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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县富庶,他也仅仅去过一两回,每次都能被县城的繁华闪花眼。
今个索性去城里逛一逛,就当是给自己过个好年。
半路,遇到有人赶着马车进城,他赶紧拦了车。
若换做平时,搭车是要钱的,但这新年大吉的,对方也没收他的钱。
就这么顺便把他载到了县城。
城里果然不同乡下,即便是过新年,这城里依然繁华未歇,一派热闹光景。
尤其是那些个开饭馆的,开赌坊的,开妓院的,更是歌舞升平,无限好风光。
谢保平一时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到了城里,才感觉自己以前是多么的狭隘。
窝在烟村那么个小破地方,简直就像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只有到了城里,他才好像发现了另外一个新奇的,美好的,更加辽阔的世界。
正在目不暇接,忽然有人拉他的胳膊:“这位大爷,要不要进我们赌坊玩玩?”
赌坊?谢保平心思一动。
今个进城,他兜里揣着昨夜爹发给他们两兄弟的过年零花,一家一两银子。
幸好刚才那些人只是想教训他,并没有搜他的身,否则这些钱都不保了。
还有给两个孩子的压岁钱,也都在他身上,加起来一共有一两三百来文钱,应该能进去赌几把了吧?
运气好的话,还能赢钱呢?
怀着这样的侥幸,他踏入了这家叫做常胜的赌坊。
虽然是过年,但赌坊照常营业,生意甚至比平时更好。
一进入赌坊,就好像世界给他开启了另一扇大门,这里跟外面完全不同。
里面人声鼎沸,嘈杂喧闹,中央的位置还有女子在弹唱跳舞,怎一个热闹二字了得。
赌坊最受欢迎的玩法就是最简单的赌大小,猜单双,谢保平也喜欢玩儿这个,刚一到赌桌前就一头扎了进去,抹胳膊掳袖子,眼盯着股子,一脸中邪的表情,简直一副利益熏心。
也是,来赌坊赌钱的人哪个不是一副利欲熏心的赌相?!
谢保平今儿运气不错,怀揣着几十个铜板来的,几圈猜单双下来,兜里已赢了好几百个子儿。
加上自己的本钱,现在他兜里差不多有二两银子了。
钱来得如此容易,男人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再大干一场。
这时隔壁赌大小的桌子忽然传出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小。”
谢保平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这声音,分明就是刚才在破庙里对他动手的几人之一。
这时,又一个熟悉的嗓门响起:“小。小。小。”
谢保平恍然,刚才打他的那几人,竟也来到了赌坊。
趁着那桌子的注意力都在赌桌上,他悄悄地凑了过去。
顺着声音,终于发现了那伙人。
一共三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此刻,他们围在一人的身边,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在那嚷嚷着“大”。
而他们簇拥着的那人,竟然是王癞子!
王癞子!怎么会是他?
谢保平不是个笨的,看到王癞子,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拨人到底是受谁的指使对他动手的。
一定是里长王友良!
早听说门氏跟他有一腿,一定是昨晚的事门氏告诉了王友良,所以王友良指使自己的堂弟王癞子找人揍了他。
对,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谢保平气不打一处来。
刚想上前找王癞子质问,可腿才迈出一步,就顿住了。
且不说他不是王癞子的对手,就算王癞子承认了,他又能如何?
毕竟是他调戏了人门氏在先,到时候王癞子反咬一口,说他是替门氏打抱不平,他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反而暴露了自己夜入门氏家的事,破坏军婚,那可要是蹲大狱的。
想到这里,谢保平神色沮丧地耷拉下来了脑袋。
想走,可又不甘心,于是暗戳戳地躲在一旁,挤在人堆里,内心恶毒地诅咒王癞子输个底朝天。
王癞子今儿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也确实输了不少了。
自打在村里被谢悠然给打怕了之后,他便日日逗留在外,赌坊成了他最常来的地方。
但他手气太背,每每都输个精光。
前阵子发了笔小财,今个便想来赢回本,结果,还是输。
“小!小!小!”
输红了眼的王癞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赌坊里荷官手中的股筒子,双颊明显不正常的凹陷,伴着流个不停的汗珠显得有些骇人。
“大!大!我赌大。”
“对对!我也下大!”
“是啊,我也跟大!老虎今天手气太好了,我也跟了!”
“怎么可能!老虎这连赌了十几把,把把都赢!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偏偏赌小!”
“对!我看他运气早晚得用光,现在就差不多了,我也赌小!”
“小!小!”
“小!”
“好!开了!大!还是大!”
“哈哈哈!太好了,老虎,你又赢了,我跟得没错!”
“怎么可能!又是他赢!我就不信邪了!”
“老虎你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老千??!”
一局开过,赢家输家众说芸芸,王癞子却还是如刚才一般,通红的眼珠瞪得极大,紧紧盯着股筒子,始终不出声,只到了下注的时候才从干涸的嘴唇碰触一个字,“大”或“小”。
“小!”
王癞子又只吐出了一个字来。
哐当!
对面,被称作陈老虎的人一锭银子狠狠扔到了赌桌上,落到了“大”字上。
王癞子急得红眼了,他一连输了十三局,局局都输给了陈老虎。
他开始有些失控。
不信邪!怎生得这个陈老虎手气如此之旺?!
不信邪!就是不信邪!
王癞子也算是赌场老手,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一连赢了十几把的赌局,只是今天一连赢了十几把的人正在和自己赌而已。
“开了!大!又是大!”
又是一轮,又是陈老虎赢,还是开大!
王癞子又抹了把汗,满是横肉的脸依然油腻腻的全是汗水。
他身边那三个小弟也都不敢吭声了,只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桌面的骰子。
只有谢保平,躲在人堆里暗戳戳地兴奋:输死你,输死你,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