啊~~~”凄厉的呼喊在翠烟楼上空飘荡、在帝都清冷的夜空中飘荡——就像一个断了灵魂的幽灵。
楚楚楚在睡眠中突然惊醒,一脑子的冷汗,穷鬼打开窗户看着她饱受惊吓的脸:“你怎么了?”
楚楚楚木楞楞的扭过头:“七弦、七弦、七弦她……”
穷鬼老人干脆从窗户里跳了进来:“七弦这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楚楚楚一把抓住他,力气大的几乎要把他掐碎:“七弦她、她出事了!”
拜火教的堂堂教王和大祭司也被她掀起来,各个眯瞪着睡意朦胧的双眼盯着她:“这么了啊?这大半夜的。”
楚楚楚一直重复着今晚的恐慌之言:“七弦出事了,你们赶紧起来,跟我去翠烟楼!”
“七弦出什么事了?”两人异口同声。
“她被幽篁那小子伤了!”
“……”有好一会儿的寂静,之后苍梧和灵均顿时清醒了,“他们在翠烟楼,是吧?”
夏季气候反复无常,刚才还星痕万丈的天空这会儿却有大雨如倾盆覆下。翠烟楼的后花园,湖水暴涨,海蓝色的水藻从湖里浮上来,在花园里浮游,缠住了一株又一株的花树、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一个又一个人。
是的,水藻缠住的是近百个人,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被湖水泡得青紫的身体僵直,脸部奇异的扭曲着,七窍流血——却像是中了某种剧毒一般。
在这一清一色的劲装士兵对面,还躺着一个白衣黑发女子,她抱着白骨琴趴在另一个绿衣女子身上,海蓝色的水藻就是那位绿衣女子的头发!
海蓝色的头发丛中,女子空洞的眼窝此时却是睁开的,甚至还有淡蓝色的液体从他眼窝里流出来,那是她的血。
她惨白的手掌盖在七弦受伤的心口处,指尖有类似嫩芽的东西渐渐长出来,长到七弦的心口里去。
凉亭里的幽篁已经不见踪影。
楚楚楚一行人赶到时,就看到了这“尸横遍野”的景象,她的叫声直冲云霄,逼得穷鬼老人不得不掩住她作孽的一张嘴。
苍梧轻易得在满地尸首中找到委顿在地的七弦以及她身下那个身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
看到女萝时,他们便知道了七弦伤在这里的理由。
灵巫、织魇者、四相窟、铸剑阁、百谷崖、帝都以及他们拜火教,所有的势力齐聚在这地域狭窄的帝都,不由得让人生出一股紧张感,以及一种不祥的预感。
女萝看到楚楚楚他们到来时便晕了过去,淹没翠烟楼后花园的水流在她眼睛闭上时,迅速的退回了湖里。
穷鬼老人被楚楚楚赶去叫大夫,她将七弦放在西京苑荷塘里的荷叶上,双手交叉于胸前结了一个六芒星的印伽,印伽血满之时,楚楚楚极快的将印伽透过七弦的身体打入荷叶下的水面,荷叶瞬间冻结成冰,叶边朝上弯曲着,形成两片花瓣,将七弦拢入其中,再以真气注入。待冻结的荷叶将七弦完全吞入后,楚楚楚又结了一个印伽封锁住荷叶的缝隙。
这一切做好后,楚楚楚身心俱疲,摇摇欲坠。
穷鬼叫过大夫后,已率先赶回来,恰好接住倒下的楚楚楚。他将她检查一番后,下了结论:“术法使用过头了。我抱你回屋睡觉。”
“不。”楚楚楚扯着他的衣袖制止,虚弱至极的叮嘱着,“不能让七弦晒到太阳,要一直在待在冰壳里,直到她的心脏重新长出来。我已经把我的心脏渡了一半给她,只要好好休养,就能长出来。记住,一定要好好的待在冰壳里,不能露一丝丝的缝,听到了吗?!”
穷鬼面色倏然凝注:“你说,把心脏渡了一半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