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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茶室清香缭绕,沁人心脾,一老一少对面盘腿而坐,相谈甚欢。麻生一1917年出生,现在已经98岁高龄,他有两子两女,皆在美国,因为从小在美国长大,麻生一的儿女们也都与美国人结婚,如今麻生一儿孙满堂,孙辈就有十多人。
“大约自知时日无多,就越发思念家乡,所以就回来中国了。中国的空气充满了香气,真难让人忘怀。”
“当然是祖国好了,现在中国发展很快,我在江城读书三年,这三年就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有好几条地铁线,去哪里都方便。”
“就是这热天气从来没变过,就像27年那个夏天一样。”
麻生一的声音越说越低,但听觉灵敏的韦澜却捕捉到他所说的最后几个字眼。27年,莫非指的是1927年,1927年的夏天。
这时麻生一似乎也自觉失言,笑道:“小朋友,实不相瞒,我找你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知道,我一定知无不言。”韦澜对这位慷慨老者早起了敬意。
麻生一端起茶碗,这次他一饮而尽,目光直视韦澜,道:“小朋友,昨天我看到你钱夹里的那张寻人启事,你和寻人启事中要找的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韦澜脸红了,这可不好意思讲,总不能说对这个失踪的19世纪男人动心吧,这说出来要被人当成精神病,哪有人对着一张照片发花痴,而且还是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男人。
麻生一注视韦澜,观察她脸上细小的神色变化,一只手不时地握成拳头,然后又放开。
两分钟后韦澜终于想好了天衣无缝的措词。
“他是我的高外祖父,在江城失踪了,我高外祖母病重时想见他,所以就在江城的报纸上刊了这篇寻人启事,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
麻生一面露喜色,激动地道:“原来你是我的恩人的后代,我总算是遇到你们了。”
“什么恩人?”韦澜又糊涂了。
“你的高外祖父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救过我。”
韦澜啊了一声,暗自道了一声不好,这编谎编得离谱了些,不过麻生一的话却引起了韦澜的好奇。“麻爷爷,我高……高外祖父他是怎么救你的?”
“那都是88年前的事了,1927年常凯申在沪市发动四·一二政变,中|共中央被迫从沪市迁往江城,我的父母也是中|共|党员,他们带着只有10岁的我一起来到江城。可是没多久,江城就发生了七·一五政变,我父母被国民党杀害,石叔叔将我救出来,在江城东躲西藏。后来我们遇到一个爱国商人,那个商人收养了我,并将我带到美国,从此我就在美国落地生根。”
中国的近代史韦澜很熟悉,这次考研的方向就是中国史。她沉默了许久,从那照片里石中流的眼睛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有太多的故事。“麻爷爷,我高外祖父也是中|共|党员吗?”
麻生一摇摇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当年我只有10岁,不过他经常来我家里,和我父母关系很好,有时我会看见他们偷偷在屋里说话。”
茶室里的氛围忽变得静息,从窗格子中进来的一点阳光落在墙角的花瓶上,花瓶上画着的美人巧笑倩兮,宛若活过来一般。
“也许是缘分,想不到88年后我还能遇到石叔叔的后代,现在我终于有了报恩的机会。”
“别,麻爷爷,是我高外祖父救了你,可不是我,你千万不要存报恩的心思。”韦澜吓得赶紧阻止。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当年石叔叔舍命救我,我麻生一焉能在世,而且还开枝散叶。”说着,麻生一便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片,不由分说塞到韦澜的手中。
那是一张支票,金额那里填有许多个“零”,韦澜数了数足有6个,100万。
韦澜的手一抖,那张支票便从手指缝里飘了出去,这时坐在对面的麻生一眼神略微一变,似乎是不悦,韦澜赶紧拾起还给麻生一。
“麻爷爷,这真的不能收,无功不受禄,您惹感念我高外祖父的救命之恩,可以报答在其他方面。中国西部还不是很发达,您可以捐款,或者修建希望小学。”
支票是绝对不能收的,否则不就成了诈骗,韦澜后悔自己撒了这样一个谎。
“必须要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小朋友,你是希望我死后被人指着墓碑骂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还没说完麻生一便大声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厉害,伴随着喘气声,甚至身体也在剧烈的抽搐。韦澜赶紧蹲到麻生一的身畔,轻捶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但麻生一仍是咳个不停。“你要是不收这张支票,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他一边咳,一边大口抽气,这种情形很令人揪心,韦澜着实害怕自己不接受支票,这老者就气得一命呜呼了。算了,自己暂且收下支票,然后去找石中流的后代,将支票交给他们。这样,自己应该没有诈骗吧。
况且,自己也确实想知道石中流后来与他的妻子团聚没有。
“好,我收下了,麻爷爷。”这句话就像是灵丹妙药,瞬时麻生一就停止了咳嗽,笑眯眯地将那张支票放回韦澜手中。
韦澜实感无奈,俗话说老小老小,果然人老了就和小孩子一样。事已至此别无他法,韦澜只好先将支票收起来。
饮完茶出来已是下午五点,麻生一邀请韦澜共进晚餐,韦澜推脱还有事情在身。当韦澜走后,麻生一仍是驻目眺望韦澜的背影,眼中若有深思。
“将军,我不明白您此举的意图。”不知何时张大北悄悄走至麻生一的身后,他垂首而立,一脸谦恭。
“你无须明白。”麻生一又咳嗽起来,咳得勾下腰,看样子十分难受。
“将军,我扶你坐下。”
不等麻生一坐下,他张开嘴,便疾疾地吐出一口鲜血。张大北赶紧递上一张纸巾,麻生一擦了嘴,张大北又恭敬地送上保温杯,麻生一抿了两口水便吐在七角枫的树下。
“将军,您的病不能再拖了,我安排您进入医院。”
麻生一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仿佛有一片阴影遮住他的视线,忽然眼前又是一阵明亮,一个黑衣男子的形象倏地跃入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