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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清脆的声音划入脑中,打断了李天沐的思索,回过头,便见李九养着脸望向自己,眼中巴巴的像在询着什么问题。
“何事?”这双眸子同之前一般模样,又似有了不一般的颜色,李天沐忽然有些不敢瞧,避开眼,言语间恢复了冷淡。
“……”大哥,似乎心情有些不好,李九眨眨眼,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我是想问,此刻该如何办?”
“你说呢?”李天沐回过头,却没有再看李九,一张冷俊的面容对着司马苏凤。
这懒散公子此刻正半躺在石块上,外裳随意的扑在胸口,微微阖眼,十分惬意,瞧着李天沐望向自己,有气无力道,“还待如何,都入了百鸟境地了,直接入城,待明日便可回舞河了呗。”
“到百鸟城了?”李九瞪大眼,一脸吃惊,不过一日一夜而已,怎的可能这般快便横穿这么多城市?这么算来,岂不是比二姐她们还要快得多。
“准确来讲,是到了百鸟的管辖区而已,”苏凤微微张开眼,抬手指着远处的山脉,黑色的影子连成一片,苍苍茫茫,“你瞧那头。”
“山吗?”李九有些困惑,站起身,仰头望着远方,远处是延绵的山群,万里无云,倒是照得十分清晰,不过是离得有些远了,瞧不清楚实际,顺着山脉一点点望去,忽然定格在一片莫名的建筑上,墙体高耸,连成黢黑的影子,巍峨壮阔,延绵在群山之上,不时掩入山体,不时露出痕迹。
“大安护国烽火脉?”李九心中有些激动,回头望向苏凤,待瞧见这人含笑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喜悦之意从胸腔中曼处,他们真的回来了!大难不死的回来了!李九屈膝蹲下,攥了苏凤的胳膊,使劲摇着,宣泄着心中的喜悦。
“散了散了……,再晃胳膊都掉了。”苏凤笑着瞧李九,这呆子总是这般,喜乐之时一如孩童,全身都是感染力,教人无法阴霾担忧下去,似是如他那般总能莫名的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那般。
“注意姿容,莫这般疯,”瞧着过于亲昵的两人,李天沐心中漾起几分不快,一张本就有些冷的脸一时间更是黑如墨砚,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意。
“喔……”李九紧忙松了苏凤,这般下意识的言听计从,令苏凤心中好笑,瞧起来,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自己说什么都不理会的李九,原是这般怕李天沐的。
“……”表面上的听话,却是换不来背后的乖巧,李九躲在李天沐背后,悄悄的举起拳头,皱了鼻子,无声的朝大哥的背影做着怪动作。
“诶李天沐!你九……”一旁的苏凤瞧了个清楚,一时间笑开了颜,猛的从地上一跃而起,便要朝李天沐告状,怎奈话未说全,便被扑过来的李九掩了口鼻,剩余的话全部在不情愿中吞落入肚。
“休息得差不多了,走罢。”瞧着二人愈发亲近,李天沐心中愈发不愉,可未曾想明白的心思又令自己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李九,面对自己,只得避开,冷语相对 ,另一方面,却又瞧不得她同别人走得亲近,平日里令自己欢喜的一颦一笑,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何,那般碍眼。
“走了走了。”李九松了苏凤,警告的抬起拳头,快速比划了两下之后,悻悻起身,
无需再走水路,走不了多远便能瞧见炊烟村庄,三人雇了辆小驴车,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颤悠悠的朝百鸟城走去。
“三位安答想来是远道而来罢,赶上我也是运气了,如今百鸟的城门关得早,咱们哪,便能赶上那最后的时辰,若是晚那些许,便只得在城外的撩子中过夜了。”赶车的是个老头子,头发稀疏,却有一脸浓密的胡子,十分健谈。
“是来得远,我们从永乐过来的,可是累够狠,”李九四肢摊开平躺在柴草之上,眯缝着眼睛瞧那一点点西沉的日头,有气无力。
“永乐城哪?确是远,我便瞧着你们似那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老者的声音渐渐模糊,李九的眼皮有些发重,一点点的落了下来,那张时刻带着淡淡浅笑的面容也恢复了常色,虫嗡鸟鸣也似乎一点点远离。此刻的李九说不清几分朦胧几分清醒,有意无意间,陷入了沉思。
水下的时刻,她都想起来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在苦恼的身世,还有细碎的记忆,在那沁凉的水侵占头脑的一瞬间,却是全部都记了起来。
她名阿酒,李酒儿,民国148年,一场莫名的大火席卷了自家的宅院,直待寻到母亲,火舌已经吞噬了出口,陷入火海的母女两人再无生路可寻,浓烟呛入鼻腔,胸口阵阵生疼,意识模糊间,唯独听见母亲声声凄唤,酒儿,酒儿,活下去,不要怕,活下去……原来那一直盘桓心中的呼唤,真是母亲。李九眼皮微动,直待自己艰难的睁开眼,朦胧间瞧见母亲取出一块莹莹的玉石,喃喃间似在念着什么未曾听过的语言,直至最后力不可支,终是闭上了双眼,唯听母亲厉声大喊,“入水!回魂!”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李九猛的张开眼,目中尽是半醒的茫然,这许多年,皆是寄住在母亲的旧友家中,而那几年,那位叔父火烧寺庙,烟催旧佛,终在那年,火起后墙,而那位叔父,也得了那终不见青山在,豪杰一夕化为烟的因果循环……作恶多端也好,救国英雄也罢,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唯在自己心中留下一个慈祥故人的印象,这般往事想来,却已经似是隔了一生一世那般,仿若上个世界的过往,已然带不起心中任何涟漪,那个李酒儿,就如记忆中那般,已经葬身火海,而那涅槃重生的,却已经是这大安的太子殿下李天赐,李九头中有些痛,微微拧了眉,不自觉间抬手扶额,有些事情,她想不通,母亲那句话是何意思?母亲手中的玉石又是什么?自己魂穿异世,是否同那一切有关系,而母亲……心底那番挂念似乎在冥冥之中令自己相信,母亲,也同自己一起来到了这里……但是阿娘,你究竟在何处?你可还记得酒儿?
驴车噶然而至,四周的声音伴随着赶车大爷的细碎唠叨,一同重新传入耳中。李九坐起身,有些茫然的望向四周,这般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仿若隔世般,不过才两日一夜罢了,似比往日多了十分的人间烟火气息。
“哎……待入城之后,得寻了个地方好生洗洗吃喝一番!”司马苏凤伸了个懒腰,牙间恨恨道,这两日,着实将他折磨得够呛,“想我司马大公子,翩翩美儿郎,倒是跑来一路受这许多苦。”
“我待瞧见你时,便没见过你有几分干净的模样,更是何曾对得起那金陵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李九也一跃下车伸了伸胳膊腿,对于苏凤的言语不屑一顾。
“……”本欲反驳,却是忽然发觉,李九说的,似乎是没错。自打入了这西北,同这李家皇子成了弟兄,自己还真待没何时干净利索过,甚至在永乐城还扮了回女儿!这般想着,苏凤浑身一个激灵,心中腹诽起来。
一个黑面神在前头,两个玉面儿郎紧随其后,吵吵闹闹争执不休。直待轮到三人,李九同苏凤方在李天沐的白眼下闭嘴,垂了脑袋老实的跟在后头。
守卫高大,里外各几层,一方出城,一方入城,人虽多也噪杂,倒也十分井然有序,当然,兵卫们手中的长枪可不是摆设,比人还高那许多,所谓惹了富甲一方的老商人,也不要去惹手持兵刃的小军人,朝中的人,得罪不得。
李天沐一路都未曾说话,此刻一张脸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行至眼前,不若其他人般卑躬屈膝好生客气,面对腹甲的守卫,从怀中摸出一块不大的玉牌,递了过去。
“天薇子的玉谍子?”李九踮起脚,有些疑窦,要说这个东西,自己也有,适才未曾瞧清楚,不过那质地纹饰,却同自己那枚有些相像,不过大哥这个好像非是紫薇花,却是好似未曾见过的花卉图案,似那千百花蕊卷曲四散,又似那仅是花瓣的模样。
莫非说,这证明天薇夫人弟子的东西,还能在异国使用不成?李九皱眉,眼中皆是不解,不过是一枚出入司教所的小牌子不是么?
“曼陀罗?天薇子?”兵卫本是不在意的接过一枚玉牌,在见过牌上的花纹式样之后,却是满脸震惊与恭敬,十分规矩的将玉谍双手交托给李天沐,继而单膝跪地,口中带着几分惧怕,“卑职不知阁下是天薇子,还望赎罪!”
“起罢。”李天沐单手一转,面无表情的将玉谍收入囊中,再未多瞧那诚惶诚恐的兵士一眼,大步朝城中迈去。
“大哥?那司教所的玉谍,竟是还有通关他国的作用吗?”李九追上前,忽视李天沐黑沉的脸,凑了脑袋过去轻声询话。
“司教所的玉谍?”身后的苏凤眼皮微动,对了!老八当年被天薇夫人除了籍,可这老九身上是有天薇子牌啊,那当时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为何要去钻那狗洞呢?那更是为何要扮作女子呢?苏凤的脸一时间同李天沐一般黑了下去,果真自己是同这蠢货待得久了,人也要愚钝了起来!
“世间天薇弟子不过十余,每人皆有玉牌,且周边各国皆识得其人,我是用牌子进的城,自然要用牌子出城,如若不然,谁人都知大安梁王滞留在鄂温克境内了。”李天沐并未回头,脚下未停,大步低语。
“那容儿不是也有这东西么?”早些年间过,李昭容那玉兰式样的谍子可是在自己面前炫耀许久,李九的不能用,容儿的总是能用的!果然扮作女子是为了戏弄自己么!
“你是脑子着了水不成,”李九回头撇嘴,“若说我们还算光明正大出来的,二姐才算是正儿八经溜出来的,你是巴不得她宣告天下不成?”若说自己遇到李天沐的事情有些傻气,那苏凤遇到二姐事情就不止犯傻了。
“……”一时间才回过神的苏凤有些悻悻,摸了把鼻子,没有再说话,话是这般说,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内心之中总是觉得,容儿终归是存了戏弄自己的心思呢?
三个少儿郎你一眼我一语,背着晚霞朝城中走去,而城门中的出城道,一辆漆黑乌篷的马车停在原地,半日没有动静,安静的等着放行,没有丝毫存在感,令人忽视,直待三人走过,马车的帘子微微被掀开一角,内里漆黑,无人注意这片刻的窥探,不若多时,帘子便已放下,宛若无事发生,马车也随着放行,吱吱呀呀出了城。
车壁内响起细微的叩击声,侍女模样的姑娘紧忙踱步上前,贴了车壁轻声询问,“夫人,可是有吩咐?”
“适才过去的三个男子,可是取的天薇玉谍?”马车中听得不胜清晰,待自己撩了帘子瞧,已经只见背影,不见真人。
“回禀夫人说,奴婢隐约听着那守卫说的,确是这般回事,似是说的……”侍女不知道主子为何忽然对其他人有了兴趣,抬起脑袋细细想了回道,“似是说的曼什么花,天薇子!”
“曼陀罗,梁王李天沐……”马车中的妇人低声细语,喃喃之音仅似说给自己听。
“夫人,您说什么?”侍女将耳朵贴了上去,不太明白。
“无事了。”马车中的妇人抬了眼,一双琉璃眸闪烁着遮挡不住的光辉,李天沐,此刻,你为何会出现在百鸟城?其余两人,皆是鲜衣驽马的少年郎,姿态言语皆不似下人,他们,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