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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往日里被人这般问,自该是昂头挺胸信心十足的应答,可此刻望着这个面容冷俊的大安二公主,玛朵心中却是踌躇起来,不知该如何答话才好。
“怎的不说话?”李昭容不是什么好性子,朝人问了话,没见回应,有些不耐烦。
若说玛朵是公主脾气有些娇纵,这位二公主便不是娇纵这般简单了,这可真是沾染了血腥的军娘啊。李九偷偷瞥了一眼李昭容,被人捉了个正着,一记白眼丢过来,吓得李九紧忙面壁,双手无处安放,一时攀爬到车壁之上。
“我是乞颜乌玛朵。”默了片刻,玛朵抬起头,侧了下颚抬起手,轻轻抚手耳后的纱幔,借着车内微弱的光线,一点点抬头,长期覆于面纱下的容颜一点点显露出来。
一直松筋动骨的李昭容也停了动作,微微侧头看着眼前的玛朵,旁边扶墙的两个呆子也是低低侧头,满面好奇的偷偷瞄过来。
面纱连着头缎,一同滑落于地,玛朵向着李昭容淡淡翘起嘴角,“还望二公主见谅,适才玛朵不知是贵客到访,方才冒犯。”
褐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发尾泛着淡淡的粼光,乞颜乌玛朵一双浅金色的眸子下,是比大安人都要白皙的面容,唇色微浅,淡淡的粉嫩之色,微微一笑,十分俏皮,纵是没有李昭容那般倾城之色,也是落落大方惹人喜爱的美娇娘。
“胡人血统?”李九半扭着身子,低声轻喃。马车内空间小,再是细微也能听得明白。
“我娘是胡人。”玛朵卸了面纱,整个人倒是愈发放松起来,看着耍宝的李九与苏凤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
“胡人有甚么奇怪的,整个鄂温克大半是胡人,即便是舞河,也是如此,你在司教所都学了些什么?”玛朵是温眼软语了,可李昭容不是啊,此刻二公主正瞪着李九,噼里啪啦毫不客气。
“……”一是打不过,二是有错在先,李九迅速的别过头,重新对着车壁,捣蒜般点着脑袋,“二姐说得是,”望着墙角的灰尘,心中哀嚎,二姐什么时候能消气过去呢?
“你是二公主,天行是八皇子,那这位……”望了一眼李九,玛朵有些困惑,“这位唤作小九的,岂不是皇九子,叫做……对,李天赐?”大安皇室唯一的李氏嫡子。
“你说的不是废话么。”李九垂头丧气顶着脑袋,二姐她是不敢惹,可这个乞颜乌玛朵她是不会客气的。
“皇九子不是太子殿下吗?怎的……?”玛朵瞳孔微张,望着角落里拿头撞击车壁的李九,一脸不可置信。未说出口的话却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怎的你们的太子殿下这般蠢呆的模样,且还作过女装打扮!一面想着,一面上下打量着李九,也难怪自己一直没朝这方面想,这个呆子哪里像个皇太子呢?不论打扮,他竟是在弟兄朋友姊妹面前,一如常人,毫无架势与龙威啊。
“怎的这般蠢呗,”李昭容笑出声,心情倒是好了几分。
“玛朵倒……倒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殿下是大智若愚。”被李昭容一语道破,玛朵有些尴尬的看着黑着脸瞪向自己的李九,毕竟是敌国小殿下,她或许该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对的吧。
“你还是莫再说了,倒要将话圆不回去了。”李九叹口气,什么叫做若愚,她是哪里瞧起来愚笨了。
“即是互相认识了,就莫再扯些无用的话了,”李昭容丢了两颗果子在扶墙的两人头上,教人转过头,虽是没有好脸色,也没再多作为难,正了神情望着玛朵,“还望公主将那位云夫人的情况详细说了。”
“大家都是为了寻云夫人给天行治病,玛朵也不作隐瞒了,”玛朵抬起头,浅色的眸子满是忧虑,“不瞒你们,玛朵已经派了不少人去舞河寻人了,可不是无功而返便是再无踪影,如今边境的情况我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调兵。”
“舞河已起战事,公主可是知道?”苏凤望着玛朵,皱了眉头。
“大致听闻了些许,邸报中所说是……”玛朵望着眼前认真的三人,有些犹豫,垂了眸子,“说是大安的督军起兵跨过边境挑战我军权威。”
“鄂温克如今谁掌兵权?”双方呈至都城的邸报竟是都有问题,李九面色沉重起来。
“这个……”玛朵垂了头,默了片刻,轻声低语,“事关我国军事机密,还望见谅,玛朵不能妄议。”
“玛朵,你是乞颜乌可汗的独女,如今你父亲生死不明,想必你已有多日未曾见到他了吧。”李九抬眼,认真的看着玛朵,“八哥,还有我们齐齐出现在永乐城,你该也能猜到一些缘由吧。”
“我……”玛朵怔怔的望着李九,此刻这个黝黑脸的瘦小少年直直的看着自己,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再无适才丝毫的呆傻模样,似是换了一个人般,镇定而睿智。
“你说得……没错。”玛朵低下头,自己已经有很长的时日未曾见到父亲了,大王子与二王子相互牵制这么多年,一直是老大占上风,加上自己手中的鹰符,多个部族与她乞颜乌王族呈现三方鼎立的局面,一直维持着国内的平和与边境的安稳。然而这些日子的风云骤变,她却是瞧在眼中也无能为力,选婿本也是希望探探各方部族的口风,然现在大王子不知是何情况被压制,父王那边也打探不到消息,自己这边一波一拨的刺客与探子一直未曾平息,最令她担忧的是,手中的鹰符,早在多日前便没了踪迹。玛朵抬起头,望向李九,大安是鄂温克最大的友国与邻邦,也是强盛的敌国,大安的皇子公主,乃至如今皇太子也出现在自己的国都,必然是两国都有势力参与了这次纷争,或是政变。可眼前这几个人,自己真的能相信吗?
“玛朵,我不逼你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希望你能想清楚,”李九拍拍玛朵的肩膀,“我父皇尚是壮年,大安的乱,横竖不过夺嫡之争,如何都不会动了根基,而你父王已病柯陈杂多年,早已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此刻若是卷入两国兵变,或许就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望着循循善诱的李九还有陷入沉默的玛朵,苏凤一双妖魅的眼划过淡淡的苦楚,这呆子,竟已成长如斯。也学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诓那小公主的话了。呵,大安若是真的这般稳固,自己便不至于蜗缩在边境苦地了吧。夺嫡,何来争夺之说,李显宗只得你李天赐一个皇儿,若那李天沐得的嫡位,大安,便不也是改朝换代了吗?宋世伯当年葬身火海,李家拔杆称帝,宋家兄弟都是将罪责怪在了李显宗头上吧。父亲,你都做到了,可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吗?当年未曾如愿,这么多年以后,你还待如何呢?
“苏凤!苏凤!”恍惚间头侧微痛,司马苏凤回过神,直直望着眼前叩击自己脑袋的人,有些怔怔。
“你是被勾魂了么?”李九撇嘴,“过来帮忙,扶小八出来透透风。”
“……到哪里了?”苏凤抬头,环视四周,马车内已经空空如也,李昭容与玛朵不在车内,唯剩李九在眼前晃着手臂。
“已经出了永乐城,走官道,最快。”见苏凤有了反应,李九不再理他,回头掀开纱帘。
“日夜兼程,至多五日应就能到舞河了。”苏凤捉了李九的手腕,借力起身,心中默算着行程。
“应是用不了五日,官道附近有多条商道,玛朵手中有地图,车壁挂了乞颜乌族的信物,应是能畅通无阻。”黑小八任由李九扶着臂膀,缓缓下车,稳稳的坐于竹轮椅中。食过李九带来的解毒药,虽说无法清除体内的毒性,却也比之前的日子好过太多,呼吸不再滞痛,便能舒服的浅眠许久,此刻醒来,精神要好了许多。
“只要咱们到了舞河,便是掀翻这舞河城,我也要将那云夫人寻出来!”李九推着黑小八在大道上走动,望着夕阳下的兄长背影,心中隐隐作痛,小八,本该是多么意气风发的男儿啊。
“是是是,你莫将人砍了,我还待寻她解毒呢。”小八气息通畅了些,独臂过肩,伸着懒腰。小九还是那个小九,真好。
“她若治好了你,我日日供拜着都成!”黑小八的潇洒倒是感染了李九,独臂又如何,自家小八哥一身好武艺,一个指头都能将宵小捏碎的!
“你俩够了,我可是饿了,不听你们吹牛。”苏凤三两步越过两兄弟,大咧咧的在茶棚坐下,捏了桌上的包子便朝嘴里丢,呵呵的吹着热气。
“我没钱。”李昭容瞥了一眼苏凤,摆摆双手。
“别看我,我也没钱。”苏凤防备着李昭容,一面吃着一面朝一侧坐远了些,紧挨着玛朵。
“你们……”玛朵未曾出过远门,更是不曾见过如此厚颜面的皇族,侧开身子避开苏凤,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