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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桓修才不管书砚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一碗白粥吃的跟山珍海味似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心情舒畅。
碗底一空,他人往后一仰,又是一副“病重”的模样。
书砚也不知他是真难受,还是装的。他将碗一撂,伸手试探谢桓修额头的温度,还是有些烧。
仔细地给谢桓修掖紧被子后,书砚这才端着碗出去。
仍是感觉到冷的谢桓修,往被子里缩了缩,眼巴巴的瞧着门口,盼着书砚回来。
他不仅等来了书砚,更等回来一碗姜汤。
谢桓修不喜欢姜的味道,将脸一撇,背过身去,假装自己睡着了。
书砚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谢桓修的肩膀,“喝点姜汤,发发汗,会好的快些。”
……
谢桓修毫无反应。
书砚是知道他这毛病的,于是放柔了声音,哄劝谢桓修,“药那么苦都喝了,这姜汤总不会比汤药难喝吧,快起来,把这点喝进去,病就好了。”
谢桓修依旧毫无反应。
实在无奈的书砚,试探着问道,“那,要不我喂你喝?”
这回谢桓修有反应了,不过是往床里又钻了钻。
……
书砚拿他是真没法子,忽想起刚刚喂药时,他那乖顺样子,试探道,“要不,我喂你喝?”
闻话,谢桓修扭过头来,看看书砚,又看看汤碗,面露难色。
书砚忙道,“姜汤里我还加了些红糖,甜的,好喝。”
谢桓修心里翻了个白眼,甜才有鬼呢!再说我又不是小姑娘家,什么时候嗜甜了。他面上却是一副三分惧怕,两分欢喜的模样,“真的?”
“真的,真的,不信你尝尝。”
说着,书砚紧忙舀了一勺姜汤,吹了吹,递到谢桓修嘴边。
谢桓修皱眉,一脸勉强的喝了一口。
果然还是一样难喝……
书砚却满怀期待,“是不是很好喝?”
谢桓修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捉弄自己。可书砚这个老实人是一脸真诚,他也只得当成是真的,硬着头皮被书砚一口口喂完这碗姜汤。
书砚看着谢桓修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笑说,“快盖好被子,别再着凉了,不然还得喝。”
吓得谢桓修赶紧缩回了被窝,将自己卷个实诚。
“睡一觉吧,发发汗,就好了。”
说完,书砚端着碗出去了。
谢桓修看着书砚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他总觉得给自己挖了个坑,不过跳的值,至少书砚现在又开始关心自己了。
窝在被窝里的谢桓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也不知是哪个智者说过,人不能太得意,容易遭雷劈。
这不,谢桓修趁着生病可劲矫情,书砚被他使唤的提溜转。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谢桓修生病这两天并没有跟书院打过招呼。
一连三日,不见谢桓修的谈夫子,以为他故态萌发,怒其不争,直接修书一封,托人带给季辕。
“季辕贤弟:
见信如唔。
忆当年,正风华,鲜衣怒马游长安,何等风-骚。而今你我二人壮志全抛,各安两地。
昔年,弟以桓修天资聪颖,颇肖你幼时,又恐他不经事,易受挫为由,将此子托付于我,望我细心调教。
长安一别,弟音信全无。初闻弟有信来,唯恐他人捉弄,反复翻看方敢确信,是汝。
得知弟仍有心,一展抱负。兄,欣然应之。五年来,无一日不兢兢业业,悉心照料此子。奈何,他受尔影响太深,遇事便如鹌鹑,善缩。
多年前,兄无法劝说你,今日也无法教导桓修。
不如,仍由汝教导。
兄——谈献。”
季辕看到这封信时,大笑。
他才不信谈子谦收拾不了谢桓修,不过是来信沾沾口上便宜,谁叫当时他为了谢桓修能入麓山书院,求人办事一时嘴甜喊了声他“谈兄”,结果人家顺杆上爬此后便以兄长自居,在顺带告诉他谢桓修近况罢了。
当年季辕先于谈子谦入麓山书院学习,年级上谈献又长季辕。
两人当年在书院课业不分伯仲,彼此不服,总想压对方一头,时常打赌,看谁课业更好,但六艺不是这科我好些,就是那科他好些,谁也没彻底赢过谁。
二人最后商定,科举名次论雌雄。
那年,年仅十六的苏秦独占鳌头,而十九岁的谈献因卷纸上多的那一点滴墨,屈居第二,震惊整个大朝。
这绝对是大朝建国三百年来唯一的一次,头甲二名都未满弱冠,尤其是苏秦,当属大朝年纪最小的头甲。
俩人年纪加一起,都不及已入知命之年头甲地三名。
这人一出名,风波也随之而起。
有人说,若不是因为那一滴墨,头名本该是谈献的。
也有人说,苏秦能拿头名,不过是看他年纪小,论起文章来,无论是苏秦,还是知名老人,都高他一筹。
风言风语,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但偏偏年少气盛的苏秦当真了,非要同谈献再比试一场。谈献拗不过他,许他三日之后公开比试。
然而,比试之日,苏秦等来的只是谈献的四个大字——后会有期。
自此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直到谢桓修考上童生那年,留在麓山书院做夫子的谈子谦收到了一封来自季辕的书信。
那一句,“谈兄”,险些令谈子谦泪下,他怎会认不出苏秦的字迹。
当年,他不过是转身离去,而苏秦却是消失不见。
季辕看完信后,随手就要烧掉,但伸向蜡烛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仔细平整信纸,细心的收了起来。
季辕不信谢桓修会是个遇事退缩的孩子,他也信谈子谦不会真这么想。只不过这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就不见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季辕思量一会,修书两封分别寄给了谈子谦与谢桓修。
对此毫无所知的谢桓修,病好后要去书院了,才想起似乎没有请过假的事。
“书砚,这几日你帮我跟书院告假了么?”
好似突然被敲了一棒子的书砚,瞪大了眼睛看着谢桓修,“没有……”
谢桓修病的突然,书砚这几日一直忙前忙后,哪里想得到这事。
……
“你若再如此不知上进,这麓山书院便也不留你了。”
一想起谈夫子这话,谢桓修真想脱下衣裳,躲回床上继续装病。
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都得挨这一刀,他心一横,慷慨赴……书院。
这一迈进书院大门,谢桓修就怂了,他硬着头皮去找谈夫子。
“夫子……”
听到这声怯怯略带犹疑的呼唤,谈子谦抬头看向门外。
只见谢桓修嘿嘿一笑,蹭了进来,他假装没看见又低下头去,心里却想着,“季辕的信回的这么快,居然这就来上课了!那我的回信呢?”
同时,谢桓修心下喊了一声,“要糟!”,却没耽误他进屋的步伐,终于挪到了谈夫子身侧,解释道:“夫子,学生这两日病了,书砚忙着照顾我,所以没能来书砚告假。”
谈子谦眼皮都没抬,淡淡的“哦”了声。
“真的,不信你摸,我现在还烧着呢。”
谈子谦抬头,看了看谢桓修一眼。
他面色泛红,人好像是瘦了些,但精神不错。
谢桓修的确是瘦了,就连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下去不少,书砚离家三天,他又病了三天,吃得最好的一顿是,那日在小摊上吃的面,这么一折腾,反倒显露出了少年人的清俊,没那么孩子气了。
谈子谦心里惦念着季辕的回信,直接问他,“你季辕夫子来信给你说什么了?”
季夫子?来信?
谢桓修眼睛转了转,立即反应过来,眼睛一瞪,“夫子认识先生?以前怎么没听您提过?”
谈子谦反应更快,面色一板,“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赶紧回去上课。”
……
“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谢桓修哪里还有继续打听的心思,抱紧自己的书包,丢下句“学生告退”,溜掉了。
看似气定神闲的谈子谦,在空无他人的房间里,带着那么点小得意,笑说:“我就说,他苏秦怎么敢不回我的信。”
回到学堂的谢桓修,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谈夫子跟季夫子真是认识的,怎么之前都没听他们提起过?”
“哟,这不是谢桓修吗,好久不见啊。”
面对一如既往聒噪的李饶,谢桓修眼皮都懒得对他抬。不过,他这一出声,令他意识到一件一直被他忽略的事。
眼瞧着要上课了,谢桓修暂时忍了下来。
一下课,他紧忙走到林曦年身边,拱手问道:“林兄,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林曦年闻声起身,“桓修你来了。不必客气,有什么要问的,直说便是。”
谢桓修记得,林曦年似乎也是童试头名,“林兄当年进出院可曾参加过考试?”
林曦年笑道,“这是自然,咱们不都是这么进来的么。”
麓山书院每年至多招收五十名学子,都需要通过考试方能入学。不过,从十几年起,麓山书院突然改了规定,有举荐人的学子,同等成绩下优先入学。
听起来有些市侩,甚至被很多文人所诟病,但想入麓山学院的学子,丝毫不见减少。
而谢桓修却成了例外,他当年入学并没有参加过任何考试。
当年,他童试一过,季辕便同谢久夫妇说,“天官如果将来想入仕,跟着我不会有太大长进,不如送他去麓山书院读书,这是一家很好的书院,培养多位名臣贤士。”
就这样,谢久带着书砚,将毫不情愿的谢桓修送进了麓山书院。
谢桓修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甚至他一度以为,自己没有参加入学考试是因为当年的童试头名。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