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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眼花吧。”
“没骗你,真的。”潘叔却摇摇头。
“你说,我跟她前世就是夫妻了,那今生该能做上一回夫妻吧?”我试探性地问了问潘叔。
“俗话说缘定三生,既然前世有缘,今生亦是有缘。”
我望着伊的身段,“这么说,我们有缘做夫妻可?”
“须得看缘,又须由看情份。”
没留意潘叔的语气,竟脱口而出:“缘由天定,份由人造嘛,我懂的。”
“你懂个鬼!”潘叔又道,“缘由天定,份也由天定。”
“凭什么呀?”
“天命所归,非人力所能更改。”
“我连跟她有缘有份也得靠天打赏呀?”
“天意如此,我劝你呀,别想太多。”他拍拍我肩膀,叹了口气,“要像你这样,不知要吓跑多少年轻的女志愿者呢。”他摇摇头便走开了。
我并无在意,只看着伊收拾正整理的身段,脑海里不知不觉又浮现了一些片段:漆黑暗夜,一座似宫庙般的建筑,檐角似燕脊,门口挂了两个通红竹丝绢制灯笼,犹如巨兽的双眼。我环顾四周,却听到背后有个稚童的喊声:“小子,你别让我捉到,否则由你好看的。”
一时不知哪来的心惊,不由自主地往前奔去,双手碰到了宫门,一下子便裂开一条缝,我看了看头上石砌金漆的三个大字“永昌宫”,又望了望缝里,似有个宝鼎,便鼓起勇气,再推开一点,满眼尽是高挂的红灯笼,不过略显灰暗,或可说是绛色。靠前走了几步,宝鼎高不可攀,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六岁孩童,穿过宝鼎,见到一宫座,门前在双铜鹤助阵,往上看,又题了“玄帝古庙”四字,才见到门当、户对,赶紧入殿,内中又有朱漆牌匾,亲题“武当行宫”四字,梁上有十二支花鸟木雕围成了圜丘,拱着顶上一盏五色琉璃灯,旋转不停,往下望,玄帝是一尊与常人等身比例的木偶所制,赤面扎髯,目有凶光,威武不减。头戴戏装中的幞头,身披通绿蟒纹大戏袍,有水袖,正端坐在一张玄色轿舆之上,左捻腰间金带,右往前摆兰花指,座前有一方案,案上红色惊堂木,又有两尊大约一尺的木偶,亦是戏装,皆面目狰狞,戴盔头着蟒靠,背插旌旗各四,左执佩剑,右持大关刀,莫不是玄帝的左右护法?
再望左右,又挂着许多木偶,虽都是戏服打扮,但身披戎装,目有凶光,让人不寒而栗,我不由自主地跪在尊前,双手合十,哀求道:“北极真武之天大帝在上,小人误闯圣境,有怪莫怪。”又虔诚地拜了再拜,五体投地。
见并无动静,便起了身,不料玄帝的兰花指竟有些松动,提起了惊堂木往岸上重重一拍,我诚惶诚恐地倒退几步,未几桌上左护法竟提起大刀,一副劈砍的架势,我吓得赶紧后逃,脚后跟却撞到了木门槛,身子往后倒,竟倒在软转椅上,才看到这里还是图书馆三楼服务台,仰上是一盏盏白亮的吊灯,不禁松了口气,“小哥,还书。”我忙从读者手上接过书,用扫描枪扫了一下,不远处仍是盈盈勤快的身影。
午间,君兰汇酒店,由于有市府的官员前来视察,接待是在所难免,潘叔虽是名志愿者,可在馆已有两年,伊馆特让他也来接待,我俩便在宴会厅门口,与众同事站一起。
“潘叔,我方才又看到一些东西。”
“好了好了,我都说过你,别想得太多。”他责备道。
“可是这次特别奇怪,难道又是前世的记忆?”
“好了,别吵了,正事要紧。”他无心搭理。
见得伊馆引得一人前来,正与前方领导一一握手,“这位是市文物局文化科科长温明浩先生。”等他走到跟前,见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与之握手,亲切可加。
俟其走过,我悄悄跟潘叔说:“姓董的要咱们盯着的,好像就是他。”
“就是他,没错,又怎么样?”
“可看得出来,他不像那种损人利己,大奸大恶之徒。”
“你小子外貌协会的吧,人不可貌相,你以为人人都像老虎呀?”
“像老虎怎么了?”
“老虎头上有个王字,人人都看得见。”
步入大厅,被安排做到中间靠前的第三排,免不了觥筹交错,重要讲话什么的,温明浩个子较高,又戴着副钛金属眼镜,看起来约莫三十左右,他并无西装革履,反而像个教师,穿着普通,连鞋子也是地摊货,站在他身边的应该是他老婆黄思洁,妆虽淡抹,但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提包像是米兰产的,手表像在澳门买的,跟她丈夫不是特别般配。
“十年前,我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巧考上了公务员,被分配到白皎镇,又适逢文化中心的开建,不甚荣幸,成为一名财务……”当然是他的一番重要讲话,“文化中心的建设,为本镇乃至本市文化发展走向一个崭新的阶段,落成两年,更是广大市民喜闻乐见之事,在此,我恭祝本市文化事业越办越好……”
众皆起身,鼓掌,他捧着酒杯,环桌敬酒,行至我们这一桌时,伊馆说:“这是伊绍贤,目前尚在实习,等发了毕业证就是正式的管理员了。”
“是今年刚毕业的,”他似兴奋莫名,“十年前若是文化中心能建好,我也去当管理员了。”说得哄堂大笑,又言:“小伙子,好好干,前途必无可限量。”便举起了酒,“多谢温科长。”自己先干为敬,他也饮了下去,拍拍我肩膀,去了另一桌。
盈盈此时坐在我身边,见领导们走了,这才放下红酒杯,拿了杯茶往嘴里送,可能是没习惯那气味。我凑了过去,寒暄着:“看你应该是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吧。”伊点了点头。
“酒吧,是穿肠毒药,少喝点也别喝,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尤其对胃不好……”
“你小子别婆婆妈妈的,说这么多废话。”潘叔又教训起我来了,“要真的关心人家,就帮人家分担些,盈盈,”他把红酒杯捧了过去,“潘叔替你分一点。”
“谢谢潘叔。”伊将酒倒了点过潘叔杯中。
“我也替你分担些。”便也凑了杯子过去。
“谢谢。”正要把酒倒过来,潘叔却阻住了,“分担应该是替她把酒喝光了,你看你,年轻力壮,酒量甚好。”
“可这杯子我喝过的呀?”盈盈向潘叔推说。
“这小子又没说介意,”他拍了拍我的左肩,“对不对?”
“没错没错。”说着把酒往嘴里灌。
“酒伤身,你别喝太多。”伊嘱咐道。
看伊如斯,饮在心头也是甜的,看那温明浩仍在敬酒,不免思索,我是否真的以貌取人。
正当酒酣,忽听到熟悉的脚步,似昂首阔步,信闲走开,“我敬两位一杯。”是把粗嗓女音,齐刘海短发,素黑衣裙,近看了才知,竟是董警长。
潘叔肃然起身,我也跟随,盈盈显然不知她的来头,也随着起了身,她言:“温科长可是位博闻强识的工作者,望两位多多与他交流。”便又先饮为敬。
潘叔显然不太自在,只浅尝辄止,我见着盈盈,没多承想,便大口灌内。董警长见况,:“伊先生海量,必定功德无量。”又转到另一桌去。
我看了看潘叔,夹起面前一坨面狼吞虎咽地吃,自己也就坐下,看哪道菜顺眼便品哪道,盈盈还算聪明,将杯缘放嘴边碰了一下,趁人不注意便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