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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炎盯着眼前纤弱的少女,眼底流转了一股子极为浓郁的锋锐之色,恼恨之意。
这墨肌膏是墨夷宗的疗伤圣药,可谓是极为有效。
绿薄服侍他多年了,百里炎诸多的事情,均是由着靳绿薄亲手打理,十分上心。
他虽对绿薄并无什么男女之情,可总归是极信任的。
就好似这一次,他剪除墨夷宗不听话的枝叶,却终究还是留下了靳绿薄。
就如他这么多年来,受伤之后,时常也会用到这墨肌膏。
可却未曾想得到,那阵阵药香之下,却隐匿着些个别的可怖。
他瞧着那身影宛如蝉翼般轻柔纤薄的洛缨。
这个娇柔女郎,看着是那般柔若无辜。
曾经百里炎也将她当做区区棋子,玩物罢了。可是自从那日,见识到风徽征怎么刺杀洛缨不遂,他便觉得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
只不过如今,却不是除掉了这个心机重女人的好时候。
自从这场战争开始,洛家的立场就是那样儿晦暗不明,摇摆不定。
清算洛家也不急于一时,若是洛家彻底偏向另外一方,只恐局面也是会更加不利。
如今他也发觉,这个洛缨果真是心机极深,极善于算计的秉性。
她看着天真无邪,却惯于宅斗,心眼儿极深。
如今这洛家阿缨,自是有意斗倒靳绿薄。
可是要紧的则是,她说的话儿,究竟是真还是假。
他知晓,如今自己内心翻腾,并不仅仅因为洛缨声称自己常用的药有红麝。
这些年来,绿薄做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晓。
虽然这绿衣女郎总是在自己面前柔弱恭顺,清秀可人。然而百里炎总算是心知肚明,知晓绿薄在别人面前,便也未必就是如此模样。
这些年来,百里炎身边是没有侍妾,可那只是名分上如此。他终究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需要一些途径,发泄自己欲火。
身子清白,又乖顺的女子被买入府中,除了偶尔侍寝便再无任何交流。
百里炎不过是发泄欲望,却从没想过,想要这么些个女人给自己生孩子。
他也不爱惜这些女人,只觉得他们不过是发泄欲望的器物,用过之后,就可以轻轻的舍弃,根本不必如何的放在心上。
他虽不是十分热衷与色欲,这十数年间,也陆陆续续换了七八个。可他连这么些个女子的容貌名字,都未曾记得十分清楚。
这么多年,他真正上心的,可能只有那个海陵的小狐狸。
然而女人却再一次伤害了他,让他备受屈辱。
那些女人,是绿薄安排的。
可能因为这样子,绿薄嫉妒得快要发疯了。纵然那些女人,根本不过是百里炎的泄欲之物。然而靳绿薄,连被泄欲的资格都没有。
她亦只能忍受内心的绞痛,给百里炎挑选合适的人选,只能安慰自己,百里炎只是身体上的需要。
都不能算作百里炎的女人。
这么些年来,百里炎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而那熊熊的嫉火,却仿若成就了靳绿薄内心之中的极度疯狂。
那些本该送走的女子下场如何,亦可想而知。
那些女人不过成为了靳绿薄发泄愤怒的可怜牺牲品。
至始至终,若说百里炎一点都不知道,只怕也是侮辱了这位豫王殿下的智慧。
可是他不在乎,若能安抚绿薄,这些个女子性命,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绿薄出身贵族,又是墨夷宗弟子,自然是与其他的女郎截然不同。
她不但替自己打理内宅妥妥当当,而且忠心不二,用处是极大的。
若要维持绿薄的忠心,那便要其他的东西分去绿薄的怨恨,使得绿薄不将怨恨闹到自己个儿的头上。那么其他的女人,自然永远是最合适的道具,用以让靳绿薄出气。
从前这些事情百里炎觉得无所谓,可是现在百里炎却禁不住想很多。
范蕊娘不过有心倾慕自己,纵然自己丝毫无意,可已触动绿薄之怒。她竟然令蔺苍假冒自己,毁去了范蕊娘的名节,甚至怀了孽种。
后来自己宠爱元月砂,绿薄竟然胆敢欺辱,三番四次的加害。
这个女人,嫉妒之意是如此的疯狂。
如果,绿薄不仅仅对那些女人下手,还对自己动什么手脚,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那股子疯狂的嫉意,如今百里炎想来,都忽而觉得可怕。
从前百里炎丝毫不在意,是因他觉得,靳绿薄那些手腕只会对女人,而不会对着自己。
他忍不住想到,靳绿薄亲手杀了蔺苍时候的样儿。
蔺苍虽然不够忠心,对这个女人却可谓是千依百顺,恨不得将心肝掏出来了也似。
这么一个深情款款的男子,绿薄也能下得了手?
若当日绿薄不肯下手,百里炎会怀疑她的忠心。可是绿薄真下手了,百里炎又忍不住嫌弃她的凉薄了。
洛缨察言观色:“殿下,这女人可谓是心狠之极,连她师兄,眼珠子一眨就动了手。莫先生也是很忠心,就没跟她一样,手起刀落,心肠这么狠。”
她果真看到了百里炎脸色变了变。
洛缨却也是打心眼儿里面觉得讽刺。
哼,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嫌弃绿薄狠毒,只怕眼前这个豫王殿下却最没这个资格。
百里炎面寒如水,一双金属色的眸子,却也是浮起了凛然杀意。
他唤来了医师,让这医师检查了这墨肌膏,果然里面被动了手脚。
一如洛缨所言,里面有些个脏东西。
百里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年来,自己可是毫无防备的用这个。
不错,他用的东西,样样都是要细心检验。
可是说来可笑,这些原本就是绿薄经手的。自己经手的那么些个玩意儿,若是要动动手脚,岂不是比别的人容易多了。
耳边,却听到了洛缨那关心切切的言语:“好个靳绿薄,心肠怎么就这样子狠。还不替王爷身子诊断,看有无大碍。”
那嗓音,却也是关切极了。
洛缨心里面却是冷笑。
她是算好了的,这时候再替百里炎检查身子,也是医不好了。
就在好几年前,洛家便开始对百里炎动这个手脚。
不错,百里炎是很谨慎,可他偏生却嗜好名茶。
洛家送去的茶叶,是无毒的,只不过事先用红麝轻轻熏了一次。
喝了,也死不了人。只喝几个月,也无大碍。
可是百里炎一喝都喝了好几年了,日积月累,积少成多。
渐渐,也便是深入骨髓,积重难返。
她心里凉丝丝的想,那时候,自己这么做是为了百里聂。
可是现在,百里聂让自己失望了,她顺水推舟,干脆这样子算计靳绿薄!
靳绿薄打了自己一耳光,到现在,她都还记得。
这贱人真可怜,被百里炎白白玩弄了这么多年,居然仍然是痴心一片,任劳任怨。她一颗心都扑在了百里炎身上,哪里舍得伤害百里炎一分一毫。就连百里炎受伤后用的药,那也是绿薄从墨夷宗寻觅而来的圣品良药。
可这痴恋付出,这此生犯贱,所有的信任恩宠,还不是轻轻巧巧,就这样儿毁了去。只须,悄悄的在最近一盒药膏之中下药。那便是,能将过往种种,都算在了靳绿薄的头上。
如今脸颊之上红肿早就已经消除掉了,可是洛缨手指头轻轻的抚摸过了光溜溜的脸蛋儿,仿若犹自感受到当初挨了这一巴掌,脸颊之上浮起来的缕缕疼痛和屈辱。
真的是很疼,很疼啊!
她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人,自己要是挨了一巴掌,非得要将那个人挫骨扬灰不可。
那医师已经给百里炎诊脉完毕了。
却一脸惧色,不敢开口。
百里炎心里沉了沉,却愤怒冷笑:“说吧,若是本王知晓你说谎,那么定然也是会杀了你。而且,绝对不止杀你一个人这般简单!”
那医师咚的跪在了地上:“殿下,殿下恕罪,以殿下的身子,如今已然是绝不可能再有身孕。殿下染药已深,已然是,积重难返!”
他一咬牙,知晓自己纵然是不说,百里炎之后也是必定会有所感觉。
到时候百里炎再追究,自己照样难逃一死。
“不止如此,再过半月,殿下,殿下只怕也是会,会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
百里炎双眸通红,充满了愤怒和恼怒。
打小遭受的屈辱,让他骨子里面有着说不出的自卑,可是又有着一股子异于常人的骄傲!而男人的骄傲,也无疑和那方面极有关系。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如今居然是会这般光景!他眼中充满了恼恨,心中更是拥有说不出的愤怒,一双眸子缕缕生辉。
若是如此,自己和宫中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内侍,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他还要诞下聪慧的子嗣,继承自己一切。
他虽然厌恶身边有妻妾,却极想要子嗣的。
只因为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能长生不老,既然是如此,血脉衍生似乎也是自己活下去的一部分。
他这么极度自负,野心勃勃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子嗣?
百里炎蓦然抽出了剑,一剑将眼前医师刺了个通透!
那鲜血一滴滴的滴在了地面之上,而那医师脸颊之上,却也是浓浓惊恐。
咚的一下,那具尸首顿时也是栽倒在地。
百里炎轻轻的喘着了,他是气疯了,可是却不是杀人泄愤。
这件事情,事关自己的尊严,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别人知晓!
若是知晓了,他豫王百里炎,还能如何生存?
他面颊之上,一派浓郁的狠色。
洛缨在一边极担心,那柔美的脸颊之上,却也是沾染了一颗颗的泪水珠子!
“怎么会这样子!怎会如此?可是殿下,如今殿下还需要墨夷宗的支持。那贱人人前又是一副对你痴心无悔的样儿。杀了她,会动摇人心啊。殿下,殿下要三思啊!”
百里炎面色可谓是极为铁青。
洛缨这么说,自然是故意的。她知晓百里炎的性子。
好似百里炎那样儿的人,为了大局,是可以忍了这口气的。
不忍下去,还能怎么样呢?
如今睿王石诫只能破釜沉舟,急攻京城。
而百里炎知晓石诫粮草不济,也只以防守为主。
石诫为了逼迫百里炎开门,居然丧心病狂,抓了京城周边郡县百姓,以百姓为头阵,逼迫百里炎正面交战。
然而百里炎心肠却是很硬,视而不见。
既是如此,自然亦是有许多无辜的平民丧命。
就算是军中,也是颇多微词,觉得百里炎一颗心也是太狠了些了。
而这个时候,百里炎是不可能明着擅杀靳绿薄的。
这正是洛缨计划高明之处。
如若百里炎正大光明的处置靳绿薄,那么绿薄哭诉之下,自然也是会辩驳一番,甚至说不定还能证明清白。一不小心,还能让百里炎发觉真相。
可是,以百里炎那无耻的秉性,是绝对不可能如此正大光明的处置靳绿薄。
那么靳绿薄最后一缕生机,也就这样子的断绝了。
而且,那份仇恨火焰越是压抑,越是浓厚,加在靳绿薄身上的恨意便也是越浓。
靳绿薄下场,也是会越发灿烈的。
定州城中,青麟却不动声色的,盯着眼前的李玄真。
对方姿容苍老,声声哭诉,模样竟似有几分的可怜。
她心里面却冷冷嗤笑,眼前老人那份苍老之中,却隐隐藏匿了一股子说不出的阴狠狡黠。有些人就是这个样子,若是不能狠狠的一脚踩死,那么这个人就如同饿狼一样,又会凶狠之极的扑上来,将人这般撕咬。
可一旦处于下风,他又会好像是一团烂泥,让你觉得踩下去仿佛也是会弄脏自己的脚。
青麟的唇角,却也好似浮起了浅浅的笑容:“李将军客气了,李将军意思是,如今你你有意投诚?”
“是!老奴正有此意。只要朝廷赦免我的过错,以后老奴必定是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老奴就会是长留王殿下一条狗,顺从殿下之命,可以为殿下做任何事情。”
李玄真一张口,可谓是将自己贬在了泥地里面去。
这位长留王殿下,是如此高贵的人,越是贬低,他越是看不起自己。
越是看不起,那么就越发疏忽,有可趁之机。
“只不过,老奴惭愧,家门不幸,竟出了这么一个逆子。那李克星原本是个狼崽子,是我提拔教导,方才有今日成就。可是却未曾想到,他丝毫也不念及我的恩惠,竟然是恩将仇报,占据袁州,背叛我这个义父。我有写书信,劝说他归降朝廷,可是他却不屑一顾。”
“这样子的逆贼,真是可恨!可杀!”
“老奴愿意,以并州兵马,和朝廷兵马汇合,除掉这个逆贼,大义灭亲!”
李玄真说得慷慨激昂。
实则,自然是想要借刀杀人,祸水东引。
暗中,却不露声色窥测这位长留王殿下的神色。
若然允了,自然是极好,纵然是不允,也可试探出这位神秘的长留王殿下,手中到底有多少筹码?
倘若百里聂是虚张声势,那么这条恭顺的狗,就会立刻变为咬人的饿狼!
这一瞬间,李玄真也是眼珠子眨也不眨盯住青麟,想要窥见几许破绽。
纵然这长留王再如何工于心计,李玄真也相信,这么一刻,他容色总是会透出几许破绽。
出乎李玄真意料之外,青麟竟然失笑。
笑容之中,竟似有些嘲讽。
“李将军一生都喜爱说谎话,现在又再说谎了。”
青麟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