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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弟,你这是何意啊?”张叔和疑问。
“这不有点事想和顾姑娘说说”,方一清笑道,一旁方云里提着两只褪毛鸡从船舱后面走过来,“张大伯,我们这还有两只肥鸡呢,从家里带来的,现在还新鲜着呢。”
新鲜的肥鸡!张叔和完全相信,方家有种制冰方法,据说是方一清起家前跟市井中的一老乞丐学的,也是这么短时间他家迅速崛起的密方。
这种制出来冰不能吃,就连冰化成的水也要倒掉的,不过消暑保存食物都是可以的。
“等着啊,我这边让人下去通知舵工”,大家都想吃鸡肉,张叔和自己也想吃,只思考片刻便点头同意。
瑞年三人抬着香蕉过来时,方家父子已经坐在烧烤盆边吃了起来。
“老爷,香蕉拿来了”,瑞年上前说道,多余的一句没问。
“这里放个三四串就成”,张叔和吩咐过叫来喜缘,“你看着把这些平均地分开,给大家都来一两个。”
瑞年小声问:“老爷,顾姑娘还没告诉大家,怎么烤。”
“这没什么难的,香蕉不剥皮放在炭上翻动烧烤,待皮都油了,就好了”,现在并没有蜂蜜,顾明月想了想道:“若嫌不甜的,撒些白糖便好。”
纵然这样,瑞年还是高兴地道谢跑回去了。
坐在下人堆里烤着一串大虾的柠人撇撇嘴,瑞年就只会巴结人。
方一清吃完一条烤鱼,擦净手从来时拿过来的布包中掏出一串血红的珊瑚:“顾姑娘,这是从青象国收的,珊瑚树边的小枝,不值钱,给你拿去做首饰。”
“谢谢方老爷”,顾明月并未推辞,虽然这么一串珊瑚拿到大庸做成首饰,转手就能卖到上千两,但她给方家的实惠也不少。
火光下,珊瑚熠熠生采十分漂亮,李掌柜笑道:“这个色儿倒挺趁顾姑娘的。”
话犹未了,方云希拿出一串穿好的珍珠,颇有些殷勤地递给顾明月:“这是在下挑选好珠子亲手磨孔穿成的,希望姑娘能喜欢。”
方云希话说这么清楚,谁看不出来他是在向顾明月表达心意,一时间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方公子的礼物太贵重了”,欧阳端正要说话,顾明月看他一眼,笑笑开口:“小女子不敢受。”
“哎,翩翩你的鱿鱼烤好了”,张云迁这时大声说道,其他人也纷纷关注吃食,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方云里笑了笑,人虽是农家姑娘,那也是良家,再加上这那么灵巧的心思,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卖唱女生的儿子?
方云希心里难堪,将珍珠手串在手心里狠狠握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过来。
他好歹是方家的少爷,一个农家出来的女子竟也看不起他?他心里嗤笑一声,不就是有点稀奇点子能赚几个钱?有方家家业厚吗?有你穷哭的时候!
顾明月觉得这个方少爷有些奇怪,莫名其妙地就对她表示心意,他们见面次数也不多,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方家父子回去后,张云迁提醒她这位方家少爷是一个歌女生的庶子,他那母亲很受方老爷喜爱,是方家三贵妾中的一个,但即使这样他以后能分得的东西也是有限的。
顾明月就有些明白,那人肯定是见到她的寿司配方那么受他父亲重视,便想让自己给他加筹码吧。
在大庸庶子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只有贵妾良妾生的才能够从父亲那里继承一些财产,而且这财产只能是很小的一份。至于普通的妾或者通房的孩子,十六岁就得出府自立,家里是不用管一分钱的。当然律条中是这样规定,在现实中却牵扯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复杂一些,一般家里都会给这样的庶子一些安身钱的,有些能力卓绝的,家族还会启用。
且男子娶妾的人数朝廷律条没有限定,然贵妾良妾都有限额,不同户籍的人限额又有不同,这其中很是复杂,顾明月只知道前世她去展冥家的时候,他是个五品官,只能置一贵妾一良妾,而她就是个普通的。
想起这些,顾明月摇头笑笑,云迁说那位方少爷的母亲很受方老爷喜爱,怎么可能不给他攒私房?方老爷出门都带着他,可见也很重视的,他却还因为一个寿司配方就想打自己的主意,那这人恐怕有些贪心啊。
因为前世在穆蕴那就是个普通的妾,怀孕后顾明月就特别关心孩子以后的生活,曾问过那些婆子丫鬟许多。
那时她既是一个普通的妾,又不受穆蕴的喜爱,想到她的孩子如果是个儿子就得在十六岁出府,她愁得连续三四天都没睡好。
这一世她却再也不用有这方面的担心了,听着外面的海浪声,顾明月心中平静异常,甚至还忍不住笑了笑:那时的自己的确挺好笑的。
人果然只有不自贱,才能活得洒脱恣肆。
想起前世那个穆蕴,再想想这一世的这个,顾明月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她以前绝对想不到,现在她能这么平静地回想穆蕴和她之间那些事,又能朋友一般和他相处。
往事如烟,顾明月卷卷身上的薄被,在海水哗哗声中沉入梦乡。
经过三四天的折腾,做椰奶冻的材料终于备齐,这天顾明月刚刚吃过午饭就带着欧阳端到厨舱里忙碌。
因为这两天经常过来,厨舱负责做饭的五六个厨子和顾明月也熟悉起来,她刚进门,就有人笑问道:“顾姑娘,您要做的那东西还没做好?”
这些人都是张家的下人,或许是因为常年和食物打交道,每个人都长得很富态,一说话就笑眯眯的。顾明月对这几人观感不错,她准备椰奶冻那些材料时,也并没有瞒着这些人。
“今天就能做成”,顾明月拿起她专用的围裙系上,笑道:“做好了请你们吃。”
之前为了做鱼胶粉,这几人都帮了她不少的忙。
几人听罢都纷纷笑着应好。
顾明月和欧阳端开椰子时,舱门外传来两个女子的谈话声,不用分辨就知是喜缘和柠人。
“那烧烤有什么好吃的?少爷昨天才吃过,今天中午还吃,现在上火流鼻血了吧?”
柠人的声音中透着不满和几分的心疼。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喜缘好似心情也不好,“还是到厨房看看有什么败火的汤是正经。”
两人说着进门,看到顾明月也在厨房,喜缘有些尴尬,柠人却冷哼一声:“顾姑娘你没事弄什么海鲜烧烤,不然少爷也不会上火,那鼻血流的都有半碗了。”
厨子中一个姓徐的是负责人,听此就有些不赞同:“柠人姑娘,你这话说得不太合适吧,少爷吃什么不吃什么顾姑娘也管不到啊。”
“徐厨子,这有你说话的份吗?”对顾明月,柠人就算有不满也只敢自言自语地抱怨,对府里的下人就不一样了,神态立即趾高气昂起来,“再说,正主还没发话,你上赶着说什么?”
“你少说两句”,喜缘拉了拉柠人的衣袖,转而问道:“徐大叔,厨房里有什么败火的东西没有?”
徐厨子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尽责地把整个厨舱里的东西都翻了翻,末了他摇头道:“这都是些腌肉,青菜连一片都没有,怎会有败火的东西?这里有开水,喜缘姑娘放些白糖给少爷端过去吧…”
被一个小丫头好不给面子的呵斥,徐厨子的语气就有些不好,柠人从在香罗国心里就压着火,这时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你就让少爷喝白糖水吗?亏你也是府里老人了,怎么像山野村民一般什么都不懂?少爷平日里吃食就讲究,能是你随便弄些东西糊弄的吗?”
若是府里厨房中的管事娘子,听见柠人这一番话,没理也要反驳两句的,但跟着出海的,都是些男人,这时被柠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地呵斥,脸上不好看却没一人出言。
柠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旁背对着她们的顾明月,还要指桑骂槐,却不料她突然转过身道:“柠人姑娘这话是说谁呢?怎么听着那么像是在说我?”
喜缘忙笑道:“顾姑娘您别误会,柠人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
“哦”,顾明月点头,“那就是我多想了?”
喜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顾姑娘是想挑奴婢的错处吗?”
“你们是张家的奴婢又不是我的”,顾明月的语气微冷,“我不敢挑你们的错处,但也别把我当傻子。以前不说,那是我不想和你们计较,再这样含沙射影讽刺我,我只好去问问张老爷,张家都没有规矩吗?”
柠人气得脸色涨红,却什么都不敢再说,心里却想等少奶奶知道你怎么狐媚我家少爷的,你就等着好看吧。
“顾姑娘,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喜缘低了低头,随后笑着让徐厨子沏一碗白糖水便端着快步出去。
柠人跺跺脚也紧跟着去了。
“顾姑娘,您刚才帮我说话,这得罪了喜缘和柠人”,徐厨子搓着手,最终还是说道:“她们都是少奶奶跟前得力的人,尤其是喜缘,少奶奶很信任她,若她回去后在少奶奶跟前搬弄两句,恐怕会有损您的名声啊。”
“有损名声?”顾明月听得莫名其妙,“徐师傅,你说话真奇怪。得罪她们能怎么样,我又不是你们府里的人。再说了,之前你还不是帮我说话才被柠人发作的。”
这小姑娘。
厨舱里的几人都有些好笑,徐厨子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我们家少奶奶,是个醋娘子,少爷身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就能让人查个彻底。您当为什么是喜缘和柠人跟了来,那就是少奶奶听老爷跟太太那说一句有个小姑娘跟咱们一起出海,不知怎么少奶奶就给知道了,便派来喜缘和柠人看着少爷。”
“这…”,顾明月好笑,“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本来是没关系的”,另有一人接话道,“可柠人不痛快了,到时还不什么话都说,少奶奶定会想法子治您。”
欧阳端皱眉:“我们和你家又不相近,你家少奶奶怎能治到明月?”
那人看徐厨子一眼,见他点头,才说道:“我说了,欧阳公子可别往外传。”
欧阳端点点头。
“其实我们家那一片的人都知道,张家有个特别厉害的大少奶奶”,这毕竟是让少爷丢面子的事,那人不觉就压低声音:“前年少爷看上了落花胡同一个小户女儿,想要聘为贵妾,可聘礼还没准备齐全,少奶奶那边已经出钱让一个混子把那女孩儿哄上手了,少爷这边也就不了了之。我家就住在落花胡同不远,出海前我还见到过那家女儿,现在跟着混子过,劳累的一个十八少女和三十老妇一样。”
顾明月顿时说不出话来,不想张云迁娶小妾就管好张云迁啊。
欧阳端脸色却非常难看,只要把那个嫁给混子的女子想象成明月,他就想杀人。
“少奶奶的手段十分厉害”,徐厨子紧跟着道,“这样的事可不止一件,我家少爷从那之后也不说娶妾之事了,少奶奶却依然防得紧。现在离上岸还有十来天,您尽量跟喜缘和柠人把关系打好,别沾这是非。”
“多谢您提醒”,顾明月内心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只转身继续去做椰奶冻。
其实她觉得这事张云迁错得更多,不过他那妻子也很难让人同情。
李掌柜摸着胡子从厨舱旁边走开,来到甲板上,他看着在阳光下翻腾的海浪,突然笑道:“没想到张少爷还是个惧内的,咱们要不帮帮他?”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壮汉此时都是面无表情,完全不似人前那一副憨厚模样。
“重要的是解决顾姑娘的麻烦”,左边的壮汉声调毫无起伏。
“是是”,李掌柜笑道,“我早就觉得那俩丫头有问题,没想到是这么个用处。这样吧,晚上等大家都睡熟了,甲一你去把那个叫喜缘的丫头送到张少爷床上去,咱们让她们回去后来个狗咬狗。”
甲一看向海天相接处,总算是知道了李掌柜的厉害之处,人办什么事都过脑子啊,怪不得爷要李掌柜带着他们,如果只有他和甲二,他们会把那两个刚才商量着怎么去搬弄是非的丫头扔到海里喂鱼。
顾明月做好椰奶冻,给厨舱里的人留下三碗,便把其余的八碗放在托盘上,让欧阳端一起端了上去。
“李掌柜”,看见在甲板上吹风的三个人,顾明月停住端下两碗椰奶冻送过去,“我刚做好的,请你们吃。”
李掌柜忙双手接过,笑道:“这是何物?看着倒挺像豆腐的。”
“这是用椰子汁儿做的,应该比豆腐好吃”,顾明月笑笑,“那我回房去了,你们慢慢吃。”
“哎好”,目送着顾姑娘离开,李掌柜转头对甲一甲二道:“多好的姑娘啊!你们怎么就这么扒着吃了?回舱房里拿勺子过来舀着吃啊。”
给林弛送过去两碗,自家留下两碗,顾明月便带着剩余的两碗去看张云迁。
“你还流鼻血啊?”看见张云迁鼻子下塞着的两团棉絮,顾明月忍不住笑起来,“我做了椰奶冻,不过椰子吃多了也容易上火的,为防保险,你还是不要吃了。”
“翩翩,不能吃你还给我送来,这不是故意馋我吗?”即使鼻下两团棉絮很破坏形象,张云迁依旧很淡定优雅地一手执棋谱一手摆棋子。
“给你一碗”,顾明月把一碗放在桌子上,招来立在旁边伺候的瑞年道:“这一碗你去送给张老爷吃。”
瑞年接过碗就笑着出去了。
张云迁听见这话,便立即放下棋谱两大步到桌边坐下:“翩翩,这是用椰子汁做的?”
“嗯”,顾明月说道,“你这个样子吃小半碗就算了,剩下的给瑞年吃吧。”
张云迁转身拿了柄银勺,挖一块放到口中,片刻后看向顾明月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一个少爷还没怎么吃,瑞年他也不敢吃啊。”说着便又舀下一大块吞了。
一碗椰奶冻张云迁吃下去大半碗才把剩下的赏给瑞年,庆幸的是到晚上也没再流鼻血,他吃过晚饭看了会儿杂记就洗洗脚睡了。
半夜,张云迁被床上突然出现的温热馨香的身体下了个半醒,许久不碰女人,他竟很快就有了感觉,模模糊糊间就亲着那女子的脖子往下而去。
喜缘睡得很沉,直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来,她才模模糊糊苏醒,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她下意识就要大叫,然此时海上明亮的月光透过舷窗照来,她看清男子的面容,将要脱口的大叫顿时变成忍痛的呻吟。
一番动作中,张云迁早已清醒,此时他也看清身下女子是谁,心头滑过一丝不太明显的失望,动作随即便越发激烈起来。
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张云迁沉沉睡去。
喜缘却有些睡不着,一方面她害怕回去后少奶奶将如何对付她,另一方面成为少爷的女人她竟满心欢喜?
她是一个忠心的丫头,即使少爷相貌英俊,儒雅风流,她也从没有想过和少爷怎么样。
可是现在,喜缘听着少爷平稳的呼吸,心底却既喜悦又幸福,她甚至还忍不住抬手抱住他的腰倚在他胸前。
柠人起来就不见喜缘的身影,只以为她起得比较早,然而刚一出舱门,就见瑞年满面笑容地朝这边而来。
“柠人,喜缘的东西你帮忙收拾收拾”,见瑞年说话间带着几分喜气,柠人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大早上你捡钱了笑得这么开心?”
瑞年仍旧是笑:“你快把喜缘的东西收拾收拾吧,她以后都在少爷屋里伺候,少爷刚才还和老爷在说呢,回去后就抬喜缘为良妾。”
少爷终于硬气了一回,他们这些跟着少爷的小厮,以后就不用看那些在少奶奶跟前伺候的丫头们的脸色了吧。
“你说什么?”柠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声音也没有控制住,“喜缘她爬到少爷床上去了?”
瑞年被她吓一跳,掏掏耳朵道:“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一条船上的人都听到了。你还是快点把喜缘的东西收收送过去吧,晚了她再不喜。”
船舱里,张叔和听见这声喊,皱皱眉对一大早就过来说回去后要娶妾的儿子道:“你媳妇跟前这些个丫鬟,都挺厉害的。当初她弄那些事,你就该照样娶妾,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女人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喜缘这事儿,回去后我让你娘做主,你媳妇再敢胡闹,咱就把她娘家人叫来好好说说。”
“烦爹跟娘说清楚”,张云迁揉揉眉心,“昨晚是我没把持住,不怪喜缘,良妾名分是该给她的。”
张叔和好笑,他这个儿子就是对女人太心软:“你娘虽然厌恶爬床的丫头,可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早就急了,过年时还说要把她身边那珠绕给你呢。我担心大年下的你媳妇再作妖,就给挡了挡。现在喜缘跟了你,回去后她只有赏没有罚的。”
张云迁回去时,喜缘才刚起来,柠人黑着脸站在床边,他皱皱眉,对柠人道:“杵在这儿做什么呢,还不去打盆洗脸水来伺候着?”
柠人的眼圈儿顿时就红了,一夕之间便有了这般差距,她强抑屈辱感低身福礼,哽咽着答声“是”便快步走出舱门。
“少爷”,喜缘双颊微红,见过礼却不敢把目光放在张云迁身上,低声解释道:“柠人她只是还没有习惯而已。”
“行了,她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张云迁对自己的女人向来很好,搁往常喜缘这么说,他早不耐烦地挥手让她下去了,此时想起昨晚才占了这个女子的身,他便拉不下脸,“待会吃过早饭,你好好休息吧。”
喜缘霎时就觉得心口满满的,对未来也充满期待。
早饭张云迁是在外面吃的,然后就看着海面发起呆来。
李掌柜笑着走来,用一种不言而喻的语气道:“张少爷昨晚小登科,恭喜了,不如今儿中午在船上摆两桌喜酒?”
“李掌柜费心了”,张云迁笑道,“船上食物不足,还是回家再办。”
“看来张少爷对新人很满意啊”,李掌柜哈哈大笑,心里却觉得奇怪,一路上也没看出来张少爷多喜欢那喜缘啊?
“还行吧”,张云迁挥挥手,看着海面上飞翔的两只水鸟,说道:“我占了人那么大一便宜,不给她脸面怎么行?”
李掌柜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张大少爷是如此心软之人,想到什么,他问道:“那张少爷岂不是逛一次青楼就要带回家里一个人?在下也没听张少爷有什么妾室,莫不是从没去过青楼?”
“去是去过,听曲儿或是谈生意,怎么可能没去过?”张云迁说道,“只是不能负责的,在下从来不沾。”
李掌柜哈哈笑道:“看来哪位女子跟着您就有福了。”心里却在想,这位张少爷真是太不幸了,这么个到青楼就只听曲儿的老实年轻人,却娶个那么一位好妒的娘子,不然家中定是妻妾和谐。
张云迁只是淡淡地笑了下。
面对所有人时,张云迁都能坦然,然而想起翩翩他就尴尬得不行,总觉得他这办得叫什么事儿?昨晚怎么就不能忍忍?要女人什么时候不能要啊?
自己这样,得给翩翩留下个什么印象!
张云迁躲了顾明月一整天,要吃晚饭时还是遇见了,其实船就这么大,躲一个人哪好躲的?
“翩翩啊,晚饭吃了没?”张云迁尴尬一笑,就怕她也像其他人一样给他来句恭喜,那样他可真没脸见她了。
喜欢翩翩?张云迁觉得不是,她的双眼那么干净,自己却就在船上办事,而且她的船舱和他住的那个中间就隔两间,每每想到这个事实,他就觉得没有勇气面对翩翩。
因为柠人那一嗓子,尽管没人会在顾明月一个小姑娘跟前说什么,她还是知道了昨晚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她一个女孩子,就算再豪放,也不可能对一个才睡了丫头的人说恭喜。
也就是昨天听了徐师傅的那一番话,顾明月觉得被妻子那样防备监视的张云迁有些可怜,不然对他的印象肯定要一跌再跌。
现在顾明月却觉得那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的话非常有道理,若不是张少奶奶派丫鬟来监视张云迁,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都要防备,这样的婚姻生活,即使有感情,恐怕也会被消磨干净吧。
所以顾明月对张云迁的“没节操”不准备发表任何看法,她笑道:“我已经吃过了,你一直站在外面做什么?”
张云迁莫名就松一口气,翩翩对他的态度还和往常一样就好,“我在这儿等着看晚霞呢。”
此时红彤彤一轮圆日正将落下,几乎映红大半个天空,海风徐徐而来,带来凉爽的气息,临风看晚霞的确是一件美事。
“今天的晚霞特别好看啊”,顾明月扶住栏杆,看向同样被映红的海面,突然感叹:“这情景,再加上几只海豚,就更美了。”
“海豚?”张云迁疑问,“那是什么?”
听这么清楚干什么啊?顾明月挠了挠额头,解释:“呃,我听我爹说过的,我爹说,海豚是海里的一种大鱼。”
张云迁闻言不由笑了:“海里的大鱼都是会吃人的,遇见它们我们可就倒霉了。”
话犹未了,旁边方家船上响起尖锐的号声,方云里疾速跑到甲板上朝这边挥手:“张兄,快让你家的护卫警戒,我们遇上了凶鱼群袭。”
张云迁脸色立变,暗骂自己乌鸦嘴。他语速极快地对欧阳端道:“你快带翩翩会船舱,不要出来也不要往外看。”
凶鱼群袭!年前,他家有一艘船,就是被凶鱼给掀翻的,舵手加上跟在船上的掌柜,百十号人全部丧生。
张云迁心下发抖,见顾明月根本没有听他话的意思,竟还扶着栏杆往外看,他立即大怒,抓住她的手腕就往回拉:“不要命了你,快给我回去,欧阳,你他妈愣什么呢。”
林弛和李掌柜这时也因为听见方家船上的号声疾步走来。
“张兄,你先放开明月”,林弛远远就喊道。
欧阳端已经抬起铁棍打开了张云迁的手:“张少爷,我会保护好明月的,你太急了。”
顾明月已经看到所谓的凶鱼是什么,正是海豚,且另有一波正从张家海船左前方游来。
她刚松口气正要说没事,就见方家船上已经搭弓架弩,只待一声令下,无数箭羽便都会射入海中。
“阿端,你快喊,不要让方家的人放箭,这是海豚,它们不会伤人的”,顾明月急忙道,欧阳端闻言,只稍微愣怔,便朝方家船上吼道:“停箭…”
顾明月补充:“告诉他们,如果射伤海豚,不仅会激怒它们,它们的血液还会引来更危险的动物。”
张家这边,张叔和已经率领二十几个护卫聚集到甲板上,看到快速朝这边游来的黑压压一群凶鱼,他顿时倒吸口凉气,指挥赵宴道:“迅速搭弓,不,全部用弩,十米之外开射。”
“张老爷,不能”,顾明月连忙转身,“主动攻击它们只会给我们带来危险,它们对人类很友好的。”
去上海时,我爸爸妈妈专门带我去海上看过海豚。
方家那边也根本不听欧阳端的喊话,眼看海豚越来越近,身旁往弓弩中放箭的声音让顾明月焦急不已。
“顾姑娘,这里危险”,李掌柜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我们必须回去。”
他说着就抬手去拉顾明月,顾明月侧身躲开,她大喊道:“你们不能放箭,它们不会攻击人,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说着,她解下腰间的荷包,里面只装着来时墨迩送给她的那颗大珍珠。
“请你们帮我捡回来”,下一刻,顾明月毫不犹豫地就把珍珠投入十几米外的海面上。
“顾姑娘…”
“明月…”
几道喊声同时响起,李掌柜正要说您别玩了,就听见一阵阵奇怪的鸣叫声靠近,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条巨大的鱼从海底跃出,将那颗硕大的珍珠顶回甲板上。
赵宴握着手中的弓弩呆呆的,另一边方家父子正要下令放箭,看到这幅场景的也嘴巴大张说不出话来。
顾明月把珍珠又投回去,海豚似很欢快地鸣叫一声,再次从海中跃起,用脑袋一顶,将珍珠正正弹到顾明月手中。
它竟如此聪明,顾明月忍不住笑起来,再次把珍珠投下去,海豚立刻就跃起顶上来。
红色的夕阳洒在蓝色海豚的身上,洒在立在船头甲板的女子身上,仿佛将她们镀上一层光彩。
“我的个乖乖”,李掌柜抹抹头上的虚汗,“爷看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一人一豚玩得很是欢快,海面上时而还会跃出一两只海豚,奇怪地叫声此起彼伏,但再没有人觉得可怕,他们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中。
张家和方家很快命护卫退下去,看着四周围着的上百只海豚神情复杂至极,原来如果不主动攻击,它们对人是很友好的。
那他们之前,不是自己找死吗?
红日落下,天海之间一片白青,海豚渐渐退去,却还有二三十只绕着海船不肯离去。
顾明月让欧阳端拿来房里没吃完的椰奶冻,用勺子捣碎,然后洒在海面上。
“它们吃这个?”张云迁的三观已经被重新建立,此刻就算翩翩说这些大鱼能上桌吃饭他也会相信的。
“不啊”,顾明月摇头,笑着解释道:“可是小鱼吃这个,它们吃小鱼。”
张云迁再低头看时,清澈见底的海面下已经聚集一长串鱼影,而这些大鱼正欢快地穿梭在其中捕食。
李掌柜呵呵笑道:“姑娘聪慧。”除了这个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吗?
一旁站立的林弛却笑得无奈而又宠溺,她总能给人带来许多想不到。
两船之间被放上甲板,方家父子三人走来。
“顾姑娘,这些鱼,真的不会主动攻击人吗?”方一清低头看着海里的情景,也是满心地无语,这叫什么事儿,他们如临大敌,可人家根本不是来“打仗”的。
“不会啊”,顾明月笑道,指着其中游速最快的那只海豚,“你刚才没看到吗?它把我的珍珠送上来好几次呢。”
方一清心道我不仅看到了,还投了一颗下去,但是根本没条鱼理他。
斟酌片刻,方一清问道:“是不是因为这些鱼特别喜欢姑娘,才不攻击我们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顾明月非常不可思议,她看向方一清,“方老爷不会觉得我和这些海豚认识吧?”
方一清摊摊手,“姑娘不认识它们,怎么会知道它们叫海豚?”
“我”,顾明月竟被问得无言以对,“我是听我爹说的,海豚不会攻击人的,以后你们在海上见到,不攻击它们就不会有事。”
这时海面又响起几声海豚叫声,那只游速最快的海豚忽然从海里跃出,将一颗李子大小的珍珠顶到甲板上,落下时还朝顾明月叫了几声。
“姑娘,你就承认吧”,方一清用我早知道的语气道:“不认识它能把我的珍珠给送上来,刚才我扔下去时可没有海豚搭理。”
顾明月指指滚在甲板上的珍珠:“你的?”
方一清点头:“刚效仿顾姑娘投下去的。”过这么长时间,那条鱼竟还能找到,可见能游得很深了。
顾明月低头,就见海豚落在水里后,大脑袋依然浮在水面上,它见她低头看过来,立即欢快地鸣叫两声打招呼。
顾明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对着下面喊道:“给你取个名字,你的皮肤那么漂亮,就叫海蓝吧。”
海蓝跃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鸣叫回应。
众人都有些惊讶,张叔和叹道:“这海豚,竟这么聪明?”
“海蓝应该是特别聪明的那一种”,顾明月说道,话音刚落,那条爱现的海豚又从海里跳跃出来,引得众人连连赞叹。
方云希上前两步,站到方一清左后方,声音略低道:“爹,不如咱们请顾姑娘帮忙,把这样的大鱼捉一条回去,这种鱼这么聪明,肯定会引得帝京轰动。”
方一清心头也是一热,只是他还未开口,听见方云希说了什么的顾明月就已转过头来。
顾明月对方云希的反感一下子达到最顶点,“方公子,正因为海豚很聪明,它才不会像其他鱼儿一样被人圈养。如果你想人亡船毁,那我也不拦着。对了,提醒一下,海豚身上有一层有毒的粘膜,人碰到的话三天之内必化为血水。所以你还是不要有刚才那种异想天开的想法。”
方云希脸色难看,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顾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爹见过,告诉我的啊”,顾明月说道,又转向默默无语的方一清道:“方老爷出海做生意,一不小心就是风雷雨暴的,我劝方老爷多积仁义,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一直没说话的方云里听到这类似诅咒的话,很是不喜,当即便反驳道:“顾姑娘此言太过,只不过捉一条鱼,怎么在你说来就成不仁义了?”
顾明月耸耸肩,“既然是捉,就难免伤到,而且若是你被人捉去,你愿意吗?”
“你”,方云里上前一步,从没被人这么不给面子,他已是气急。
欧阳端立即挡在顾明月前面:“方少爷想动手吗?”
“云里,注意点”,方一清沉声开口。
张云迁上前说道:“三少爷,你一个大男人跟翩翩一个小姑娘计较,好意思吗?”
方云里甩袖冷哼:“是她先说我父亲。”
李掌柜咳一声,道:“顾姑娘也是忠告嘛,其实我觉得顾姑娘说得非常有道理,咱们生意人,那是比任何人都需要积仁义心的,否则老天怎么会让咱赚这么多钱!”
方一清哈哈笑道:“李掌柜说得极是,是我一时糊涂了。”小丫头的话虽不中听,他却没放在心上,倒是儿子还太年轻气盛,只是这海豚不能捉一只,有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