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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离开了后,也不多时,却也是见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中年妇人,匆匆而来,面颊之上不自禁的流转了几许的急切之色。
元月砂也认得,这个妇人正是杨太后身边的张嬷嬷。
她不过见过这张嬷嬷几次,可是记性很好,也是深深的记在了脑子里面。
元月砂不觉轻轻行礼,唤了声张嬷嬷。
张嬷嬷却容色不悦,似甚是恼恨。
她眉宇间好似立传了一股子的烦闷苦恼,不觉冷声:“事到如今,你既应了太后,也不应当反悔。”
元月砂低低的福了福:“奴婢不敢。”
她心中却不觉思忖,杨太后究竟让这个奴婢做什么?
瞧来这档子事,一定不简单。
百里聂让自己掺和此事,也不知晓是什么居心,要自己做什么。
张嬷嬷也是没再说那么多,伸出手,拽住了元月砂的手臂,让元月砂随着一道去了杨太后的寝宫。
这杨太后的居所虽不算十分奢华,可倒也十分的雅致。
当年宣德帝能够登基,少不得杨太后的支持。就算如今,杨家已经是没了实权,不过明面上,杨太后却也是极受尊崇的。元月砂见过这个杨太后几次,人前这位太后娘娘吃斋念佛,虔诚得不得了。不过元月砂也并不蠢笨,并不觉得杨太后当真就是这副样儿。
房中一股子的药味儿,使得元月砂略皱眉头。
杨太后脸色苍白,却也是有些憔悴。她手帕捂住了唇瓣,咳嗽了两声,随口吩咐:“秀锦,你替我拿药过来。”
元月砂内心打了个突,她并不是真正的秀锦,事前也是并无准备,哪里知晓杨太后吃什么药,更不知晓杨太后药放在什么地方。
一时之间,元月砂立足原地,也是不好动。
杨太后愕然抬头,轻轻的呵斥:“你这是怎么了?”
元月砂轻盈的跪在了地上,颤声言语:“回太后,奴婢,奴婢今日心神不宁。”
杨太后也不那样儿恼怒了,缓缓说道:“这也怪不得你,你对哀家忠心,这档子事儿,你也已然应了。既是如此,便不可反悔。不错,让你给豫王捧酒下毒,是委屈了你。可你当场认罪自尽,家里面亲人,哀家也是早让人藏匿。否则,便是豫王不动手,你忤逆哀家意思,也是能灭了你九族。”
元月砂身躯轻轻的抖了抖,她并不是害怕,而是打心眼儿里面吃惊了。杨太后居然欲图除掉了百里炎,平日里也是不大能瞧得出来,却也是不知晓有什么样子的深仇大恨。
她甚至忍不住想得多了些,也许百里聂也欲图除掉百里炎,故而趁机让自己混迹其中,借着杨太后的手,除掉百里炎。而自己呢,又再次成为了百里聂可利用的棋子。
杨太后吓唬住了元月砂,又安抚这个宫婢。她让下人取了点心,赏赐给元月砂吃。
元月砂记得婉婉的话,筷子夹起了一块点心,却一口都没有吃。
实则以元月砂的聪慧,就算别的人不这样子说,她也不会随便动那么些个吃食。
那一块点心,让元月砂慢慢的夹碎了。
方才元月砂还怀疑百里聂有意利用自己设计圈套让百里炎去死。
不过如今,元月砂仔细想想,自是觉得不可能。
以百里炎的本事,区区极简单的下毒,就能将百里炎除掉?元月砂想一想,自己都不敢相信。
既是如此,杨太后为何居然这样子蠢笨,用这般粗糙的计策?
一想到了这儿,元月砂心里冷哼一声,筷子将一块糕点的碎屑这样子的弄碎。
她不觉想起了杨太后苍白的脸蛋,已经这里的一股子药味儿,心中也是隐隐有些了然了。
毕竟杨太后虽并非宣德帝的生母,也只比宣德帝大个三四岁,可是年纪也是不轻了。
只怕这样子声声佛号,也是抚不平杨太后内心的浮躁。
也没多一会儿,百里炎来到了杨太后寝宫,那张嬷嬷唤来了元月砂,却也是令元月砂去奉茶。
元月砂端茶踏入之际,目光不可遏制的落在了百里炎的身上。
她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百里炎,甚至可以说极为熟悉这位豫王殿下。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再一次瞧见了这个豫王殿下,心里面的感觉却也好似有些个不一样了。那双金属也似的眸子,好似掠动了涟涟光彩,仿若蕴含了一缕冰冷。而这样子冷冰冰的寒意,仿若勾起了胸中一缕心悸。也许百里炎便是灭掉苏家的元凶,甚至连苏姐姐,都是让百里炎生生给害死的。
一想到了这儿,元月砂却也是轻轻的垂下头,缓缓的掩去了眼睛里面的缕缕神光。
一股子杀意,却也是悄然染上了元月砂的眸子。
杨太后这计策虽然十分粗陋,可是要是居然成功了呢?
一想到了这儿,元月砂唇角悄然浮起了一缕冷冰冰的笑意。
她也许无法肯定百里炎是逼死海陵苏家的主谋,可是这个男人沾污了苏叶萱的清白,却也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是这个样儿,那么这个男子,就应该去死。
要是真正的秀锦,也许到了此时此刻,必定也是会心神不宁了。
可是如今,元月砂反而沉稳了下来。
她轻轻的给百里炎到了一杯酒,不觉再想,要是百里炎喝了,那倒是好了。
百里炎却不觉轻轻的嗅了嗅,唇角蓦然浮起了一缕冷笑。
“太后所赐,原也不合推辞,否则,岂不是对长辈不敬。”
杨太后闻言,却一脸错愕之色,仿佛当真不知晓这酒水中有毒。
旋即,杨太后面色不觉寒了寒:“秀锦,你这奴才,为何竟做出了这样儿的事情出来。”
她慢慢的捏紧了自己的佛珠,仿佛药将这个珠子生生捏碎。
“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子的好处,王爷之尊是何等尊贵,你竟胆敢冒犯?”
杨太后的嗓音之中,仿若蕴含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气。
一转眼,杨太后便是轻描淡写的,将这档子的事情推到了个宫婢身上。
元月砂心里冷笑,人家是太后,便算算计别人,一旦失败了,可也能让别的人遭罪。
一想到了这儿,元月砂却也是想起了婉婉给的那颗药丸。
元月砂也懂一些药性,嗅了嗅,也是知晓这药丸是还魂草做的。
这药吞下去,人好似假死了一般,不过却也是能听到别人说话儿。
元月砂以前执行任务时候,也是用到了这样儿的药材。
如今她心念一动,慢慢的将这颗药丸塞入了舌尖。
很快,一股子麻痹之意,就这样儿传了过来。元月砂身子一软,顿时也是栽倒在地。
这样子的感觉,于元月砂而言,可谓是极熟悉的。
她知晓,吞下还魂草,再以针刺入穴道。过一阵子,便会渐渐回复听见,不过身子一时之间也是无法动弹。而那呼吸,也是会极为微弱,瞧不出是个活人。
最初元月砂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渐渐的,那些个声音却也是清晰起来。
她耳边听着百里炎蕴含了讽刺的嗓音:“太后口口声声,说这宫婢被别的人指使,如今又心虚自尽。只不过,我反而便觉得,这档子事,好似也是没这样子的简单。难道以为这样子的言语,就是应付了我了去。”
杨太后的嗓音渐渐有些尖锐:“此时此刻,王爷此言,究竟是何意?”
百里炎却不觉嗤笑:“只怕查下去,这死去的宫婢,便是太后的家生子。别人纵然是查不出,难道还能瞒得过豫王府的手段。”
杨太后平时言谈温婉慈和,可是如今,语调却也是染上一层淡淡的恼怒:“豫王对着哀家,却无半点尊重之意。”
百里炎却咄咄逼人:“事到如今,太后何必遮遮掩掩。太后若能冷静自持,只恐也不会做出了这样儿的糊涂之事。靠着一杯毒酒,便药取我性命,当真事没有法子了,故而才做出了这样儿的勾当。”
杨太后伸出手,不自禁的按在了胸口,面颊之上也是不觉恼意浓浓。
她那一双眸子,却也好似要喷出火了也似。
许是力气太大了,杨太后竟生生的将手间佛珠捏碎,那些木珠子滴溜溜的散落了一地,散得到处都是。
杨太后的面颊之上,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缕缕的寒意。
“哀家不肯承认,并不是畏惧什么,而是给豫王留些脸面。豫王做过什么,自己难道不知道?你原本就该死,只不过将你那些个污秽的事情扯出来。只恐怕,龙胤皇族的脸面都是让你这个不肖子孙丢了个精光。哀家,可是一派苦心。”
“哀家已经是散去左右,事到如今,豫王何必再遮遮掩掩。你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丑事,难道还怕说出口。”
杨太后言语切切,说得可谓是咬牙切齿。元月砂听了,却不觉心忖,至少杨太后绝不是提及苏家之事。这位太后娘娘,自然绝不会为了苏家出头。既然事这样儿,杨太后为何对百里炎这样子的恨法子?
百里炎一时没有说话,元月砂耳边却也事听着了杨太后粗重的呼吸之声,显得甚是激动。
“你原配王妃,是我杨氏族女。当年是你去杨家求取,彼时你不过是个冷宫皇后,无权无势。是我杨氏女儿,躲在屏风后面,别的人都不选,却挑中了你。她待你情深义重,并不在意你是个没前程的皇子。她知晓你有些志向,故而盼望家族支持,能让你成就大业。可是你呢,却是何等待她?”
“我杨氏族女,待你可谓是极尽情深。她不但对你一往情深,在我面前说了你无数的好话,更为你生下一个儿子,让你血脉有续,后继香火。你却待她冷冷淡淡,并无半点真情实意,对她避之不及。她的种种功劳,你一点儿都不念。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今装模做样,别人居然觉得你很是深情。亡妻没了,你居然守身如玉,连个侍妾都没有。连哀家也是为你所欺,这些年来,也生生将这口恶气给忍耐下来。”
“本来为了阿昕,为了你唯一的儿子。我这心里面再苦,也决意将这口气生生的忍下来。毕竟,我还当你真不喜欢女人了。那靳绿薄犯贱倒贴,不要脸丢人现眼这么多年,你总归没正眼瞧过。可没想到,你不要女人,不过是为了稳住我这个太后。到如今,你居然又动了心,想讨了那元月砂做填房。你虽未曾成功,可就算不是元月砂,却会是别的人。你总归会讨别的女子,另外生个儿子。你素来不喜阿昕,一旦有了别的孽种,阿昕还能有什么地位?还不是,生生被你废掉世子身份!”
“人家说虎毒不食儿,可是百里炎,你简直比老虎还狠。你连自己的亲骨头,也是随意作践。恨不得,将亲儿子弄做踏脚石!你心狠!也不知道你的心肝,究竟是怎么做的。”
杨太后盯着百里炎,一阵子恼恨愤怒,一双眸子灼灼生辉。事到如今,她既然撕破了脸皮,再无任何的顾及。
“哀家今日要毒杀你,问心无愧!当年你的原配王妃,你儿子的母亲,你的豫王府正室,难道不是你用药给毒死的?哀家不过是将你的手段,原数奉还!百里炎,你亲手杀了妻子,你好狠心肠,你禽兽不如!”
杨太后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嘶力竭:“是到如今,你虽不会承认,可是你应当是心知肚明!”
百里炎却容色坦然,并无惧色:“太后你说错了,我为什么不敢承认。杨温就是我命人下毒害死,我只恨下手迟了些。我对她动了杀意时候,她可巧便是怀了身孕。念着她怀的是我的种,我便是将她命留下来。她能活到为我生儿子,已经是她天大的福气。也是我心肠柔软,到底顾念几分骨肉之情。她还没出月子,我便想对她下药,让她本来愈合的伤口又裂开出血,这样儿生生的活活失血而死。可那时候,看着刚生下来的孩子,我不自禁又有些心软。可过了两年,我再也忍受不了,终于想个法子,弄死了这个贱妇。这么多年来,我并无一丝一毫的后悔。反而觉得,要不是顾及杨家,我许是早该动了手。”
杨太后想过百里炎会否认,可是却也是绝没想到百里炎会这样子说。他居然是毫不犹豫,就这样子理直气壮的承认了。而他提及自己害死了自个儿的妻子,面颊却无半点犹豫。
杨太后为之而气结,极恼恨指向了百里炎:“你,你——”
百里炎那金属色的眸子之中,却流转了浓郁的恶意和恨意:“我怎么样了,如今偶尔想想,我是有些后悔。可我后悔的是,当年杨温怀孕时候,我便是应该下了手,不该顾及什么腹中骨肉。孩子又如何,血脉又如何?我自然想要个孩子,也想要个极出色的继承人。可是也得看一下,这替我生孩子的,究竟是什么样儿的货色。我那时候毕竟年轻,难免有些心软,居然蠢到觉得,说不准还能容忍杨温做我的妻子,忍耐这样子一个妇人过一辈子。这是何其天真,何其可笑!杨温那等秉性,她生出来的孩子,简直令人窒息。百里昕这样子的蠢物,居然是我豫王之子,简直是丢人现眼。”
杨太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男子,百里炎这些个言语,却也是击碎了人伦,破坏了人性,令人不觉为而畏惧。
她原本是极恨百里炎的,可是如今,那恨意竟被一股子的惧意所代替。
杨太后不觉喃喃言语:“阿昕,他,他可是你亲生儿子,是你的亲骨肉,是你的血中血,是你的肉中肉。”
百里炎的容色却也是恨冷酷,并没有因为杨太后这样子的话儿,因此动摇自己的心肠。他冷冰冰的说道:“亲生儿子?那又值得什么?我要女人为我生儿子,简直是唾手可得,轻而易举。如今我可以挑年轻的,健康的,聪明的。所生下来的孩子,岂不是比百里昕聪明千倍万倍?至于百里昕,他若不是我亲儿子,以他的蠢笨和凉薄,凭什么能享受这样子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他的蠢笨,比他的亲娘杨温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害死他娘亲,却无取了他性命的打算。若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何至于如此?这难道不是我这一番拳拳的父子之情?太后此语,好无道理。今时今日,我无妨告诉太后,如今百里昕虽然是豫王世子。可是他根本不配,继承我百里炎的一切。他这样子的才智手腕,试问哪里能半点资格,作为我百里炎的继承人?他这位世子爷,或迟或早,都是会被废。从前我不沾染女人,不过是因为我大业未成,哪里有心思想这些?娶个女人,只会是负担和拖累。可是如今,我地位日稳,就算是为了要一个能继承我一切的儿子,我也是应该挑个合适的女人,为我生儿子。”
这么一刻,百里炎竟不自禁的想到了元月砂。
他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此刻居然是离自己极近。对于这样子一个不打眼的宫婢,百里炎是不会有多少心思真心去留意的。
他一想到了元月砂,内心之中却也是仍然禁不住升起了一股子的愤恨之情。
毕竟自己对元月砂说的那些话儿,却也是真心的。
元月砂聪明又美貌,而且心狠手辣,既能帮衬到自己,也配跟自己生个儿子。
这个少女的健康和狠辣,必定能孕育一个极为优秀的继承人。
可惜这个女人,却也是根本不知晓好歹。没想到元月砂,看着聪明,实则却也是这样儿的蠢笨。这个女人,并没有看到这样子美好的未来,更无视自己的雄心壮志。而她,却被百里聂的一张脸皮所蛊惑,成为了百里聂的俘虏。
就算是现在,百里炎想到了元月砂,内心之中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汹涌的怒意。
杨太后却也是生生气坏了,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尖锐的说道:“百里聂,你不是人,你没有人性!”
“事到如今,哀家也是绝对不能饶了你,更不容你伤害阿昕。哀家也是无妨告诉你,如今哀家已经是身染恶疾,根本也是活不了多久了。哀家的心里面,却也是什么都不怕。只要能扳倒你百里炎,我什么事儿,都是能做得出来得。”
而百里炎的眼底,却也是不觉泛起了冷锐刀锋一般的森森寒芒,竟似有些令人不寒而栗:“太后就算是身染重病,也是要谨言慎行,好好考虑,可是绝对不能做一些,让你十分后悔的事情。否则,只怕你也是会拖累家族,后悔不及。杨温不过是区区杨氏族女,别人也是会好奇,怎么太后居然就如此念念不忘,关怀备至?为了她,居然是这样儿的声嘶力竭?这其中原因,别人也是会好奇,可是要我跟别的人,解释这其中真相?”
百里炎面颊流转了笃定的讽刺笑容,这样儿轻轻的盯着杨太后,眼睛里面充满了嘲讽。
杨太后却也是脸色大变,本来没有血色的脸颊,却也是更加难看了。
百里炎却也是缓缓说道:“杨温这个杨氏族女,说到底,也不过是杨家的一个庶出的女儿。可是却也是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庶出的女儿,打小就十分娇贵,养得金尊玉贵。而这一切,却不得不从当年摄政王石修乱政之事说起。当时龙胤的陛下凤帝年岁已高,身子也虚弱,国家大权也事尽数落在了石修手中。而他原配皇后,因为私底下议论石修,流露出了那么几分怨怼之色,竟然被石修当众拖出来来,生生打死。而彼时凤帝最宠爱的董美人怀有了身孕,也因为被皇后之事牵连,被击打肚子,一尸两命。凤帝虽然伤心,却也是敢怒不敢言。皇后之位空虚彼时凤帝属意于杨家的姑娘,可是一则凤帝年纪大了,二来这皇后位置也事凶险,杨家那些娇滴滴的嫡女却不肯嫁。杨家本身,更担心要事嫁了个正经嫡女,会被连累迁怒,成为了摄政王的眼中钉。所以,后来送去的杨皇后,也就是如今的杨太后,是个不贞洁的女子。她未婚先孕,早生了一个女儿。本来母女二人都要被杨家私下处死,可是你答应入宫为后,以此为条件,保住了自己和女儿的性命。你的那个女儿,就是杨温,被记在了杨家别人的名下,成为了杨家女儿,也是姓杨。”
“我的这个原配正妻,不过是杨家庶孽。你和她本就有欺君之罪,也是该死。不但如此,就算是杨家,也是有罪。我害死杨温,非但无罪,还是为你杨家遮羞。我这位豫王,到底是个重感情的人。太后不知轻重,不但会害死自己的性命,而且我轻轻一动手指头,就能弄死你的外孙,也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阿昕。他是我儿子,我原本不想下如此的狠手。可是谁让有些人呢,居然是这样子的不知晓好歹,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
杨太后不觉尖声言语:“你不要动阿昕,你绝不能动阿昕。他,他可是你亲骨肉!百里炎,你到底是不是人。”
不错,百里炎说的是真的。她这个太后,之所以心疼杨温,不是因为杨温是杨家族女,而是因为杨温是她亲生骨肉。
她爱惜这个女儿,杨温死了,她已然是十分难受。
想不到如今,百里炎内心对百里炎也是这样子的狠。
这个男人,仿佛根本是没有什么感情,更不在乎属于自己的骨肉。
他轻轻巧巧,就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孩子推出去送死。
一想到了这儿,杨太后居然也是不觉心慌起来。
反正她也是得了病,也是已经不如何的怕死了。故而就算是被百里炎揭破,杨太后也是不怕什么。可是没想到,百里炎这个畜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不肯放过。
想到了这儿,杨太后却也是心中一阵阵的抽疼,说不出的难受。
而她那一双眸子,更是不觉流转森森的恨意。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百里炎居然是会这样子的恨,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不肯放过,居然拿来威胁。
她颤抖着,盯着百里炎,一阵子的恼恨。
百里炎却也是缓缓言语,嗓音说不出的冰冷,道不尽的锋锐:“故而如今,太后若是要保存家族,护住你那心爱的外孙。只需太后牺牲一二,你就此自尽,我便是念及父子之情,饶了他们。否则,他们会死,以欺君之罪而死。而太后,你照样也是活不成的。反正太后娘娘已经是染上了恶疾了,活不多久了了,何不牺牲一二呢?”
百里炎的唇角,浮起了冷冰冰的笑容。
而杨太后却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百里炎极冷漠恶毒的面容。
“百里炎,你简直是狼心狗肺。哀家当年,也是于你有恩。连我最心爱的,心爱的女儿,也是推到了你的身边。可是你一转头,转眼便是去勾搭周家。你连杨温也是生生害死!想不到,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有脸逼哀家自尽。”
杨太后说到了这儿,更是连连的咳嗽。
她身子原本就不如何的好,如今被百里炎这样子的一气,身子自然也就是难受。
杨太后顿时连连咳嗽,脸颊竟似没有一点儿的血色。
就算自己有心毒杀百里炎,她也是不觉得,百里炎有这个资格报复。
是百里炎亏欠了杨家,更亏欠了她这个太后。
一想到了这儿,杨太后的心里面,更是满心满眼的不甘愿。
她怎么也没想到,百里炎居然胆敢逼着自己自尽,自己可是太后!
杨太后的脸色,不自禁的流转了一缕冷冷寒意。
百里炎脸颊之上,却也是凝结着骇然的怒意。事到如今,他也是不觉得杨太后这个老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居然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
杨太后虽然身份高贵,是尊荣的太后,可是在百里炎看来,这个老女人简直和杨温一样,除了聪明一些,都是那样子的讨厌。
都是那样子的高高在上,趾高气昂。
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儿,都好似泛起了给予你恩赐的高贵味道。
百里炎只要想一想,都是一阵子的反胃。更要紧的是,这些个杨家的女人,一个个的,心里面都是充满了自我感觉良好。
难道这些女人便会觉得,自己这个豫王,因为曾经的恩赐,便该恭顺的跪在她们的脚边?
“太后若是不肯自尽,我绝不会强逼。虽然太后口口声声,说什么女儿十分重要,又好似很疼爱阿昕。可是我明白的,这话儿说得再好听,最疼爱的还是自己的性命。就算,这条命也似时日无多,煞是可惜。饶是如此,这条残命,太后约莫也是舍不得。”
百里炎那冷冰冰的眸子,闪闪发光一缕恶意。
说到底,其实他并不如何在意这位太后娘娘的抉择。就算杨太后选择惜命,可是活下来的滋味,也并不如何的好受。
只恐这位太后娘娘,那余下的岁月之中,必定让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甘。
他就是喜欢折磨这位杨太后,只因为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仇敌。对于仇敌,百里炎素来也是不择手段,用尽了心思,逼着人家去死的。就好似刚刚,杨太后还说自己是不受宠的冷宫之子。而这些话儿,他便是记在了心头,并且也是充满了恼恨之意,不喜之情。打小他便是这样子的性子,谁要是得罪了自己个儿,他必定也是会就这样子报复回去,除之而后快。
杨太后颤声说道:“阿昕是你的儿子,是你亲儿子啊。”
百里炎瞧着这老妇眼底流转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心里面觉得十分可笑。亲儿子又如何?宣德帝那么多儿子,也未必个个都在意。当初的章淳太子,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这样子被诛灭。十分好笑的是,这个章淳太子,也是杨家女所出。这是杨家另外一笔失败的投资。百里炎觉得,自己这方面,还是像自己的亲爹的。
而他的心里面,听着杨太后这样子的质问,心中却也是禁不住默默在想。其实他宁可,这个孩子并不是自己所出。他宁愿是杨温在外边偷人,偷出来一个野种。可惜杨温疯狂的迷恋着百里炎,看也不看别的男人一眼。这个孩子,确确实实的是属于百里炎的。而百里昕这个孩子,实在是让百里炎的心里面生出了说不出的挫败。自己的血脉,居然能如此的蠢笨,一无是处。这个孩子的存在,简直便是百里炎的耻辱。
杨太后到底也是心软了,不觉颤声说道:“倘若,倘若我如了你意,你可是会守信用?”
她那嗓音轻轻的颤抖,说不出的酸涩,道不尽的难受。
毕竟如今,杨太后已经是性命垂危,她也是不忍心自己的血脉,遭受横祸。
百里炎冷笑:“太后又有什么,值得我骗你的。我走了后,你便自尽吧。若到了明日清晨,你还没有死去,我便不会容下杨家和阿昕。”
有人要谋他性命,百里炎怎么样,都会让之付出代价得。
杨太后心中愤怒,一时之间竟似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居然还有百里炎这样子的人。身为亲爹,而他却用自己的儿子,来要挟别的人。
元月砂听着这些个不相干的事情,心里却也是冷了冷。
百里昕虽然很不堪,可是百里炎也不是什么好鸟。事到如今,她也只盼望,百里炎一生一世都是不知晓姜陵的身世。要是姜陵这个儿子的身世被百里炎知晓,那么姜陵一生一世,只恐也是没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不知怎么了,她内心砰砰的跳动。
也许,也许因为自己到底见识了一只野兽血淋淋的真面目。
“皇祖母不必担心,皇兄不过是刻意吓唬,并非当真逼着皇祖母去死的。”
正在此刻,一道极温和的嗓音,却也是这样儿的缓缓响起,入耳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畅。
百里炎蓦然皱了皱眉头,轻轻的抬起头来。
他不必回头,已然是知晓来的是谁。等百里炎抬起头来时候,来的果真便是百里聂。
今日百里聂一身淡定的紫衣,伴随百里聂衣衫挥洒,衣衫上淡银色的刺绣却也是流转了那等缕缕的光辉,煞是好看。
他一双眸子蕴含了浓雾般的光彩,当他冉冉而来时候,便是杨太后也是有些吃惊。
百里炎的眸子,也似冷了冷,抿紧了唇瓣,没有说话。
一瞬间,百里炎的内心之中,不自禁的转过了若干个念头。
本来逼死了杨太后,那也是没什么。毕竟百里炎内心,并没有将这个太后如何的放在心上。可是要是百里聂瞧见了,那也是另外一回事情。毕竟百里聂本来就聪明的近乎妖物,既是如此,他如何能将把柄让百里聂这样子瞧着?
杨太后察言观色,若有所觉,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长留王撞见,那么豫王百里炎,也是断然不敢闹腾得十分厉害。
百里聂却躬身行礼:“不知皇祖母可肯回避,我有些话儿,想要私底下和百里炎说一说。”
杨太后虽心有不甘,不过今日饱受惊吓,也是不觉顺了百里聂的心意。
待杨太后离去,百里聂却也是轻拂衣衫,缓缓的坐下来。
他言语柔和而客气:“皇兄,说起来,咱们也是许久未曾,这样子和和气气的说说话了。”
百里炎面色不觉浮起了一股子淡淡的凉意,心里却也是一阵子冷笑。
和和气气的说话?他不觉得百里聂来到了这儿,是心存什么和气说话的心思。
若百里聂一直废下去,那却也是很好。毕竟说到底,百里聂这般极为危险的人物,百里炎也是不想与之为敌。可是如今瞧来,百里聂似乎也是并不如何乐意置身事外了。
就好似百里聂用些手腕,毁掉了元月砂这枚棋子。从那时候开始,他便发觉百里聂存心和自己作对。
想到了这儿,百里炎忽而冷笑:“太后不自量力,可总归是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了,却不知晓,如今太后为何居然又起了这样子大胆子。”
百里聂漫不经心的说道:“许是因为皇祖母染病,身子并不那样子好了。又或许,是因为她被人告知了豫王的那么一些风流韵事。谁都知晓豫王殿下,如今不近女色。可是如今却临老入花丛,想泡人家小姑娘。豫王殿下,你可不必怪你。你是知晓的,我也是喜欢月砂的。既然是如此,我当然盼望你的岳母,好生将你管一管。”
百里炎的眼眸之中,却也好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寒意。
他目光灼灼,煞是冰冷。
杨太后虽然不算什么,可是百里聂随随便便,为自己招惹了这么些个麻烦,可见已然是存心与自己作对。
百里聂却笑眯眯的:“我总归有一件事儿,比皇兄好些。至少,我是没有一个好厉害的岳母。只不过,我也有一缕好奇,只盼皇兄告知。却不知当日,为何你下定决心,不肯容你那个夫人杨温活着,竟如此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