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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错过的无可挽回
又是一番同样繁琐的检查,却不知自己能否如一年前般幸运。
许疏躺在白花花的医院里,盯着天花板出神。
“想什么呢?”孟子谦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替他调慢点滴速度。
这人一直有个毛病,最不耐输液的寂寞,每一次都偷偷调块速率最后弄得头晕。
“没什么可想的。”许疏回答。
“那就休息。”孟子谦凝眉。那人刚刚痛的都虚脱了现在居然没有累得睡着,他是什么做的?
“再等等。”许疏道。
“报告要大概一周才能出来,不必等了。”孟子谦提醒着。
许疏摇头,“不,再等等。”
孟子谦无奈,索性拿着报纸坐在一旁,好奇的看他等什么。
在许疏耐不住疲惫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刚刚还昏昏欲睡的人一下子有了精神。
“小念。”
不用看来电也知道是她。
“许疏,你在哪里?”
“在家。”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
“那见到小离了?她好么?”
“她很好,还问起你呢。”
“那我能和她说话么?”
“她睡了。”
“好吧。替我告诉她多吃点东西,这样对宝宝好。”
“我会的。”
“嗯,那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头晕?晚饭吃了么?胃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
她问了一串被那人三个字堵回去,正有些不开心,就听见那人慢慢的继续,“没有头晕,吃过了,胃也不疼。”
“那就好。”凌念很满意,停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心里有没有不舒服?”
许疏怔了片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微微笑了笑,“没有,我很好,小念。”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你没空的话我去找你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纽约了,许疏,我想你了。”
说到最后声音低低的带着些委屈。许疏忍不住心疼,差一点就要松口好在及时收住,“大概一周吧,我就去找你。”
“一周……好长阿。”凌念讨价还价,“五天好不好?”
许疏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孟子谦,沉声道,“小念,我是真的有事。”
“好好,你忙,我不打扰。”凌念忙道,“但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最近纽约在下雨,多穿件衣裳不要着凉。”
“嗯,小念,最近可能忙起来会没时间接你的电话……不要怪我。”许疏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
果然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好吧,忙的话就算了。”凌念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感情色彩,许疏心里更加忐忑。
“许疏,我不是不懂事的女孩。如果你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相信我可以处理的很好,好么?”
许疏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让她失望了,只是胃里的痛又有压制不住的趋势,匆匆的答复了她挂断了电话,然后按着痛处侧身蜷缩着。
孟子谦替他打了止疼针,“何必瞒着?能瞒多久?”
“瞒一阵是一阵吧……万一有奇迹呢。”许疏惨白着张脸,浅笑。
孟子谦后来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而许疏心思向来那般通透,又有什么看不出?
能瞒得过谁呢。
许疏在医院住了两天,然后就是齐阅案子的开庭。
孟子谦很奇怪,明明这个案子和那人没有任何关系,他去或者不去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许疏又何必执意出院旁听那个冗长的审理过程?
直到陪着那人坐在法庭里,见齐阅出庭时看到后排的许疏,眼底的神色明显不同。许疏看着他人,动了动春,那口型是在说,“小离很好。”
那一刻齐阅才知道,许疏是替许离来的。
庭审持续了三天,许疏就去了三天,胃还是有点出血,每日晚上依然要回医院输液,却是丝毫不觉得辛苦。
孟子谦时刻催促着化验结果,总希望能尽快得出答案。其实那个答案早就在那里,他们心照不宣。
整整三天,许疏没有联系凌念。
孟子谦闲下来的时候会好奇,那人是不是在适应没有她的日子?
齐阅宣判的那一天下了雨。
庭审结束的很早,许疏从法庭出来,没有撑伞也没有打车,就这样缓慢的沉默的走在纽约街头。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该为那儿时的神最后被禁锢的结局悲伤,还是该为自己坚持不曾涉足而庆幸,又或者是为这一切终于有了结局而释然?
最后的最后,审判结果被当庭宣读,辩护人问齐阅是否上诉,他摇头。离开的时候那人与许疏目光相交,其间那些复杂那些隐藏在岁月深处的秘密没有第三人知晓。
许疏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在一起,齐阅偶尔会调侃着问如果有一天他被抓了许疏会怎么办。
当时许疏的答案是,多好,我自由了。
那时候他觉得只有齐阅不在他才可能自由,其实齐阅从没有用任何束缚他,一直给他足够的空间和尊重。
后来他离开齐阅,以为自己自由了。事实上,一直以来禁锢着他的并不是齐阅这个人,而是那份恩情,那些彼此陪伴的岁月。
许疏不得不承认,他和齐阅是有感情的。
并非世俗的感情,只是两个孤独的人彼此相守的感情而已。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得到那所谓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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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离今天心情很好。
月份大了就容易贪睡,她往日要睡到十一点多才会醒来,今日却是在九点多就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想起这几天都没有去看许疏,迟疑了很久终于决定不再躲闪。
是的,她在躲闪。
躲闪自己过去这么多年不懂事的愧疚,躲闪自己给他带来的伤心和难过,躲闪自己面对生病的大哥的心疼。
去医院自然不能空手,许离到美国之后曾学着做过馄饨,于是她去了厨房。一直是他做给她,这一次换一下角色,他会不会很开心?
林家的厨房很大,分了好几个隔间,其中一个是专门给少爷小姐们做饭玩儿的。林家有个规矩,主人的东西没有吩咐是不能随便动的。于是许离到了那间小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做了一半的馄饨。
馅料已经坏了,面也硬了,狼狈而且杂乱的摊在桌案上。
可许离就是一眼能够看出,那是许疏一贯的手法。
那一刻她眼睛里忽然就有了泪。
原来那天他疼成那个样子还在给她做馄饨,原来后来竟是连一碗馄饨都做不下去就被送到了医院。可笑这些天她瞎纠结瞎害怕居然一个电话都不曾打过去询问?
这个妹妹做的真是够了。
抬手抹了把眼泪,许离将坏了的倒掉,重新开始。
现在觉得后悔,还不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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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喜欢自我安慰。
做错了事说改还来得及,后悔了说可以补救。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的错过了。
再也没有试图挽回的可能和必要。
就像那被倒掉的馄饨,即便后来做了新的,也不是一样的味道。
许离提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午餐偷偷的溜出了家门。
她不想惊动那两个人,只想安静的去看哥哥。
出租车上放着广播,时时新闻。
于是,很多人费力隐藏的那个消息就这样轻易的被许离知晓。
她这才意识到许疏为什么回来。
更意识到她被骗的多惨。
坐在那里愣了快一分钟,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许疏的号码。
“小离……”他刚换了她的名字就被打断,电话那边的声音愤怒而颤抖,似乎还有一丝丝绝望。
“你又骗我,又和他们一起骗我。他们答应了我说三年就可以见到齐阅我才回来,可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你不是问我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我告诉你,不好,很不好。我没有自由,我未婚先孕,我被下人瞧不起,我见不到齐阅。在这个冰冷的可怕的地方,我每晚都会梦到小时候的那些夜晚……哥,如果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我,又为什么要把我从这里带走?”
说到最后愤怒已经成了彻底的绝望。
她以为熬过了三年就能和那人团聚,她以为后面的日子就不会这样艰难,她以为自己回到了纽约就可以给他自由。
对啊,她至少还用十个月的辛苦,换来了他的自由。
许离轻轻笑了,粘着眼泪的笑容有些诡异。
“哥,但愿你能幸福。”
手机从指尖滑落,白人司机惊呼的声音渐渐遥远。
她这才想起,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许疏说一个字,除了最开始的那声小离。
没有解释,没有询问,没有斥责。
只有一声,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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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离不知道,这就是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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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年轻的男人接了一个电话,先是驻足,然后手掌按在胃间,踉跄着走向路旁的电线杆,再然后双手抵着胃腹深深地弯腰,最后慢慢滑到,嘴角血迹蜿蜒。
如果此刻的许疏可以对十岁的自己说一句话,那一定是——
如果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为什么要带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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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最大的华人医院同时接收了两个病人。
一个急性胃出血,一个早产。
两人同时被从两个方向送来,同样昏迷,然后被送进了两个手术室。
推车的两个护士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还在聊着晚上下班去哪里Happy,走廊尽头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转,不约而同的回头说See U。
一场生死的剧目悄然上映,躺在那里的两个人再也没有机会对彼此说声再见。
许离精心准备的馄饨混乱中已经不知所踪。
她没有吃到曾经记忆中最好的味道,许疏也一样没有机会品尝那个心中最好的味道。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