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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 杜太后正与上官明喧闲话家常, 后者先是好生关心了一下前者近段时间的身体健康, 前者又面带欣慰的关怀了一番后者在朝事上的辛劳,母慈子孝了好一番后, 杜太后说开始旧话重提起来:“皇帝没有忘记你当年曾说过的话吧?”
上官明喧眨眼:“不知母后指的是?”
“别给哀家装糊涂, 你当初可是亲口跟哀家说过, 三年之内, 必定让哀家抱上孙子, 现在期限将满,哀家问你, 哀家的孙子呢?”
上官明喧冲着太后一笑,叫了声:“母后!”
杜太后却显然很是不依不饶:“皇帝啊,哀家知道你喜欢那个淑妃,哀家不拦着你宠爱她, 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一份自私的宠爱就至国家社稷与不顾,你今天也三十好几了吧,不小了,先帝在你这个时候,儿女都已经成群了,你就算是不为哀家想想,也得为国家社稷想想, 始终未有皇子, 你让朝中的大臣们, 还有藩地的那些王爷们要怎么想, 人心不稳,则社稷不稳啊!”
上官明喧岂不知杜太后话是对的,是以此时除了沉默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皇帝被自己说成了无语,杜太后神色一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你且放心,无论宫里哪个女人生下了皇子,你若愿意,尽可以抱给烈淑妃养着便是,这是哀家所能做的最后让步,皇帝可不能再拒绝了。”
上官明喧沉默良久,半晌后,也只是说道:“母后的话,朕都记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皇帝陛下带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慈宁宫,杜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地叹息一声,就在她兀自思索着什么的时候,一位少女莲步轻慢地走进前来,柔柔地叫了一声:“太后。”
“是幼楚啊!”看见这少女,杜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光,拍了拍身旁,示意对方过来坐下。
“半月之后便是你的即鬓礼,一切可都准备好了?”
杜幼楚点点头,乖顺地说道:“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太后娘娘,其实,其实不必这么隆重的。”
“你是哀家身边长大的孩子,即鬓礼怎能马虎?你放心,哀家不仅要让你的即鬓礼办的风风光光,将来也要让你嫁的风风光光。”对于杜幼楚,杜太后显然是打从心眼里疼爱的,容不错半丝的虚情假意。
杜幼楚听了这话,眼中不禁浮现出一层水光,她幼出寒门,又失了生母,若不是太后垂怜,嫣能有她今日。
杜太后笑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生父尚在,此次即鬓礼还需在家中举行,明日便回去吧,即鬓礼之后,也可在家中多呆些时日。”
杜幼楚便道:“我一刻都舍不得离开您。”
“傻孩子,咱们娘两个以后有的是时间相伴呢。”
杜幼楚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半晌之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去把宫本的那只金凤步摇拿出来。”凤栖宫中,皇后杜嘉柔如此说道。身边的宫女伺琴闻言立刻行动起来,本以是自家主子要戴钗,谁想到,杜嘉柔只往那簪上看了一眼,就淡淡地说道:“装个盒子,仔细的收起来,过几日便是幼楚妹妹的好日子,这个就当是本宫送给她的彩头了。”
“这位幼楚姑娘真是有福气啊!”伺琴忍不住地喃声道:“奴婢听说她即鬓礼的正宾请的是荣阳王府的老王妃,赞者请的是国子监祭酒的陈大人的夫人,那可是为名满京城的女书法家,有司请的则是莱阳伯家的大小姐,便是观礼的宾客也都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官宦内妇,如今又有皇后娘娘您赏赐的东西做彩头,真是好大的排场呢。”
“幼楚妹妹是姑母心间上的人儿,姑母自然要替她做足脸面。”
“怕只怕不只是这样呢!”伺琴低声说道:“鬓礼之后,她便要嫁人了吧,太后那么疼她,您说会把她指给谁?”
这天底下的儿郎,哪一个又能比龙椅上的皇帝,更加的出色?
伺琴的话几乎是在瞬间就戳中了杜嘉柔心中的隐痛,她捂着自家的胸口,喃喃道:“太后此时怕早就已经打定了心意,本宫又能如何呢?”
伺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脸上闪现过抹犹豫的神色,半晌后,方才道:“有一件事情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杜嘉柔吸了一口气,疑道:“什么事情?”
伺琴往前走了几步,附到了杜嘉柔的耳边,似是悄声说了些什么,杜嘉柔之后果然露出十分惊愕的样子,连忙摇头道:“不成,不成,这怎么可能,姑母素来厌恶……怎肯答应。”
“娘娘,事无绝对啊,若是这件事情成了,娘娘一来可以除了杜幼楚这个碍眼之人,二来也可以卖那边一个人情,若是不成,此事也牵连不到您的身上,咱们只要小心一些,就算以后被人察觉出了什么,那也是那边顶雷,于您却是构不成什么关隘。”
“可是!”杜嘉柔的神色依然充满了犹豫。
“娘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让本宫再想想,再想想……”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是杜幼楚正式即鬓的日子,她的父亲是杜家旁枝的旁枝,家世早就败落,此时栖身的这个三进院子还是杜太后看在杜幼楚的面子上赐下的,所以对于这个金凤凰一样的女儿,杜父那是恭敬的不能再恭敬,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索性即鬓礼举行的十分顺利,场面上是热闹又隆重,很是风光无限。
“今儿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什么亲王夫人,伯爵夫人,还有咱们杜家主枝的夫人小姐们,天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物,今儿居然还说上话了。”杜幼楚的继母显然还处在一个十分兴奋的情况中,只见她满面红光,语气更是铿锵交错,一个劲儿地对着杜幼楚说道:“这都是借了姑娘你的福气,你可真是我们家最有能耐的一个啊!”
杜幼楚和这个继母并不如何熟悉,彼此间还是客气居多,是以此时听见对方没口子的夸赞,她不禁有些不太自在起来,口中只说道:“那些夫人们都只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罢了。”
“那也是太后她老人家心疼你,喜欢你,才愿意给你做脸呢!”杜幼楚的继母明显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只听她叽叽喳喳地继续说道:“姑娘,你是咱家的大贵人啊,咱家以后十之八九指望的可就都是你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的大弟,如今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只可惜他文不成武不就自身也没个前程,姑娘,你能不能在太后面前说说话,给你弟弟指条明路,他这辈子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杜幼楚生性软懦,并不知道如何强硬的拒绝别人,此时满面胀红了脸颊,一副不知所错的样子,总算,她身边带过来的丫鬟即时上前一步,对着那妇人淡淡地说道:“杜夫人,小姐她今日也累一天了,需要早些休息,您还是请回吧。”
宫里出来的人儿身上都有股威势,那妇人见状也不禁怕了两分,心想:杜幼楚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所谓来日方长,日后再说吧,遂又夸赞了几句,脚步轻飘飘地这就走了。
“瞧她那副市侩的样子。”杜幼楚身边的宫女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
“算了,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杜幼楚摇摇头小声说道。
“姑娘就是太善心了,你这个性子,若无人看着,迟早是要被人连骨带血欺负死的。”
“怎么会,我有太后她老人家撑腰呢!”杜幼楚甚是天真的说道。
那宫女暗暗摇了摇头,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怎么劝也不会改了,遂也就不在多言。
“元绿.”杜幼楚叫着这宫女的名字,轻声说道:“我明日想到母亲的坟前祭拜一番。”
那叫元绿的宫女也知道,杜幼楚能够出宫一趟不容易,是以极为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口中道:“我明日陪小姐您一起去。”
杜幼楚缓缓一叹,思念亡母的心情却越加汹涌澎湃起来。
次日天明,杜幼楚一身素衣,坐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带着丫鬟和下人们出发了。
她母亲的坟墓在京郊之外,去的路上一切都很顺利,到了地方后,杜幼楚见母亲的圆坟很是整洁,似是常常被人打扫,心中十分欣慰,她亲自在墓碑前摆上了一应贡品,元绿等下人们退出几步开外静静地候着,只见杜幼楚先是低低地哭了好一阵,而后又对着那墓碑悄声说了好些话脸上的表情也是时悲时喜,看得人十分揪心。
元绿在这边等了好半晌,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后,方才走上前去,把自家姑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姑娘也别太伤心了,您现在过的这样好,夫人九泉之下见了,不知道会有多欣慰呢!”
杜幼楚摇了摇头悲声道:“只是一时想起母亲往日的音容相貌和对我的慈母之怀,忍不住伤心罢了,唉,元绿你不知道啊,我之所以能够有幸被养在太后身边,也都是母亲赐予我的庇护啊。”
元绿一听这话却有些惊讶,她只是知道,杜幼楚的生辰八字有些奇特,据说与杜太后当年那个夭折的公主有几分关联,所以杜太后才会特别疼爱杜幼楚,这中间何尝不是有着移情的因素呢。
杜幼楚说到此处却又停了下来,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
元绿见状便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杜幼楚点了点头。
因为忆起了亡母,杜幼楚的心情显然大受影响,坐在马车里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元绿作为她的贴身心腹肯定又是一番劝慰安抚,渐渐地,杜幼楚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些笑模样,而正在此间气氛有所好转的当头,一场意外却突如其来的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