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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夜宴无非鬓影衣香,笙歌鼓乐。
温浮欢的视线游走在宴上的诸人之间,映入眼帘的是琼浆玉液、美味珍馐,还有或真心或假意的觥筹交错。
粹云台正中央,颇具西域风情的舞姬头上戴着缀有流苏点缀的花冠,身上穿着嫣红似火的轻纱罗裙,露着肤如凝脂且又不赢一握的纤腰。
舞姬的手腕和脚踝上皆戴了金银的铃铛,随着她的旋转跳跃,铃铛也跟着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靡丽的乐声混合众人的笑闹声,一并传入温浮欢耳中。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抬眼看向端坐高台之上的皇上,后者的脸掩在皎白的月华和迷离的光影间,像是被拢了一层薄雾,表情不甚分明。
他是在纵情享乐,还是在同她一样……冷眼旁观?
这样的舞乐笙歌,是昭示了亘古以来的琉安盛世,还是流于表面的浮华?
而背地里这座王朝,早已像是一具深埋在泥土之下的尸体,慢慢的,悄悄的,以旁人不曾察觉的速度腐朽、溃烂……
略有些熟悉的阴沉音调飘了过来,把温浮欢拉回到现实中。
她朝斜对面望去,男宾席位上有一瘦高的男子站起身来,赭色锦衣、玉冠束发,样貌俊则俊矣,眉眼间总透着说不出的轻浮和阴鸷,可不就是同她过节颇深的李奕颢么!
只见李奕颢向皇上躬身行礼。
“父皇,这寻常的歌舞,看多了未免觉得无趣,儿臣这里倒有些新奇的玩意儿,想让父皇母后,以及诸位娘娘和大人们一同瞧瞧,还望父皇恩准。”
“哦?什么新奇玩意儿?”皇上挑眉。
“父皇见了便知道了!”李奕颢卖了个关子道。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了两声,指着他道:“好你个老四,竟然还对朕卖起了关子,看来朕不同意都不行了!”
“四皇子为人聪颖,心思奇巧,既然他都说了是新奇的玩意儿,想来定不会太过无趣!皇上不妨准了他!”长孙皇后从旁道。
“准了!”
皇上大手一挥,末了不忘补充一句道:“朕可事先说好了,若是这玩意儿不新奇,朕饶不了你!”
“是!”
李奕颢再次躬身行了个礼,然后起身击掌示意。
掌声落下,便从粹云台两旁凌空飞来一男一女两个人,身上分别穿了藏青和品红的武服,手持光可鉴人的利剑。
两人手里的剑在半空中相碰到一起,旋转着落了下来。
飘飞的衣袂猎猎作响,对剑的动作利落流畅,再加上突然响起的如战鼓擂的激昂乐声,瞬间便让在场的人热血沸腾。
原来李奕颢口中所说的新奇玩意儿,竟然是剑舞!
皇上早前也听说过剑舞,算是舞乐的一种,只是由于他身份尊贵,凡事都要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但凡能接近他的人,除了大内侍卫,都要卸去兵器,更别提剑舞的人所持的利剑了。
是以两人刚一出来,徐大监就惊慌失措,想要招手唤禁军过来。
皇上抬手阻止了他。
李奕颢趁机解释道:“父皇放心,他们二人是儿臣训练多日的舞者,身家都十分清白,而且他们手上拿的都是未开锋的剑,上不了人的!”
皇上点点头,表情威严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老四真是有心了!”
“父皇过奖!”
李奕颢抬眼看向正中央,两名舞者你来我往,一招一式都踏着鼓点,极快而优美的动作让人眼花缭乱,不住叫好。
他视线轻移,悄悄落在了一袭百蝶穿花裙的温浮欢身上,眸光骤然一沉,唇角微微扬起一个阴险邪恶的弧度。
电光火石的瞬间,两名舞者竟齐齐持剑朝薛夫人刺了过去。
旁的人并未察觉到异样,毕竟剑舞也有近身表演,并不会伤及宾客,况且方才两名舞者也曾持剑朝长孙夫人而去。
长孙夫人只稍稍惊讶了一下,旋即便恢复如常,稳如泰山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两相对比之下,若是薛夫人起身躲避,未免会让人笑她胆小,同时又会失了太师夫人的仪态,说不好还会连带着让薛太师的脸上无光。
所以明知道那二人真的有伤她的意思,薛夫人仍旧不能躲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把利剑朝她袭来。
温浮欢一时猜不透李奕颢的意图。
这可是在宫廷的夜宴之上,他调教出来的舞者若是不小心伤了大臣的女眷,于情于理都对他没有好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是为了逼她出手!
猜到李奕颢的目的之后,温浮欢目光愤怒的望向他,而后者则气定神闲的挑了挑眉,端的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似在说——你猜,他们究竟会不会真的伤了薛夫人呢?
照理说,李奕颢该不会那么愚蠢,让自己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人,可他本身就是个疯子,哪里又会按照常理出牌呢?
万一……
对方可是对温浮欢最好,也最是让她在乎的薛夫人。
她不敢赌这一把!
于是,在那两把利剑距离薛夫人寸许的时候,温浮欢扯下丹桂树上缠绕的丝绦,足下轻点,一个轻盈的起身,迎了上去。
她的上前,让包括皇上在内的众人,都大感意外。
不过眼见李奕颢仍旧一副面带微笑的模样,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吃了一惊的众人才渐渐平复下来。
“老四,这是何意?”皇上皱眉问道。
“父皇只管看便是,儿臣保证,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李奕颢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认为,温浮欢的迎战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所以并未让人上前阻止。
温浮欢方才从旁观看时,只觉得两人功夫平平,说白了也不过是花架子,空有形而无神。
如今自己亲身上前,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以他们两人的身手,分明是个中翘楚,尤其两人配合的十分默契,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剑阵。
温浮欢一来手上没有兵器,且又身穿裙装、行动不便,难免束手束脚;二来也不想过分暴露自己的身手,所以几番过招下来,应付得颇为吃力。
可对方竟隐隐有置她于死地的意思。
就在温浮欢左右为难,犹豫要不要奋力一搏的时候,突然有一把剑朝她丢了过来,接着便传来清朗的男声。
“欢儿,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