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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公看着沈濯抄的《兵典》十分诧异。一开始还以为是孟夫人所书,直赞笔迹有刀剑意;一听竟是沈信言的那个宝贝女儿被罚时抄的,捋着胡子呵呵大笑,命人:“去,赏那小娘子一块好砚、一匣子好笔。”
下人听了去了,一会儿又回来笑着禀报:“沈家二小姐替韦老夫人答应下来了。”
陈国公眉梢一挑,哦了一声,缓缓颔首。过了一会儿,方道:“你回头将此事告诉大郎。”
下人会意,退下。
小姑娘们在花园里折了不少梅花,都插了瓶,送到国公府各屋里去了。沈涔又折了一些,计数半天,让人送了外头:“好好捧过去,一会儿濯姐儿回去要送人的。”
沈濯忙道谢。
沈涔同情地看着她:“你弟弟生急病没了,你娘又病了那样一大场。不是你祖母疼你,你也出不来散心。那梅花,你回去给你娘插在屋里,让她也高兴高兴。”
原来对外是这样说的。
沈濯垂下眼帘。
显然沈涔沈沅都听说了沈濯在沈承死后的表现。沈沅忙着去拉她的手:“濯姐儿,你别难过了。涔姐姐有弟弟,我有哥哥,我们分你一半好不好?”
沈涔噗嗤一笑:“你就一个哥哥,怎么分她一半?劈开来么?二婶不劈了你呢?”
沈沅不依,哇哇大叫:“涔姐姐你又欺负人!”
沈濯抿唇笑了起来。
小姑娘们跑跑跳跳的嬉闹,一会儿卢氏命人来叫她们:“回去洗手吃饭了。”
席上果然有麂子肉的毕罗。
沈沅因沈濯的笑脸实在真诚,没好意思跟她抢。哪怕被刘氏连着使了几次眼色,也没伸筷子。
沈濯把所有的情形尽收眼底,吃得大口大口的,十分畅快。
韦老夫人看着她这样子,苦笑着摇头。
晏老夫人却极为欢喜,一叠声地吩咐:“把我这里这一盘也给她。这样多好。十多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学那些小家子气的,只吃那么一点点。到了伯祖母这里,该吃吃,该喝喝,多好!”
沈濯笑得娇憨:“涔姐姐和沅姐姐都对我可好可好了。我心里高兴,就胃口大开啦!”
晏老夫人满意地看着两个孙女儿颔首不已。
谁被夸奖了不开心呢?
沈涔沈沅都悄悄红着脸得意地笑。
就连留下来跟着用午食的郜氏也赞叹个不停:“瞧瞧,这国公府和侍郎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老宅里的小娘子们,见了就打架,别说我,就连我家婆母都招架不住。我也是少有的能吃顿消停饭。”
晏老夫人抬了抬眼皮,笑道:“是么?我还说挑几个小娘子上京呢,微微一个人在家孤单。有几个小姐妹陪着玩才好。”
郜氏暗悔说错了话,忙赔笑:“总有好的,仔细挑挑便是。”
卢氏看了她一眼,笑着布让:“大嫂试试这个古楼子。我公公爱吃,特意令人试着用猪油做的,味道跟外头不一样。”
郜氏知道自己是有些冒撞了,忙笑着答应,把话题转开。
等韦老夫人带着沈濯回到家里,已经是未时过了。
罗氏忙张罗着先把韦老夫人送回桐香苑,梳洗换家常衣服,又心疼道:“母亲一脸疲惫,今日可是事多?”
韦老夫人看沈濯担心的小眼神儿,笑了起来,拉了她的手拍一拍,方对罗氏约略说了说,又道:“我看国公府不大愿意搭理老宅那边。我原想也远着些。国公夫人却直接把差事塞到了我手里,不接却是不行的。好在有微微在,帮我在中间缓了一下。”
罗氏便瞪沈濯:“多嘴多舌的毛病就改不了!等回来我说给你爹爹,让他好生收拾你!”
沈濯撇撇嘴,伏在韦老夫人肩上,嘟囔:“爹爹才不会。”
韦老夫人笑一笑,道:“此事明年开春,要么我,要么你,只怕要带着微微跑一趟吴兴了。”
罗氏心里舍不得女儿去受苦,迟疑道:“母亲年纪大了,这一路没有千里也有八百。舟车劳顿的,如何使得?还是媳妇走一趟。只是微微就算了。她年幼,到了那里,我忙起来顾不上,本就淘气……”
沈濯瞪圆了眼睛要反驳。
这可不行!
自己竭力促成此事,可是因为要完成爹爹交给的任务。你不让我去算怎么回事啊?
韦老夫人连连摇头,心下虽然也有些疑惑,却必要跟她说清楚:“国公爷点了名要让微微去,晏老夫人还打了微微的名头,要从老宅选些小娘子来京。不让她去,恐怕是不行的。”
又想到沈涔和沈沅的样子,续道:“而且,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儿也想跟着去玩。微微不去,就要带溪姐儿……”
罗氏心头一跳:“那还不如让微微去。惹了事能打能骂的。果然带溪姐儿,她那些幺蛾子,太出人意料了。”
韦老夫人连连点头:“就是这话了。你这阵子好生保养,到时候可不能再躲懒了。”
到时候走一个,家里留着的那个,得能镇得住冯氏。
罗氏心领神会,点头称是。
韦老夫人便问:“你娘家那边如何?”
这是在问一早来送年礼的豫章罗家和京兆米家的人了。
罗氏露了欢快笑容出来:“豫章来的是二房的我侄儿,我留了顿午食。已经去了清江侯府了。家里一切都好,母亲不必挂心。”
说着,笑容微敛,叹道:“米家今日来,赶上三弟妹三天后出月子,原是最好的日子。三弟妹一开始也高兴得很。可是说着说着,又闹了不高兴。”
韦老夫人默然下去,半晌方道:“这几年咱们也该看透了。她那娘家是指望不上的。你们妯娌感情一向好,你又比她大得多。你回头有机会,宽慰宽慰她。我们沈家自己也一摊子糟心事儿,挑不起人家娘家。我还是那话,只要她好好的跟三郎过日子,我必不让旁人委屈了她半分去。”
罗氏颔首:“是。我当时就悄悄命宝钿抱了沁姐儿过去。沁姐儿一哭一闹,我借机请了那送礼的嬷嬷外头坐着。客气了一碗茶,她自己觉得没趣,也就回去了。一会儿我就去跟三弟妹说,让她好生养着。给米家的回礼,我去预备。”
韦老夫人连连点头,感慨地拉了她道:“求了你做长媳,是我的福气。”说着又笑,“今年让你姐姐过年早些来,我请他们一家子吃饭。让你三弟好好陪着侯爷喝两盅。”
这是想起来谢媒了?
沈濯听了这话,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沈信言在京时,自是把西市脂粉铺子的事情已经跟朱闵理清楚了。朱闵从来不将这等事放在心上的,眨眨眼就过去了。
谁知沈信言走了,沈信行处置了那一家子之后,又亲自去了清江侯府致歉。
朱闵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哪里受得了沈信行那刻板讲礼的做派,嗯嗯哈哈是是几句,又吼了朱凛出来为闹事砸铺子道了歉,然后赶着忙着送客。
沈信行反而觉得朱闵极好,还去桐香苑韦老夫人跟前夸奖:“……极干脆利落的人,难怪跟大兄他们连襟的感情那样好。”
沈濯接到朱冽送来的信,说自家父亲等人走了就擦汗换衣裳,笑得直打跌。
罗氏知道这是韦老夫人给自己做脸,自然是含笑答应着。又请老人家休息,带了沈濯走了。
醒心堂里。
得到罗氏知会的米氏脸色苍白,对着宝钿哭诉:“我还能再怎么丢脸?如今肯定是一家子都知道我娘家人不堪了。”
又抱了小小的沁姐儿哭:“你可怎么办?摊上这么个外家,日后还不被你姐妹们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