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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派人
“吵死了……”
病床上的洛音咕哝一声，皱着眉睁开眼，眼前一片纯白，她酸涩的眼睛又眯了片刻，才一点一点缓缓睁开看向别处。
这是病房，她的右手背挂着点滴，她抬手摘掉鼻下的氧气吸管，又拽掉右手背的针头，一股细小的血流窜了出来，落在素淡的病号服上以及纯白的床单上。
她目光眩晕了片刻，随手找了纸巾压在手背，又抬手压了压额头，缓了好长一会，才慢慢撑着床板站起身。
她满身皮肤都是不正常的紫红色，大概是被沙漠的太阳烘烤的后遗症还没消散，身上被涂了不知名的药膏，清凉好闻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落在鼻端，她不清明的大脑难得想起另一个人来，她记得他一直抱着她。
所以现在是，得救了吗？
门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直在吵，像是有四百多只鸭子在你脑门上嘎嘎嘎直叫唤。
洛音扶着脑袋走到门口，一把拉开病房门。
门外顿时安静了。
一群白衣人立在对面，和门口的一群黑衣人形成对立站姿，大概是刚刚动过手，有些白衣人还捂着胳膊，像是受了伤。
医生和护士以及不少保安都围在后面，正在拉着秦方说些什么，秦方的额头还贴着散热贴，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洛音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门边的黑衣保镖还是那几个，脸上黑乎乎的皮肤都裂开了，大家经历一场沙漠之行，显然都被晒脱一层皮。
“少主，洛小姐醒了。”
一道男声说完，白衣人全体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白衣男人站在最末端，抬头看向洛音，嘴边噙着一抹笑走了过来。
“怎么出来了？”白锦川问，他低头握住洛音还在流血的手背，从胸口拿出一张丝帕给她包扎好打了个蝴蝶结。
洛音“嗯”了一声，她一开口，喉咙又痛又痒，跟灌了沙一样，声音都粗糙沙哑得不行，“你怎么来了？”
白锦川伸出食指竖在她唇边，“别说话。”又吩咐身后的白衣人，“去，倒杯温水。”
他脱下白色西服外套盖在洛音肩上，虽是炎炎夏季，医院的中央空调倒是不遗余力地刮起一股凉风，将整个长廊吹得万分清凉。
“洛先生很担心你。”白锦川替她又理了理乱糟糟的长发，摸了摸她紫红色的脸颊，“他们为了找你，都快疯了。”
洛音低头看脚。
洛家夫妇的无限度纵容一度成为她放纵的资本和理由，现下出去一遭，竟莫名有些怀念汉堡市的花花草草，以及洛夫人每晚必备的辣章鱼粥了。
白衣人递来一杯温水，洛音伸手接过一口喝了个干净。
白锦川从身后白衣人手里接过帕子，温柔地擦拭着洛音唇角的水渍。
洛音蹙眉微微偏开头，随后大喇喇地用手背抹了抹唇边，对他说，“你先回去，我晚几天回去。”
她的一个月之约，还差一周。
“可以。”白锦川沉吟片刻，面色略有几分为难地说，“只是我昨天就跟他们说找到你了，他们很高兴，昨晚就以为我会带你回去，听说等了一夜没等到，洛夫人的头痛症也复发了，今天凌晨送了医院……”
洛音思索片刻，“行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方远远地看了这边一眼，大概是听到了洛音说的话，冲保镖们打了个手势，一群五个脸上干裂爆皮的保镖陆续穿过白衣人，站到了隔壁的病房门口。
病房门忽地被人拉开，里面跨出一条裹着西裤的长腿，再往上是一丝不苟的西服正装，男人两手缠着绷带，正扣着内衬的扣子，偏头看过来时，破皮干裂的一张脸紫红渗血，他削薄的唇似是被人咬破了，正在结痂，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脱水，他的嘴唇苍白，唯有那双点漆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洛音的方向，眸底是亘古不变的缱绻柔情。
洛音把手里的杯子放在白锦川手里，“我去打个招呼。”
“好。”白锦川笑着摸她的脑袋。
洛音心底隐隐有丝排斥，但当着众人的面没有驳他的面，她错开身几步走到顾祠邵跟前，低声说，“谢谢。”
“嗯。”顾祠邵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又摸了摸她发顶，同样的动作，洛音却觉得唯有心境万分不同——只有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心脏才会不规则跳动起来。
“手怎么伤的？”洛音盯着他缠着纱布的手看，白色包裹住的掌心沁出一缕鲜红的血。
顾祠邵没什么起伏地说，“不小心。”
一旁的秦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被顾祠邵冰冷的眼风一扫，乖乖闭了嘴。
“宋西菊呢？”她又问，“找到没？”
“活着。”秦方插话说，“我们回来后派人又去找了一遍，有游客说见过她，不是一个人，她跟着部队。”
洛音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面对面站着，似乎没什么话可说，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和他的视线对上，他的眸底深不见底，但洛音能从他眼睛里看见小小的自己。
“我走了。”她笑着说。
顾祠邵鼻腔里“嗯”了一声。
洛音以为他会趁机抱她一下，可是没有，她等了半秒，他就那么深深地看着她，随后转身进了病房。
洛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回头冲白锦川说，“走吧。”
秦方送了个小瓶子递过来，“夫人，这个药，每天记得涂，最近不能晒太阳，记得避免灯光照脸。”
“好的。”洛音接过之后就大步朝前走，毫无留恋般没有回一次头。
在她和一群人到医院门口坐车时，顾祠邵就站在三楼病房里的窗边看着她，直到她躬身坐进车里。
秦方走进病房，盯着顾祠邵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先生？”
“派人。”顾祠邵淡淡挥手。
秦方打了鸡血一样立马敬了个礼，“是！先生，我们一定会把夫人抢回来的！”
顾祠邵瞥了他一眼，“派人护送她一直上飞机。”
秦方，“……好的。”
加长车里。
白锦川开了加湿器拿到洛音面前，“怎么跑到沙漠里去，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不会。”
洛音瞥到他手上的玉扳指，猜到白老狐狸应该是死了，她没有问多余的话，只是脑子里还在想着顾祠邵那个落寞的背影。
白锦川用手碰了碰她的脸，“怎么伤这么厉害？没坐车吗？没带够水吗？”
“出了点意外，我当时差点渴死了，幸亏他抓到一只蜥蜴……”洛音蓦地顿住，她从混沌到清醒的脑子里此刻回忆起前天那场沙漠之旅，竟意外有丝迟钝。
“蜥蜴？”白锦川问。
“对，蜥蜴。”洛音愣愣地回。
她分明记得山间别墅的管家在她逗弄那条蛇的时候说过，“先生打小就和动物一起长大，很喜欢动物，私下里一直保护野生动物，从来没有伤害过一条小生命，别看他面上冷，他心地很善良的。”
狂风大作的那天晚上，他分明握着枪，却还是看着冲过来的一群人迟疑地没有扣下扳机，他宁愿先受到伤害，也不愿先伤害别人。
特别是此刻白锦川突然问，“沙漠里的巨蜥应该是有毒的吧？你没事吗？”
记忆里，那个人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唤着，“洛音，起来喝水。”
一遍又一遍。
就算是蜥蜴，也不够她喝的吧，更遑论他根本就不会拿动物开刀！
洛音脑子里的一根弦崩地一声断了。
她眼前晃着顾祠邵两只缠着绷带的手，一缕血渗在掌心的纱布上，鲜红刺目。
她大声喊，“调头——回去——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