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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月皱眉,看了看脸色着急的小莲,再看看面现冷然的李夫人,她笑道:“这个我却不怕,圣旨不能违抗,不是还有一死吗?”
话音刚落,李夫人和小莲脸色巨变,顾熠更是扔了笤帚抱住姐姐,喊道:“姐姐不要死,谁逼姐姐我就…”
顾明月及时捂住弟弟的嘴巴,对李夫人道:“如果没什么事,请恕我不多招待了。”
李夫人缓缓站起身,说道:“小姑娘心气高是好事,可拿命往上抵却不值当。你再好好想想,三天之内,改变主意了就去容德绣庄找小莲,三天之后,你便是改变主意,我们也爱莫能助了。”
顾明月道:“那多谢您的好心了,不过还是不用劳烦李夫人了。”
李夫人闻此,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翩翩姑娘,你何必这么倔,你不为自己考虑,就不为你家人想想吗?”小莲跺跺脚,低声道:“为了一副绣品,拿一家子人犯险,你想想可值得?”
顾明月看出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便笑道:“多谢你的好心。”
见她仍旧不动摇,小莲叹口气便快步出去了。
顾攀夫妻二人看见自家门口停着一辆大马车,对视一眼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差点和从里面走出来的李夫人撞上。
李夫人心情正不好,见这迎面撞来的二人满头秕糠浑身臭汗,便呵斥道:“粗鄙村人,都不看路吗?”又呵斥车夫道:“也不知道拦着,什么人都让近前来?”
顾氏愣了愣,嗤笑一声道:“这是哪里来的贵夫人,跑到我家来还耍主人款儿?你就是皇帝,也得看看这是不是自家再耍横。”
“简直不可理喻”,李夫人气得面色通红,小莲急忙跑过来,劝道:“夫人,乡下人不懂礼数,犯不着跟她们生气。”
“知道乡下人不懂礼数你还来乡下?”顾氏寸步不让道。
顾攀脸色也不好看,待妻子话落,便道:“回家吧,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李夫人气得双手颤抖,指着那进门的夫妻,对小莲道:“怪不得女儿那般,原来根儿就是歪的。”
顾氏听见,忍之再三才没有出去再和她们分说。
看着迎接过来的一对儿女,她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大的火气?”
顾熠气呼呼道:“她逼我姐姐给什么贵妃娘娘做刺绣,还说不做就会被抓到宫里,姐姐还说死也不去。”
听见这话,顾氏由不得就浑身一软。
顾攀连忙扶住,虎着声音对儿子道:“别瞎说”,扶着妻子过去坐下,他又劝慰道:“若娘,你不用担心,那话一听就是吓唬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呢。”
顾氏忙抓住他的手问道:“怎么说?刚才那人一身贵气,要说和宫里什么娘娘认识,也没准儿呢。”
“娘,不是说这个她骗我们呢”,顾明月上前给她娘揉揉胸口,把刚才的话详细说了一遍,说道:“天下什么好东西没有,宫里的娘娘也没必要为一幅刺绣逼我进去做绣娘。就算他们真敢下旨来,我也不怕。我听炼大哥说,在朝堂上,也不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许多事也得听那些官员们怎么商量。更何况是后宫里一个妃子,就是皇后娘娘,懿旨也不是说她想怎么下就怎么下的。”
顾氏半信半疑,说道:“我们一个小农户,就是县令老爷一句话都没法反抗啊。”
顾明月笑道:“娘,你别担心,刚才李夫人过来之前,秦管事给我送了个帖子来,他们府上老太太请我下月初五过去赏花呢。到时候,我们可以请秦府帮忙啊。”
顾氏道:“人家凭什么帮咱,翩翩,你就绣一副好绣品给她们送去吧。早知道这东西也能招祸,爹娘就不该让你绣。”
顾攀拍拍妻子的手,说道:“你别急,翩翩说的有理。再者,这一次妥协了,下次再有人拿权势逼着我们女儿刺绣,还让翩翩屈从?下下次呢?我们翩翩成什么了?”
顾明月也安慰道:“娘,爹说的对。我们根本不用怕,而且我想,秦府应该也会帮这个忙的。”
她心里并不担心这个事,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知道,皇帝的权利并不如底下这些百姓所敬畏的那般大,不久还会出一个宰相康九廷,这人的话比皇帝管用多了。
前世顾明月在涿郡展家,时常听到展冥的父亲骂这个康九廷独裁揽政,而夏雪也只是因为绣技被康九廷大赞过,才被人吹捧。
顾明月并没有想过去投靠这位宰相,前世她死前,这人就因为家中子弟太过嚣张而被罢免了,继而登位的是一个和康九廷同资历的老官员王相和。
这所有人的事都印证了爸爸曾经告诉过她的,古代社会中除了那种开国之君,他们靠着手中的军权能够独裁一生,之后便很少出现独裁之君,准确的说那时的政治是一种士人共治的政治。
清朝是个例外,它是一种少数民族的私人政治,看起来是君王独裁,其实却是一种八旗共治。
他们这里的情况,就是爸爸所说的那种士人共治。
只要秦府愿意帮忙,顾明月完全不用担心被召到皇宫里做什么绣娘。
有了丈夫和女儿的连番劝慰,顾氏也不那么害怕了,却是回房打点起女儿去秦府赴宴时要穿的衣服来。
顾明月好笑道:“娘,下月初五,还有好几天呢。”
顾氏在房里回道:“今儿都二十八了,也没几天了。下午我不去碾麦子了,你跟我去镇里买些首饰”,她说着话又出来,道:“你到人家府里好好表现,争取让那老夫人喜欢你。”
顾明月连连点头。
顾攀笑道:“不看重咱丫头,人也不会特特送请帖来了。若娘,照我说,咱俩下午还去碾麦子,快点把地里的活儿收拾好,初二咱们一家就都进京城去。炼小子给咱们挑的那所院子挺不错的,你们也都过去看看。”
院子是一个月前顾攀进城去,和顾炼一起跟着房主办了文书的,顾明月并没有跟去,所以现在也不知道那个院子什么样子的,只是听父亲说院子里有一大丛蔷薇花。
顾氏沉默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帝京里置办的首饰头面才像样子。”
商议妥当,顾氏心头的巨石才算放下。
顾熠听说一家人都要住进在帝京的房子里,沉默的小脸上也露出几分欢喜来。
心里早又下了狠心,明年春天的时候他一定要去参加童生试,以后做成大官,让谁也不能欺负姐姐。
朝堂上这段时间却有点风起云涌之势,相位悬空,二位副相康九廷王相和为了宰相之位,掀起一波波争斗。
为了这个位置,两派官员一日内就相继落马七八人。
各方御史一到早朝时,就掐地跟乌眼鸡似的。
你说王副相的某某门生抢夺人妻宠妾灭妻内帷不修,他说康副相的门客仗势欺人霸占良田千倾。
总之,各种肮脏之事都被掀了出来,你方弹罢我方辩,吵得皇帝直想弃龙椅而去。
看到打从升任谏议之后便很安静的穆蕴,皇帝心中有些不满意了。
开始还以为是个有眼色会办事的官,没想到却也是一个无能之辈。
虽是这么想,皇帝还是在争吵歇下时开口道:“穆爱卿,可有本奏?”
穆蕴上前一步道:“臣有本奏。近日川蜀之地和北方旱情严重地区都有灾民背井离乡,帝京周围的灾民一日甚过一日,有司怠惰处理,只下命令不许灾民进京了事。若非有富商方鹤鸣一直派人施粥,恐早已有民乱产生。臣以为,有司该罚,方家该赏。”
终于听到一件新鲜事,皇帝一拍桌子道:“户部工部,五城兵马司,你们都没看到灾民之事吗?限你们明日之前各上一份详细的劄子,该处理的官吏也呈给朕看。”
穆重和工部尚书胡营,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都出列跪下领罪。
皇帝挥挥手便让他们回列,继而对臣下道:“这方鹤鸣作为一届商贾,尚有爱民之心,众卿以为该当何赏赐?”
赏钱的,赏地的,赏表扬牌子的,各人说法不一。
有位大人道:“此事是穆谏议提出的,不知穆谏议有何看法?”
皇帝这才想起,问道:“穆爱卿,说说你的看法。”
穆蕴道:“臣以为,不若赏赐方家一个监生名额。臣闻方鹤鸣有子三人,都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想必这个恩赏下去,定能让整个方家感恩戴德。”
众臣闻言纷纷反对道:“一介商贾也配与我等比肩?实在有辱斯文。”
穆蕴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说道:“商贾关系着全国钱物流通,实是最重要的一环,轻贱其地位的同时,又不可贬低过甚。臣以为,不如就这样抓典范给恩赏,期年之后,天下商贾皆为吾皇所有,再遇战事天灾,也不必担心国库不足。不知多少商贾都梦想着家中能出一位仕宦之人,这个恩赏下去,商贾之心尽可笼络矣。至于有了监生名额,他们考不考得上,得个什么官,做决定的还不是吾皇和在列各位吗?”
不少官员点头,“倒是这个道理,此旨下去,恐怕天下商贾都会在灾荒年月积极出钱出力。”
是啊,穆蕴内心笑道。
真正控制商贾的办法,是把他们的资金流动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穆蕴是不会说这个的,因为他正在掌控中。
也有些深谋远虑的官员觉得穆蕴这个提议甚为不妥,一个个出言反对。
然皇帝却已作出决定,“恩赏方家两个监生名额。”
只不过两个监生名额,就像那刚刚出头的笋子,抬手就掐了,这些官员便也没再力争。
这两天已经够让皇帝不高兴的了,没必要再因为这点小事弄得脸红脖子粗。
下朝后,穆重叫住穆蕴,说道:“以后奏本时,先要再三考虑过后果,不要像今日一般,虽你没弹劾工部户部五城兵马司,却难免会让这些官员心怀不满。”
“父亲大人的教诲”,穆蕴拱拳笑道,“儿子记住了,可还有事要吩咐?”
穆重摆摆手,“回去吧。”
穆蕴正要转身离开,有两个户部的官员笑呵呵走来:“穆大人,小穆大人,听说清源茶楼新来的茶博士沏的一手好茶,赏脸过去坐坐。”
本来要回衙的穆重点头道:“也好,蕴儿,你正好跟两位大人熟悉熟悉。”
一个月前羽音回到穆府趁顾幽雁在娘家的时候爬上了穆重的床,顾幽雁得知之后大怒,刻日回家,背着穆重把羽音狠狠地惩戒了一通,几日后便命下人大肆在市井间宣扬开穆蕴的身世。
帝京有门脸的人家很快就知道了,原来这个穆谏议跟穆尚书真是父子关系啊,穆谏议还是个记父仇的,只因父亲让他去西山休养,他便参加科举都不和父亲说一声,入朝为官后也不一副和父亲不相识的样子,真真是个不孝的。
穆蕴的名声一时受到很大影响,本来一些看重他做孙女婿的朝中老官员,也都暂时放下了这个心思。
不孝不亲近父族,这样的人就算再有才识,日后也难有大出息。
然而却也有些人看出穆蕴的才能,虽然没见他入朝为官以来做过什么大事,但他的奏议却是十奏九准的,更何况,联系上穆蕴也相当于和穆家有了联系。
因此自恃身份的老官员虽然看不上穆蕴,但也不乏想把女儿嫁给穆蕴的官员。
叫上两个唱曲儿的官妓,几人在茶楼品茗闲谈了大半个时辰才散去。
穆蕴弃轿步行,下意识里对街上的绣庄绣楼就多那么几分的关注。
正走着,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声“小穆大人”,他转身,马车已经走到近前,小莲打着车帘笑吟吟地向他微施一礼。
穆蕴微笑,侧身站在路边,回礼道:“小莲姐姐,青姨这是从何而来?”
李夫人的声音从车里传来:“蕴儿,上来说话。”
马车停下,小莲跳下车来,为穆蕴打起帘子,笑道:“小穆大人请。”
穆蕴心中疑惑,不知青姨有什么要紧事,这么着急地让他上去说话。
“青姨,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他一上去,就笑嘻嘻地问,宛如不知世事的晚辈少年。
李夫人本来哽在胸口的气,在见他这张笑嘻嘻的脸上也消散不少,笑着打趣道:“蕴儿想什么好事呢?你呀,也的确有年纪了,应该定下一门婚事了。”
穆蕴嗨了一声,拿起车内小茶几上摆着的一个大橙子把玩着,说道:“我可不想娶一个女人把我管来管去的。”
李夫人摇头,道:“都是为官之人了,还竟说孩子话。我听说,顾夫人现今正热心地给你和她那族中女孩子牵线呢?”
穆蕴眼中闪过厌恶,淡淡道:“她打的好主意,可谁也不是傻子。”
李夫人欣慰笑道:“你明白就好,我和你娘自小要好,有好女子自然会给你留意着的。不管顾家那边的女孩子怎样好,你都不要上心,否则日后少不得被顾夫人拿捏。再者,就顾家那种门庭,能出什么好女人?”
她说着语气有些不耐和冰冷。
穆蕴几乎一下子就听出来青姨这话,似乎话中有话,顾家好像不仅仅是指那女人的家,然而他只笑笑并没有多问。
李夫人在这时问道:“蕴儿,你觉得那个曾经到绣庄卖绣品的顾明月如何?”
穆蕴心头一跳,下意识道:“还行吧。”
李夫人面色微凝,叹口气道:“本来小莲说,你对那丫头有几分关注,青姨还不怎么相信。现在看来,你对她倒真是上心了。不过蕴儿,那丫头出身太低又没有教养,就是给你做妾我也不放心。”
果然刚才那句话别有所指,穆蕴心中暗想,面上却无比认真道:“青姨,你多虑了,我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乡下野丫头呢?”
再说,他就是真想娶那丫头,谁又能置喙?
李夫人道:“这样我就放心了”,片刻后,她又笑着说起了夏雪,叹息道:“当初你母亲和她母亲还曾戏言要定娃娃亲,却不曾想如今…雪儿这两年也出落了越发优秀了,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和她多接触一下,青姨倒想和你们一杯茶。”
穆蕴笑笑,不可置否。
回到家后,他便叫来穆寅,让他出去查一下李青今日的行踪。
穆蕴挺想知道,这青姨今天怎么把对明月的不喜表现地如此明显,那丫头好好地怎么就得罪她了?
哦,是了,穆蕴恍悟,要说得罪,恐怕从秦家老夫人寿诞那一日就得罪了吧。
虽然那天他只是送了贺礼人并没有去,但并不妨碍他知道那幅惊才艳艳的绣品。
听人津津乐道之时,他就隐隐猜测,这绣品是出自那丫头之手吗?今日再看青姨的言谈,应该就是她绣的了。
穆蕴摇摇头,再次见证了人心的恶心之处,即便是待人真诚的青姨也不可避免啊。
穆寅出去两柱香的时间,很快把查到的消息带回来。
穆蕴心下已经有了猜测,关注点就放在了李青今日所去的地方。
花叶县顾家村。
这就是那丫头的住址了,那么怎么才能有个合适的理由,去找她呢?
穆蕴严肃地捏住了下巴。
没有听到爷接下来的吩咐,穆寅也不敢随意离开,只好抱剑杵在一旁。
穆蕴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借口去找人,一错眼看见穆寅还在一旁站着,便问道:“穆寅,你觉得什么样的用什么样的借口,去找一个不太熟悉的女孩子才最好?”
穆寅被问得一脸懵,片刻后才回道:“爷,我也没娶媳妇呢。”
“滚滚滚”,穆蕴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摆手道:“今晚让厨房给你加个猪脑子,补补脑。”
穆寅挺高兴地跪下叩谢:“谢爷赏”,其实他最喜欢吃猪脑子了。
穆蕴自个儿又想了半天,平常不用想就往外冒主意的脑子这时候成了木头,愣是一个好理由都没找到。
直到晚上就寝前,穆蕴还在暗自琢磨。
正为他换寝衣的清歌见爷神思不属心思重重的样子,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爷,您有什么心事吗?”
穆蕴看她一眼,道:“下去吧”,说着拂开清歌正给他系衣扣的手,自己把最后两个扣子系上。
清歌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脸色红红白白,其他几个丫头虽然有些幸灾乐祸,这时却也是大气不敢出,待爷上了床,便放下床帐依序轻轻出去。
爷晚上休息的时候,从来不留丫头守夜。
虽然爷有的时候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她们却都不敢放肆,当然从小跟着爷伺候的清歌是个例外,可今天却被打脸了。
出了门,这才有几个丫头看清歌一眼,笑着掩嘴离去。
清歌顿觉大受屈辱,双手不由握紧,只忍着到了下人房便寻由头发落了那几个刚刚发笑的几个丫头一番。
丫头们心里不服,可府里又没有女主子,多数事都是红袂和清歌做主,这个亏她们也只得咽下。
这日休沐,穆蕴闲来无事,便来帝京新开的朱舞楼听小曲儿,刚下轿就碰见衙门里两个同僚,寒暄一番三人就一同走进朱舞楼。
“果真不同凡响”,其中一人刚进门就啧啧赞叹,“如此别致新颖的青楼,也难怪才开张一月,就在帝京打响了名声。”
另一人低声道:“听说康副相的大儿子是这里那个紫陌姑娘的入幕之宾,不少人都撞见过他们酒楼相会呢。”
这边两个人嘀嘀咕咕地说得热闹,穆蕴勾唇一笑,优雅地打开折扇便迈步向二楼而去。
雅致如贵妇人的老鸨很快过来迎接,“二爷,您可有段时间不来了,紫陌丫头新度了一曲,正想找人听听效果呢。”自从穆蕴的出身被顾夫人宣扬开来之后,外面的人都称他一声二爷。
穆蕴拱手笑道:“含彰荣幸之至”。
淡淡的眼神却在老鸨身上一扫而过,这让她心头瑟缩,聪明如她自然知道是“二爷”这两个字让爷反感了。
下面还在聊八卦的两个官员听见这话,这时急急忙忙地也都爬上二楼,问道:“妈妈,我们可否也有这个荣幸听紫陌姑娘的新曲呢?”
老鸨笑意盈盈:“自然,大家喜欢紫陌,是她的荣幸才对,三位请跟我来吧。”
雅间内,小丫头刚刚把茶点送上,一身藕荷纱衣的紫陌便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接触到坐在圆桌的穆蕴时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轻轻施过一礼,她便坐下来,素手轻拨,流畅圆转的乐声便在雅间内响起。
那两个官员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按理说不该先寒暄两句再弹琴吗?不过,紫陌姑娘这幅冷冷淡淡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韵味啊,难怪能把那康海迷得想要纳为贵妾呢。
一曲缠绵圆转的乐音过后,紫陌把琵琶交给随时侍立在身侧的丫头,起身为三位客人斟茶,轻启朱唇:“大人们对紫儿的这首曲子有什么意见。”
美人在前,那两人已经乐得晕陶陶的了,口中称赞之辞不断,直说“仙乐仙乐,我们一般俗人,哪还敢提出什么意见?”
紫陌淡然一笑,心中不耐却也丝毫没表现出来,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穆蕴身上,问道:“穆大人,您觉得呢?”
“嗯?”穆蕴似乎没想到会被点名问话,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茶不错,香醇悠远。”
“老弟,你来朱舞楼就是为了喝茶的?”坐在穆蕴左边的人略微低下头,压低声音道:“紫陌姑娘问你曲子怎么样呢,可别唐突佳人了。”
穆蕴洒然一笑,忙道不敢,话风一转却是建议道:“把第三支换成宫调试试应该不错。”
紫陌眼睛一亮,笑颜展开在脸上,屈膝一礼道:“多谢大人指点,我这就重新弹来。”
穆蕴旁边那人拍手道:“紫陌姑娘可算是有个热火气儿了,看来还是穆二爷的魅力大啊。”
紫陌不卑不亢道:“小女子只是为得知音而欣喜。”
那人点头笑道:“在下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谁不知道紫陌姑娘和康少卿两情相悦啊,我们还都想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二位的喜酒呢。”话音落,他就哈哈大笑起来,与他同来之人也在旁边附和。
穆蕴看了旁边这人一眼,王与义,王副相的远方堂侄,这是想用康海钟情妓子的事来打击康九廷了?
有趣有趣。
穆蕴眼中的笑意晕染开来,后院失火殃及池鱼向来是官场争斗中的好戏。
紫陌掩在衣袖下的手一点点扣紧,在真正的心上人面前被人说她与另一个男人的事,这让她觉得耻辱至极,可是除了忍她又能怎么做呢?
她看了穆蕴一眼,瞧见那直达眼底的笑,心中又愤又伤,在这个人眼中她也就是一个好使的下人吧。
紫陌低了低头,就要转身坐回凳子上重新弹奏,却听见那人道:“别弹了,让小丫头再叫两个人来,陪我们说会儿话。”
转头,穆蕴对那两人道:“两位大人,今天这顿我请了,咱们今天不乐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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