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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急剧一抖,身体重重地撞在了林子的一棵树上。她的脸色早已苍白,眼泪盈了满眶满眶,却只僵直着不肯流下泪来。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与霍凌宵的人对抗失败才去世的。原来不是这样!
“清醒一点吧!”丁克明一步上来,狠狠地摇起了她的身体,“霍凌宵早就看上了干爹的事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得到三亿集团!所以,他不接受干爹的投降,让他的手下把干爹杀掉!”
霍凌宵真的是这么干的吗?他那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全都是表面功夫?
岑心有些受不住,努力地想找出破绽:“你怎么会知道?那次……你根本没去!”
丁克明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我本来是不用去的,但庸术不太放心,临时派我去接应干爹。而我到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切!庸术怕霍凌宵找他算账,逃走了,所以没人知道我去了!霍凌宵的人太多,我没有办法救下干爹,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一分钟都没有忘记报仇!”
“霍凌宵到底是防着我的,不让我接近又把我放在最近的分部便于监视。他的身边有大把保镖,安保系统也过硬,我没办法杀他!”他的脸上扭曲起来,目光越发阴森,转头间戳在岑心身上,“还不相信吗?他杀死干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手三亿集团,连军方给他授的军衔都不要,这不是最好的证据吗?这个世界上,有谁能逃得过钱财的诱惑!”
岑心慢慢地滑到了树下,指一用力,掐起一把泥土,折得指甲无声断裂!
她知道霍凌宵接手了三亿公司,却不知道他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夺走的!
丁克明跟着蹲了下去,拍上了她的肩膀:“可心,这个世界上能报仇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要想办法把霍凌宵杀死,把父亲的三亿集团夺回来,才能告慰他老人家的亡灵。听我的,不要找霍凌宵对质,也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你已经知道了真相来,从现在开始,寻找一切机会置霍凌宵于死地!”
丁克明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知道。小江过来找她时,看她坐在树根上两眼发直,吓得不轻。
岑心在她的扶持下摇摇晃晃地回了拍摄地点,却终究因为无法静心而拍摄不下去。她让小江上,只在旁边指点。脑子里却不停地响起丁克明说的话,神经一根根绷紧,身体被仇恨熊熊燃烧!
这一天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拍摄一结束,她就跑远,连最珍视的拍摄器材都不顾!背后,小江大声喊着:“岑老师,手机,手机。”
她一个字都没听到!
一路狂跑,丁克明说过的那些话一遍遍回放,每一次回放都是对她的一次酷刑!终于跑到筋疲力尽,她虚弱地趴倒在草从里,任由尖刺的草叶扎透皮肤!
眼泪,扑簌簌落下来,皆是悔恨的泪水。
说到底都是她的错啊!如果不是她当年爱霍凌宵爱到发混,让他知道了父亲保险柜的位置和密码,事情也不会发展到那一步。或许,父亲可以早一步洞悉他的意图,先把他制服!
父亲那张横蛮的脸显露眼前,他对谁都无情冷酷,独对她温柔相向,与平日的风格完全不同。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都拿什么报答他?
还有弟弟!虽然不是一母所生的,虽然她那么不喜欢他。他总是追在她身后,可心姐姐,可心姐姐地叫她,不管她给他什么样的冷脸,他都笑嘻嘻的。
他才多大?八岁啊,霍凌宵也下得了手?
用力将脸压入草从,在草从里狠狠地钻,完全不顾尖利的草叶是否会划破皮肤。只有严苛地惩罚自己,才能减轻心底的负罪感!
发泄够了后,岑心拿出刀来,在阳光下把玩。她的脸上一片清冷,光刀射在脸上,别有一种森凉。
她狠狠地将刀刺进土中,直没手柄!就像在砍杀霍凌宵!
手柄顶端,墨色的小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低头,看到那几个字时,脸再度煞白!
那几个字是:不要报仇,好好活着。
刀,是阿甲回国之前送的。在父亲死后,她和阿甲匆匆逃到美国,过了一段艰苦日子。
阿甲没有文化,在陌生的国度生活始终有困难,她稳定下来后就执意要他回国。担心她一人在国外受欺负,回国时阿甲给了她这把护身刀。她从来没有把玩过,以至于现在才发现,刀上还刻了这样的字句!
这话是父亲死前唯一的嘱咐,她至今忘不了他说完这话后睁大了眼睛,到死都不肯闭上。阿甲大概担心她拿刀自残,方才刻下这几个字。
作为儿女,哪一个人能做到明知自己的父亲死得冤却视而不见?
只是,这几个字像沉重的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满腔的怒火最终无形泄露,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报仇还是该谨守着对父亲的承诺!
太阳西斜,此时特别孤独。
没有找到答案的岑心独自一人回了旧宅。
旧宅,曾经风光一时的地方。
双龙帮最鼎盛之时,父亲手下光堂主就有二十来号,生意遍布全国,甚至延伸海外,帮众数千,生意更是数不胜数!
父亲就在这里发号施令,手掌乾坤,完成一桩又一桩的“生意”。
推开陈旧的木门,发出的是嘎嘎的摩擦音,刺耳至极。几乎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曾有父亲的影子,她也都曾停留过。
那时候,不论她身后,还是父亲的身后,总跟着一帮人,都是保镖,甚是排场。
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她总会不管不顾地冲进议事厅找父亲。整个双龙帮的人都知道,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就算有再着急的事情,都不敢在她找父亲撒娇或是撒气时说。
父亲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向手下发号施令,她则站在桌子上,伸着小指头向父亲发号施令。
父亲满意地哈哈大笑:“像我!”
父亲于外人,可能十恶不赦,但于她,却是个无可挑剔的长辈。
记忆中,父亲只有两年事情没有依她。
一件是:不肯接母亲回来。
另一件是:迎了大腹便便的姨娘杨莲花进门。
她讨厌杨莲花,心里一直认为,如果不是杨莲花进门,母亲还有可能回来。因为讨厌杨莲花,既而讨厌她生下来的儿子。
她的儿子岑鸿鹄却是个怪胎,不论她如何不待见他,总会跟在屁股后面,从早到晚“可心姐姐,可心姐姐”地叫。每每自己对他有一点儿好,小嘴巴就咧得像朵花似的。
那时,觉得这些脸孔都很讨厌,可若时间能倒流,她却依然希望这些人存在。若早知道会有后来的生离死别,她一定会对岑鸿鹄好,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
岑心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有一支笔可以划掉过去的某一段人生,她的第一选择就是划掉和霍凌宵的相识。
霍凌宵是双龙帮里唯一一个没把她看在眼里的人。
他们的交集完全出于偶然。那天,她在栏杆上吹风,鞋子不意掉落,打在他的肩头。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抬腿离去,丝毫不顾她在楼上发出的要他把鞋捡起来的命令。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霍凌宵,也第一次尝到被忽视的滋味。
她把霍凌宵拦在了议会厅外,扯高气昂地开口:“为什么不给本小姐捡鞋?”
他脸上一片淡漠:“鞋子是你自己打掉的,该你自己捡!”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气得大吼。
他却一扭身进了议事厅,留给她一个大门板。
她以为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忽视自己,还等着他来陪罪认错。哪知,当她在父亲怀里撒娇时,他的表情淡得就似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得意和优越感被他的忽视歼灭,从那以后,她不断地找机会想把他压制住,却每每以失败告终。
就这么斗着斗着,她就爱上了他,无药可医……
岑心在屋子里转了大半个圈,感觉到的只有灭顶的孤寂。屋里年久失修,样样破败,无处不是满满的灰尘和蜘蛛网,再无半点过去的样子。
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留着与她有关的记忆,揭开时,甜蜜无比。封起时,凄然退场。
睁着干涸的大眼,她一步步走向二楼。二楼,曾是父亲与她的卧室。岑心慢慢踱进去,一间一间地看,这一间,是衣帽间,父亲曾抱着她一件一件地为她挑选漂亮衣服。那一间,是玩具房,父亲差点把全市的娱乐设施搬回来供她玩。还有一间,是睡房,每次睡觉,她都要父亲抱着进来。父亲不回家,她不睡觉。
以前的她被父亲宠到无法无天,连杨莲花都感叹:“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生个女儿呢。”
最后一间,是父亲的卧室。
她一步步走过去,因为心内悲伤,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当她的脚踏上去,身体突然悬空时,才猛然想起:父亲的卧室前后各有一个陷阱,掉下去不堪设想!
险险抓住侧壁还是无济于是,冲力太大,她的指握不稳,直接往下掉。她没忘记,下面埋了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