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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飞将军青麟之死!
她刻骨铭心,此生此世,就是不会忘记的!
对于白羽奴,她给予了所有的信任,以及全部的耐心。
一次又一次,可是每一次都是如此的令人失望。
当初,她还以为苏家被灭,当真是所谓的流寇。
那一段日子,是白羽奴的陪伴,才让她慢慢的走出了阴云。
直到几年后,元月砂找到了慢慢恢复了记忆的烟沉。
然后,才知晓了那些所谓流寇根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除了龙胤,断断不可能有如此精锐潜入海陵却悄无声息。她恨极了,恨透了。她才恍惚所觉,远在京城的苏姐姐,可还安好。她以为苏姐姐没有给予书信,是因为没了家人,过于悲痛。可是后来,她才知晓了所谓的真相,并且痛彻心扉。甚至于这样儿,她杀入了京城,想要杀死百里策。
可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墨夷宗的人居然是严阵以待。
她砍伤了莫浮南的脸颊,斩断了蔺苍的手指头,如此凶狠绝伦。可是偏偏,却是让墨夷宗的宗主击败,并且身受重伤。若非白羽奴随后赶到,救走了自己,也许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是死在了京城。
直到那个时候,自己对白羽奴仍然是没有一丝一毫怀疑。
他跟自己发誓,就算苏家被流寇所杀,和朝中权贵有些关系。可是,却绝不会是朝廷本意。他会寻出这个暗中操纵一切的权贵,然后用极狠辣的手段,折磨处死,以慰苏家的在天之灵。
最后,自己被安抚了,只要求白羽奴配合,让她带走苏姐姐。
偏生苏姐姐要走的事情居然被泄露,苏姐姐也死了。
青麟的最后一根弦就这样儿断了,内心之中却也是流转了极为浓郁的恨意。
她那一双眸子,由着漆黑化为了染染青色,是恶魔如鬼的颜色。
是如此的狠戾,如此的可怖。
那染染的青色,带来了猩红的血,浓稠的恨。
接下来的事情,元月砂没有继续去想,也是不想继续去想。只因为接下来的经历,她痛彻心扉。
她抬起头,白玉似的脸蛋好似绽放了一缕浅浅的笑容:“睿王妃,月砂冒犯了。”
她姿容娇美,巧笑倩兮。只因为她清清楚楚知晓,一个人纵然是武功盖世,可是也是抵不过甜美的笑容,狠辣的算计,以及可怕人心。
那眼眸里面浓墨也似的黑,掩住了凄厉无比的青。
元月砂心忖,她不觉有人能比自己答得更好。
因为这个答案是白羽奴给的,就算她恨白羽奴,可白羽奴却是她此生见过最聪慧最善于蛊惑人心的妖孽。
就算是元月砂自己,也不会有这样子的答案。
元月砂不动声色想,为何白羽奴这几年隐匿消失?
这个男人是她心里面最厉害的,谁也比不上,不止这些个贵族女眷,便是龙胤满朝朝臣,也比不上白羽奴。
在场男子亦不觉心思复杂,竟不觉有些讶然。
区区一个乡下丫头,怎会有如此心思。
看来爱情的力量,果真是伟大的。
元月砂既得百里聂垂青爱慕,搭好了台阶,还不拼着吃奶的劲儿,顺理成章嫁给百里聂。
元月砂已然是平复了心神,收敛了自己的心思。
她没去看百里聂,只因为纵然不看,也知晓百里聂如今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自鸣得意,一副算计得逞的得意样儿。可是等自己望向他时候,他反倒是一副假惺惺的无辜惊讶模样。
百里聂纵然戏好,可是自己也是没心情看他这个戏。
她没看百里聂,自然不知晓此刻百里聂真实的表情。
那双眸子,蕴含了淡淡的朦胧,却不自禁的流转了几许的复杂。
而那眸子深处,竟不自禁流转几许淡淡的悲凉与欢喜。
百里聂缓缓吐了一口气。
不错,元月砂会这样子回这个话儿,也许他是计算好的。
就好似天底下许多其他的事情,仍如百里聂手掌的掌纹,是清清楚楚的。
就好似自己笃定,眼前少女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刻骨铭心。
无论是爱是恨,自己都占据了这个女子全部的心房,主宰着她的感情。而自己,其实何尝不是如此?
他人生之中,也有无法计算好的事情,曾经也犯下过错误。彼时自己自负如斯,以为天下都在自己玩弄之中。可笑自己到底也为人所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教训,认清自己也不过如此,十分可笑,轻浮浅薄。不过如今,他会将错误的东西一件件的纠正过来。
他耳边听到了百里雪震惊过后蕴含了几分恼怒的嗓音:“陛下,儿臣不服气。今日论政,倘若女儿当真见识不如,也心甘情愿。可是,女儿却不甘心输给昭华县主。”
区区县主,南府郡出身,根本是个乡下丫头。
她不甘心自己输给乡下丫头。
苏颖也忍不住樱唇轻颤,想要开口。
却也是到底说不出话儿来。
还是让百里雪当枪,自己只充作贤淑温婉。
宣德帝面露厌憎之色。
此刻却听到石煊嗤笑:“输了就输了,输了是现实。至于公主甘愿还是不甘愿,你瞧别人在意还是不在意?”
石煊不屑,方才百里雪大放厥词,听得石煊无名火起。
当真以为,东海之人,是好欺辱的?
百里雪不理睬,石煊算什么,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她自顾自说道:“如今京城谁不知晓,长留王殿下垂青于昭华县主。今日,长留王更当众许诺,谁成为了东海郡主,便娶了她了。故而,早知睿王妃会问什么,却教导昭华县主作答。然后,便顺理成章。却让满京城的贵眷,给元月砂做踏脚石。”
一句话,却为元月砂招惹诸多仇恨。
几乎满京城的贵女,都是不自禁有些仇恨的看着元月砂。
百里雪所言,也是激得她们嫉意浓浓,格外不甘。
不错,满京城的姑娘,都为了这个乡下丫头做陪衬?
若不是百里聂教导,元月砂如何能有这样子内秀?
真不知道长留王殿下吃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待元月砂这样儿的好?
一只山鸡,却要点成凤凰。
百里聂眸光深邃,盯着百里雪,忽而一笑。
某方面而言,百里雪似也说出了真相。
人群之中,却也是传来了那一阵子的嘈杂议论。
元月砂不动声色:“月意公主如此指证,可是有什么证据?”
百里雪冷笑:“区区南府郡出身,乡下出身,哪里来这般见识智慧?”
她这样子说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在场贵女,个个系出名门,身份娇贵,家族底蕴深厚。元月砂这般出身的女子,哪里受这样儿的教导,能有这般见识?
说来说去,自是不免令人觉得十分狐疑。
百里雪更忍不住将面子情都撕破了:“而昭华县主才貌皆不出挑,为何长留王竟处处暧昧?只怕这份暧昧之情,动机并不如何的单纯,只怕是另有心思,别有主意。”
却也是暗指百里聂诚心算计,利用元月砂插手东海之事,居心不良。
百里炎容色沉了沉,他的拇指轻轻的擦过了掌心的疤痕,容色竟似有几分冷锐。
那一日,绿薄提及了百里聂,他竟不自禁的捏碎了茶杯,划破了手掌。如今伤口虽愈合了,可是却也是留了一道疤痕。百里炎一贯沉稳,一向也是喜怒不形于色,偏生居然会捏碎茶盏伤了手。如今百里炎拇指缓缓的擦过了自个儿手掌上的伤,这伤仿若是耻辱的象征,仿佛在嘲笑什么也似,让百里炎的内心好似扎了一根刺,十分的不舒坦。
从小到大,自己拼命才可以得到手的东西,百里聂却能轻飘飘的摘到手。可百里聂就算是摘到手,也不会在意,只会漫不经心的抛在一边。也许百里聂这样儿,才十分像一个贵族。恣意洒脱,潇洒风流!如今手掌上的伤,就好似一根刺,就这样子莫名的扎入了百里炎的心口。
百里炎面色沉沉的,也是没说什么话儿,只轻轻的抿紧了唇瓣。
他不知道,元月砂今日展露这样子的风华,这般拼命,究竟是出于对自己的忠心和狂热,还是为了百里聂。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乐意元月砂成功,还是失败。
他更不知道,倘若百里聂当真肯娶元月砂为妻,元月砂这个聪慧如狡狐的女子,可是还会听从自己的吩咐。
元月砂却容色不变:“南府郡虽然比不得京城,可也是江南锦绣之地,各地商贾云集。月砂总归读得起书,有机会见识一二。更何况,当真娇养于京城贵女有此自矜之心倒也罢了。月意公主据闻也出京游历,若龙胤除了京城都是乡下地方,月意公主大约也没机会见识到什么,学识也只是寻常了。”
百里雪恼怒,被元月砂气得说不出话儿来。
元月砂一张口,就说什么外出游学。
可别人都知道,因为她出身不吉利,所以才被宣德帝打发出来。
不就是嫌弃这个女儿碍眼,不乐意见着。
这是百里雪的伤疤,平时也没人会提。别的人固然会背后议论几句,可是也不会当面说什么,至少不会说得如此的直白。
毕竟,月意公主到底是皇族公主。
她身份自是娇贵,跟别的人不同。别的人就算那心里面有些嫌弃月意公主的不吉名声,也绝不敢当众羞辱。
百里雪心里不自禁流转了恨意,她恨透了元月砂,不知轻重,居然如此毫不留情的,揭破了自个儿的伤疤。一缕生生的恼意,顿时不由得从百里雪的肺腑之中滋生。
偏生,元月砂还不依不饶:“更何况,由着月意公主所言,这但凡京城以外的地方,都是乡下人。月砂不过是弱质女流,身份卑微,受些羞辱,那也没什么话儿好说。可在座朝廷官员,倒有大半,不是京城本地人氏。公主,你言语失当,岂不是辱了他们?”
百里雪为之气结,极恼恨的说道:“元月砂,你不必在这儿挑拨离间,我并不是这样子的意思。”
元月砂不觉心忖,不是这样子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这外地的官儿,在京官面前本来就低了一头。这虽然没有明说,可也是心知肚明。
别人虽不好对百里雪明着计较,心里面也会有个疙瘩,看法也会有些不好。
而这些,百里雪心里面也是明白。
她就是戾气太重,又口舌锋利了些,一下子就被元月砂抓住了痛脚。
她为之恼恨,元月砂就好似一团棉花,软绵绵的,浑然不受力。可你自个儿,反而会被气得半死,并且因此而生恼。
百里雪心里面,恼意不绝。
宣德帝面色也是有些不好看,这个女儿,果真是会招惹祸事的。
刚回来时候倒也还好,可是日子一久,那戾气十足的本性,便是不自禁的透出来了。
“阿雪,还不给昭华县主赔罪。”
宣德帝面色沉了沉。
他自认为给百里雪留住了体面,只让百里雪向元月砂赔罪。否则,他张口让百里雪向着在场朝臣赔罪,那才是真正落了脸面。如今借着让百里雪向元月砂赔罪,也是昭示朝廷对各地官员的一视同仁。
便是那些个面上流露出愤怒之色的官员,如今容色却也是禁不住缓和了几许了。
百里雪心尖好似刀扎一样,一阵子的锐痛,生生滴血。
她也是个玲珑聪慧之人,也是明白为何宣德帝居然会这样儿的言语。
事到临头,百里雪也不是不能委曲求全。
“是我言语不是,得罪了昭华县主。”
百里雪柔声细语,做足了姿态,方才还怒气浓浓,这一刻竟让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儿。
她这般姿态,倒也令不少人消了气。毕竟,百里雪说出那样子刻薄言语,显然也是因为和元月砂斗气置气,一时口快。
元月砂内心之中反而不自禁的浮起了几许的警惕之意。
百里雪这副模样,正因为百里雪能屈能伸,反而更加可怕。
要是好似百里昕那样子,赔罪一下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俺儿没什么可怕的。
元月砂也容色温和:“其实月砂也有些不是,公主太客气了。”
可百里雪同样觉得元月砂虚伪,并且觉得这昭华县主未免太过于心计深,人也有些可怕。
百里雪唇角,不自禁的浮起了一缕笑容,笑语盈盈,一派嫣然。
她心念盘算,本来自己在质疑元月砂是否作弊的。
谁曾想,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的,就不应该说那么一句元月砂是乡下丫头。这一下,就干脆让元月砂抓住了把柄,一阵子的胡搅蛮缠。反而,将这档子事就这样子扯远了。
不过百里雪咬死了一个人,一定会咬得很紧,死死不放的。
“不过,昭华县主与皇兄姿态暧昧,而一贯不问俗务的长留王殿下又当众许婚,此事,难道不是显得太过于可巧?也许,便是皇兄太过于心仪昭华县主了。可偏偏,昭华县主又是身份有别,所以干脆顺理成章,令别人无话可说。而且,还抬举了昭华县主,踩着满京城的女子。”
百里雪收敛了温顺歉疚的容色,一转眼,又是咄咄逼人。
“非是我对昭华县主有何偏见,只不过,我身为公主,自然要求公平公正。不然,满京城的妙龄少女,也是不会服气的。”
百里雪一派坦然。
元月砂不动声色:“月砂纵然极力辩白,只恐月意公主也仍然会瞧不上我。却不知,月意公主有何打算?”
百里雪一时语塞,她原本以为,元月砂会纠纠缠缠,会和自己争。
谁料想元月砂不生气,她非但不生气,还反而自己应当如何。
一时之间,百里雪也是没有什么主意,口里面却也是不肯认输:“那就要看昭华县主,自个儿想些个法子,自证清白。”
却未免显得无礼。
元月砂眼珠子一转,一双漆黑晶莹的妙目却流转了几许狡黠之意:“既然是如此,月砂自知自己蒲柳之姿,齐大非偶,绝不敢奢望嫁给长留王。长留王之前所求,便不作数就是。”
很好,百里雪咄咄逼人,自己正好趁机摆脱百里聂的纠缠。
便是百里雪,也是不觉怔了怔,也实在没有想到元月砂会这么说。
百里雪虽是厌恶百里聂,却也是不得不承认,百里聂有那么一张十分勾魂的俊俏脸蛋。而且百里聂还是极得宠的皇子,身份尊贵。可是如今,元月砂一张口,居然表示可以放弃这份荣耀。要知晓,一门好婚事,可是能让一个女子一步登天的。
百里雪目光闪动,猜测元月砂的用意。莫非元月砂壁虎断尾,壮士断臂,宁可牺牲百里聂也是要得此富贵?这不是不可能,权力很多时候比爱情可靠得多了。
她以自己猜度别人,觉得元月砂这等冷血凉薄的女子说不准也会做此选择。
如此一来,元月砂自然也是显得更可怕了。
可元月砂话语方落,便是听到了百里聂轻轻的叹了口气:“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儿臣一向便是洁身自好,绝不沾染风月之事。可偏生,却总有些闲言碎语。儿臣与昭华县主略略说几句话,便是有所谓私情。那么就算是苏三小姐,别人也会说我与苏三小姐有些什么。除非,挑中阿雪入睿王府。她是我亲妹妹,既然不可能嫁给我,自然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自然绝无私情。”
苏颖原本在一边瞧个热闹,却万万没想到,百里聂居然会将自个儿拉下水。
她内心恼意更浓,又说不尽的委屈。
百里雪也不是好相予的,她对着元月砂咄咄逼人,自己正好乐得看戏。哪里能想得到,百里聂居然毫不犹豫,将自己扯出来为元月砂开脱。
百里聂对元月砂可谓是百般维护,却偏生对自己弃如草芥。
苏颖的舌头,好似吃了一片黄连也似,那苦味儿好似苦到了心里面去了。可偏偏,这样子的苦,说不出来,而这个苦,还是苏颖自找的。
是她让人到处说,百里聂是喜欢她,却故意拿元月砂做挡箭牌。
苏颖是拂不开面子,故而想方设法的,抬抬自个儿的身价。
哪里想得到,百里聂居然狠得下心,拿这样子的话儿,来攻击自个儿。
元月砂若是苏颖心尖的宝,那自己就是被百里聂当做路上的石头。
暗中,苏颖悄然捏紧了手帕。
她知晓,如今苏暖还瞧着自个儿,眼睛里面除了疼惜,还有些个说不出好奇与疑虑。
大约苏暖当真打心眼儿里面捧着自己,所以惊讶百里聂居然当真好似极为呵护元月砂。
苏颖恶狠狠的想,百里聂没长眼珠子。
要是长了眼珠子,又怎么会去捧元月砂?那等货色,粗俗不堪,出身又下贱,哪里能比得上自己一丝一毫。不错,百里雪说得没有错,方才元月砂说的那些话儿,必定是百里聂教的。正因为百里聂不管不顾,捧的是这样子货色,故而闹腾成这般模样。
没看到百里雪一脸轻蔑,如此瞧不上,言语挑衅,倒是闹成一番可笑。
倘若百里聂没有挑中元月砂这样儿的货色,只怕也不会招人挑剔,觉得他处事不如何的公道。
这都是百里聂自找的。
苏颖抬起头,一张绝美的脸颊却也是写满了无辜,一副被殃及池鱼的可怜模样。
“殿下何必如此作践苏颖?”
她情不自禁的望向了百里聂,她有自己尊严,更要维护自己的尊严。百里聂拒绝她了,苏颖也是不好死缠烂打了。可有时候,她也是忍不住在想,倘若百里聂对元月砂的诸般关爱,用在了自个儿的身上,那该多好。谁让自个儿天生命不好,没这样子的福气,无论什么东西,都要自己用些个狠手段去争。那些个好东西,可不会平白无辜的,这样子的跳到了自己的怀里面来。
如今苏颖这份蕴含了淡淡的委屈的姿态,和她那绝美的容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令人心悸的韵味。
她的才气是恰到好处的,既足以让自己区别于那些个庸脂俗粉,与此同时,这份才气又不至于让男人们心生忌惮和不喜。就好似元月砂与百里雪,那股子锋锐总不免令寻常男儿生出畏惧之心。
苏颖顶着这张颇为柔美的面容,一双眸子水色盈盈,凄婉之中蕴含了几许可怜。不少男子,都心生怜惜。尤其是百里昕,一双眼里却也是禁不住流转光彩。若非方才被百里炎教训,说不准百里昕已经是出口相护了。
苏颖虽然已然对百里聂死心,可心里面却有那一缕期待。期待百里聂到底有几许愧疚,几分不舍得。
她长长的睫毛宛如扇子,轻巧的遮挡住了眼底的光芒,却不自禁打量百里聂。
然而百里聂那姣好的眉眼却似若雪玉雕琢而成,竟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瞧得苏颖心口,竟似浮起了一缕说不出的难受。
百里雪也不觉目光闪动,百里聂开了口,有些话儿,她反而不好说了。毕竟再说起来,却好似自己有私心。
她耳边,却听到了龙轻梅凉丝丝的嗓音:“月意公主言下之意,是我与长留王殿下交好,并且有失公允,是不是?否则今日考究,长留王殿下是不会知晓的。”
百里雪一愕,旋即目光闪动。
百里聂嗓音也如音律一般好听:“父皇,儿臣没有这样子复杂的心思。”
宣德帝沉声说道:“睿王妃放心,朕又怎会对你,加以怀疑?”
百里雪说不出话来,只怕自己再说也是会触及宣德帝的怒意。
龙轻梅不动声色:“臣妇自是相信,陛下对臣妇的关怀与信任。不过今日匆匆一会,就做定论,岂不是显得有些轻率。臣妇心忖,不若让苏三小姐、昭华县主以及月意公主都到臣妇别院暂住。一番相处,也许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呼之欲出。到时候,臣妇所挑中的养女,一定足以服众。”
宣德帝轻轻的点点头:“既然是如此,那就允了睿王妃所请。”
百里雪暗中有些恼恨,她内心之中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可是纵然是不乐意,有些话儿却也是说不出口。
毕竟,如今宣德帝对百里雪厌弃日深,若今日再拂了父皇脸面,只恐怕自己会被逐出皇宫。
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虽然是女儿身,可是哪里不好,为何宣德帝居然是处处的嫌弃,并不肯好好的接纳自己这个女儿。
苏颖倒是反而松了口气。
若不是元月砂,那倒是好了。倘若元月砂当真做了东海郡主,又胜了自己一次,只怕苏颖会日日心口滴血。搬入别院,日夜相处,她也有自信,自己能讨好龙轻梅。
无论男女,苏颖要真心讨好谁,可谓能贴心到极处。
百里雪是皇族之女,元月砂也是性子倨傲。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没她苏颖会讨好人。
再过几日,据说便是龙轻梅的寿辰。
既然是如此,这祝贺龙轻梅的寿礼,可是要从现在就要想起来了。
她并未留意到,此时此刻,一道蕴含了浓烈的怨毒的眸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颖娇颜,不自禁的流转了那缕缕的狠意。而这样子的目光,却来自于一边憔悴无比的苏夫人。
苏夫人恨着苏颖,恨得心头都要滴血了。
她忍不住极恼恨的想着,就在当年,苏侯爷抱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俏女娃儿,说是要收为养女。
那时候苏夫人是个极贤惠主母,也只温温柔柔笑着,未敢如何的反驳,也不能如何的生气。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那么一根针,刺入在了苏夫人的心口里面了。
好端端的,苏侯爷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要收养这么个女孩子。她又不是傻子,心里面也都懂,说不准便是外头养的私生女,然后过到了明处。
曾经何时,她甚至也是愧疚过,觉得苏颖实在也是挑不出错误,还对自己柔顺客气。便是苏夫人这样子心眼儿多的,也是觉得苏颖举止好似没有什么极出格的地方。可那样子的愧疚,风一吹,却也是没有了。
她恼恨苏颖的美丽姣好,厌弃苏颖的完美无缺,凭什么她的两个女儿一个为情而亡,一个年少愚钝。甚至于如今,连阿樱也是没有了。别人的孩子,再如何优秀,又如何配在自己面前妖娆绽放碍着自己的眼。
当年的苏颖,好似一根生机勃勃的藤条,缠绕上了苏家,汲取所需的种种养分。如今苏颖已经得到了她所想要的,一切苏家能给给予她的好处,苏颖都已经点滴不剩的吸取得干干净净。她借着苏家名满京城,借着苏家攀附上了洛家。如今苏颖瞧见了更合适的攀附对象,自然也不觉要攀上那更高树枝头,好似绞杀榕一样,吸取了别人的养分,掠夺了别人的太阳。她苏家两个女儿,就好似祭品一样,迅速的枯萎。
苏夫人的眼底,流转了如冰的恨意,她忍不住想着,苏颖得意不了多久。
苏颖脸蛋上的手掌印,如今已经是消去了红肿,抹了些脂粉,也不大能瞧得出来。可自己想要给苏颖的,何止这一巴掌。
苏颖平素可谓是极为敏锐的,可是此时此刻,也许是被元月砂吸引了注意力了,此刻竟然是浑然不觉。苏颖亦不觉有几分恼恨与得意的想着,元月砂如今且想欢喜一阵子。可是纵然是欢喜,也是欢喜不了多久了。
她不会让元月砂开开心心,更是恨不得将元月砂狠狠搅碎,方才消去了自个儿的心头之恨。
元月砂强自压下了自己风头,可那只是片刻。
她绝对不会让元月砂称心如意。
当苏颖将目光落在苏夫人脸上时候,她并未瞧见苏夫人脸上流露什么憎恶之色。
苏夫人已经收敛了眼中的狠意,一派木然。
苏颖看着苏夫人,眼中一缕算计的光彩,却也是一闪而没。
从小到大,苏颖就是这个样儿,利用别人,除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而如今,自然也仍然是如此。
每一次,她若要对谁下手时候,总会想些个法子,事先挑到一个替罪羔羊。这样子一来,自个儿才会安然无恙。
一场茶宴,剩下来时间,就是让朝臣清谈几句。接下来,这些宾客便会在皇宫之中稍作歇息,甚至安排了戏班子入宫表演。晚些时候,再传召晚宴,以宴宾客。
苏颖眸光隐隐有些莹润。
她想着方才元月砂出的那么些个风头,苏颖一颗心,就跟刀扎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她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出的风头比自己大。
苏颖轻盈的来到了苏夫人的身边,却也是泫然欲泣:“母亲,女儿今日,是伤了母亲心思。”
“其实,阿樱死了后,我便什么心思都没有,连打扮心思都没有,却任由那些下人摆弄。岂料,我这个打扮却偏生出了这样子的纰漏,这可都是我的不好,是我的不是。”
苏颖掏出了手帕,轻盈的擦去了脸颊之上的泪水珠子。
苏夫人似嗤笑了一声,面色颇有些个不悦,却也是不动声色。
“女儿也不是真心想做什么东海养女,可是母亲是知晓的,洛家有这个心思,女儿也是没法子推拒。更何况,料想母亲的心中,那也是心知肚明。便宜了昭华县主那个小蹄子,以后谁都不能奈何她。其实母亲想来也是知晓,妹妹是昭华县主逼死的。可怜,可怜她岁数还那样子小,好好一个女娃儿,便是被逼得命都没有了。”
这样子说着,苏颖好似眼眶一下子也是红了。
苏夫人那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自禁的流转了几许悲伤之色。
女儿是苏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哪能不疼,哪能不痛?
“不过母亲,可是不要做傻事,人家可是县主。其实阿颖也知道,这乡下丫头本事多,很有手腕,如今是县主,以后很有可能是郡主。她还攀附上豫王爷,手腕颇高明。以后,说不定还会是豫王侧妃。只怕咱们苏家,也是奈何不了她。阿樱的死,说不准就是会不了了之。可是就算是这样子——”
苏颖口气略顿了顿:“就算是这样子,母亲可是不要做糊涂事儿,可是不要当众冒犯元月砂。”
“女儿挨了母亲一巴掌,可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就算被母亲打了,阿颖也不会觉得委屈。可是要是母亲想不开,对县主无礼,这可怎么得罪得起?母亲只怕,也是要获罪的。”
“阿樱的死,母亲就算是心里面再痛再恨,可那也是只能忍下来。谁让阿樱的命这样子的苦,居然是招惹了这样子的狠毒女人。”
苏颖眼波流转,看似温柔体贴,可那一句句话儿,可也是不动声色的染上了那么一层淡淡的狠毒。
她可不是在劝苏夫人,而是在火上浇油。
苏夫人因为苏樱的死,受了很大的打击,如今更是神思有些恍惚。
自己早就买通了苏夫人的人,在苏夫人的那耳边念叨,将自己教导的话儿一日日的在苏夫人的耳边念叨着。
今日苏夫人入宫,可是带了一把匕首的。
不错,苏夫人是抽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可是那是因为苏夫人嫉妒自己。对于元月砂,自然绝不仅仅是区区一个耳光那样子的简单。苏夫人这般女子,可是绝不会轻轻巧巧的便是饶了元月砂的。
当然苏夫人就算是满怀恨意,带着这把匕首入宫,也不见得会有这样子的胆气,弄死元月砂。
既然是如此,便是需要自己挑拨离间,增加苏夫人的怒意了。
苏夫人若动了手,元月砂便算是死了伤了,也没人会怀疑到苏颖身上。
谁都知道,苏夫人因为丧女之痛,故而心神恍惚,自然也是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了。
如今想想,自己这儿耳光挨得也是值得的。既然苏夫人会大庭广众之下,毫不客气的打人的耳光,既然是如此,苏夫人做出了杀人的勾当,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她并不担心,苏夫人这弱女子不能弄死元月砂,只要苏夫人做出伤害元月砂的举动,那也就可以了。
苏颖本身,只需要一个替罪羔羊。
她早就让魍魉易容进入皇宫。
只要魍魉一根细针,就能生生弄死元月砂。苏颖这心里面,还当真十分遗憾。当初她和赫连清合作时候,就应该让魍魉暗算元月砂,而不是那个草包一般的范蕊娘。范蕊娘算什么东西,元月砂才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苏颖满腹算计,却没留意到有几分木讷的苏夫人眼里,竟不自禁的流转了那一缕狠戾光芒。苏夫人注视着苏颖,那缕光芒一闪即没。苏夫人万分恼恨的想着,这个苏颖可谓是太过于可恶了。这等粗浅狠辣的算计手腕,居然也是胆敢用在自己的身上。其实,还不就是一门心思,打算着让自个儿做那个杀人的刀。
当然,苏夫人不得不承认,若无元月砂的提醒,也许自己当真会陷入魔障,中了苏颖的算计。
那一日,她可真没想到,元月砂居然也会找上自己。
那时候,苏夫人自然是气疯了。想不到元月砂居然制住了自己,再加以威胁。
元月砂说出了黑牡丹的事情,还告知了苏夫人,那苏青鸾骨头上扎的那枚针。
还有苏颖对苏暖的一些十分恶心人的算计。
苏夫人虽然知晓,元月砂可谓是心怀叵测,有心算计。可是这并不代表,元月砂说的话儿,不是真的。
她如大梦初醒,好似泼了一盆冷水。甚至于,在她身边嬷嬷忽而开始唆使她杀了元月砂时候,苏夫人也不觉寒得打了个激灵。
想不到,苏颖居然是会狠到了这个程度。
苏夫人言语也是柔了柔:“今日因为阿樱,倒是打了一巴掌,你怪我不怪?”
苏颖立刻感慨万千:“母亲说哪里的话儿?颖儿就算是再没有心肝,也是不至于居然怪上了你了。”
两人客客气气,居然是有那么几分的母慈女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