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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明宫还是温浮欢记忆中的模样,高大巍峨,金碧辉煌,但是因为成了幽禁废太子的冷宫,失去了往日和光耀和华彩。
顶着闵王妃的名号,看守的禁军没有多加阻拦,便把她放了进去。
温浮欢让柳儿留在外面,独自缓步走了进去。
这大概是自从她不做太子侍读后,时隔很久才再次踏进这里。
殿中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见什么宫人,触目所及是从穹顶上垂下来的飘飘摇摇的轻纱,被倏然溜进来的风吹动,摇摇曳曳,像是轻歌曼舞的女子纤细的腰肢。
不远处有一道人影闪过。
温浮欢定睛细看,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一向待人极为和善的余仕官。
余仕官也憔悴了不少,见到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忙上前跪下来道:“闵王妃,奴才求您救救殿下吧!奴才敢以性命担保,这谋逆之事绝对不是殿下做的!求您劝劝殿下,让他向皇上解释一下,好让皇上从轻发落啊!”
温浮欢扶起余仕官,问明了李奕晫在哪儿,便向宫殿深处走去。
一路往里走,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突然出现许多画画画到一半的纸,一张张凌乱的散落在地上,越往深里走,纸张就越多。
终于,她在散落一地的纸堆中找到了衣衫半开,几乎趴在地上作画的李奕晫。
他的头发散乱,胡子拉碴,脸颊因为消瘦而深深凹陷,完全没有了记忆中眼神阴鸷但却俊朗清逸的模样。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李奕晫抬头看了过来,黯淡的眼神掠过一抹神采。
“欢儿,你来了!”
他环顾四周,见连一张椅子都没有,便把矮榻上的纸张扔到地上,伸手示意道:“坐!欢儿你坐!”
“为什么?为什么要认下你没有做过的事?”温浮欢凝视他。
李奕晫自顾自坐了下来,避开她的视线,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说呀!为什么?”温浮欢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
“……我认下了,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不是吗?”他抬起头,努力想要扯出一个微笑,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知道父皇的性子,如果没有人承认的话,他一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还不一定会查到谁身上,我不想……让你受连累!”
“所以你就认了?你知不知道,这可是谋逆的罪名!”
“没事儿,虎毒还不食子呢!父皇肯定不会杀了我的!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李奕晫起身走到温浮欢面前,眼神忧伤而欢喜。
“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想当个画画的,可是母后说画画没出息,不让我画,让我读书骑射,学习治国之道,说我将来是要统御整个琉安国的!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不喜欢每天早早去上朝,也不喜欢批不完的奏折!”
他弯下腰,一张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
“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画画了!虽然当不成太子,做不了未来的皇上,但说不准我会成为名留青史的画家呢!”
“柳儿说,你出现在王府外好几次,是来看我的吗?”温浮欢眼眶微红的问道。
“我听说你和闵王叔吵架了,又听说母后赏赐了一个女子给闵王叔,我怕你过得不好,就想去看看你!”
李奕晫把收好的纸张摞起来,抱在怀里,看向温浮欢的眸子里有泪光闪烁。
“……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的,你已经嫁给了闵王叔,按辈分我应该唤你一声王婶,不该再对你心存眷恋,所以老天不肯帮我,我每次都看不到你,只能看到一些其他的人!”
“比如……闵王是吗?”
李奕晫摇摇头,“都是一些王府的下人,没有别的!”
“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要你答应他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交易?所以你才认下了这件事?”
温浮欢分明是近乎逼问的语气,可李奕晫却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在为我担心是吗?没关系的,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两全其美不是很好吗?”
“什么叫我想要的?闵王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你告诉我!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管温浮欢怎么问,李奕晫只是微笑,再不肯回答任何问题。
她最终失望而归。
回到闵王府,闵王还是在木棉树旁的花架下,扬头望着盛放的木棉花。
阳光从交叠的树叶缝隙里筛下来,在他稳重清俊的容颜上洒下点点光芒,薄唇牵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周身有薄荷花清冽的味道。
温浮欢心底气恼,大步走上前,不等闵王开口,便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尹舟几乎立刻出现在她面前,拔出了手里的剑。
百里炎也紧接着出现在了温浮欢身后,同样持剑相对。
“尹舟……”
闵王轻唤,活动了一下被打得差点脱臼的下巴,抬手命令道:“退下!”
温浮欢也用眼神示意百里炎收起兵器。
“是谁惹得本王的王妃发这么大的火?”闵王望着她,轻声问道。
“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怎么能利用我、利用李奕晫对我的感情,让他担下忤逆犯上的罪名呢?”温浮欢沉声质问道。
“这怎么能是利用呢?本王只是向他阐明了一下这件事的利弊,决定还是要他来做的,是他自己要买下那座宅院的,本王可没有逼他!”闵王振振有词的道。
温浮欢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忽然觉得面前的男子很陌生,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清风霁月的闵王。
“呵……”
她忽然笑了,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轻信于人。
“什么贤王?什么淡泊名利!全都是假的!都是你装出来的!为了争权夺利,连自己无辜的子侄都能利用,你才是那个野心最大的人!”
“野心?”
闵王的眼神也骤然冷了下来,哼道:“本王若真有野心,就不会让人废掉双腿,更不会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什么都不做!你当真以为本王无能吗?”
因为生气,他的呼吸微喘,胸膛剧烈起伏。
他缓缓转过木制轮椅,背对着温浮欢道:“本王希望你至少应该明白,生于皇室、长于皇室的人,没有谁是真正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