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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周宋（三）
宋绵被一只手拽着往前行进，三十秒之前，她试图婉转拒绝，“谢谢，不用了，我……”
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随后一只强悍有力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拖着走了出来，甚至还不忘把她的手机塞进包里一同提了出来。
鞋跟错乱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楼里回荡着，前方的声控灯出了问题，约莫三十多米的长廊黑暗无光，宋绵挣了挣，没挣开那只手的钳制，只好边走边跺脚，试图唤醒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声控灯。
突然，前方的人停了下来，他慢慢往后走，宋绵被迫往后退，没几步她就贴到了墙上，鼻端能感受到男人熟悉的气息，她甚至能感应到男人慢慢低头，气息愈发逼近了，烟味香水味沐浴露的味道冲进鼻子里。
“咔哒”一声。
灯亮了，周元收回手，眯着眼看贴墙站着的宋绵，“因为雷雨动静太大，这里的声控每到雨季就关了。”他自然地停顿，微微挑起眉梢，“你不知道？”
他逆光站着，一张脸辨不清表情，宋绵怔怔地望着他的下巴，突然别开脸，声音讷讷，“忘了。”
距离太近了，还没看清他的脸，她的心跳就不争气地扑通作响，她有些恼怒自己这样的反应，咬着唇皱着眉，一只手使劲掐着自己的掌心。
把他当做陌生人就好，她一遍遍提醒自己。
周元已经松开她，抬步往前走，背影透着无言的沉默和寂寥。
宋绵搓了搓方才被攥住的那只手腕，抬脚跟上了，距离始终拉在一米范围，不远不近。
电梯里，两人沉默地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宋绵这才发现自己的羽绒忘了拿，冷气从金属门的缝隙中不遗余力地钻进来，她冷得瑟缩了下，终于想到一个好借口，“那个，我羽绒服落下了，我回……”
肩上蓦地被人披上一件大衣，男人的指尖不小心勾到她的发丝，他慢条斯理地抽出手指，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怕我？”
宋绵僵着身体，等脖颈间那份属于男性手指的温度撤离，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
电梯门开了。
周元当先一步跨了出去，方才沉默的气氛被打破，接踵而至的是比沉默还可怕的微妙。
宋绵站在电梯里踟蹰地望着前方的背影，蓦然发现自己的包还挂在男人的臂弯，电梯开始缓缓合上，她捂着脑袋叹了一声，快速从即将合并的电梯里跳了出来。
地下车库除了李总的车，还是李总的车，周元拿了钥匙，随意开了一辆锁，弯身坐进驾驶座，身后的宋绵打开后车座的车门，大概面对着的男人让她联想到了以前的一幕，她顿了片刻，关上车门，绕到了副驾驶，拉开车门目不斜视地坐了进去。
“我的包呢？”她找了一圈没看见。
周元挂挡，转动方向盘，下巴微扬，“后面。”
宋绵，“……”
她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车子开出大厦，大片的雪花纷纷落下，远光灯下路面都是一片白，霓虹灯闪烁着将每一片雪花照射出五颜六色的样子，宋绵盯着窗外的雪看个不停，冷不丁车里响起视频通话的声音，她顿时翻找自己的口袋，这才想起自己的包在后面，这一转头，才看见周元不急不缓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指纹解了锁，直接递给她，“帮我接一下。”
外面雨雪天，地面湿滑，远光灯刺目，宋绵没有矫情地拒绝，直接伸手接过，点开接听，随后把画面对准他，但是一晃而过的镜头还是让对面的老六诧异地拔高了声调，“卧槽？我他妈是不是喝多了，我居然在四哥的手机里看见了女人？”
宋绵，“……”
周元的唇角几不可查地牵了起来，似无奈，“有事儿？”
“嗯，马上元旦了，你今年在哪儿过啊？”老六冲旁边挥挥手，不知道招了谁过来。
“不知道。”
“来二哥家里吧，人多热闹。”
周元含糊应了声，“到时候再说吧。”
老六贱兮兮地笑，“对了，把你身边的四嫂也带来。”
“边儿去。”
“哎！四哥笑了你看！”老六惊奇地按了截图，镜头里露出鱼七的脸，“还真笑了，有情况。”
“……”
周元拐了弯，冲宋绵道，“挂了。”
宋绵侧头看手机，伸出手指点了挂断，随后把手机放在置物盒里。
车子停在一处餐厅。
门童撑了伞过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宋绵下车在门童的伞下进了餐厅，回过头，周元穿着灰色毛衣，冲门童挥手，就那样迎着雪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这几年，他的变化是非常大的，气质变得沉隽内敛，蓄了胡子后，一张脸彻底脱离花花公子的桃花面相，走向硬汉的造型，可偏偏那张脸又过分俊美，于是整个人便成了优雅淡漠的“大叔”。
侍应生领着两人往里走，周元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几个菜之后，又点了几个甜品，随后从怀里掏出烟，冲宋绵道，“我去那边一下。”
宋绵从手机界面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吸烟区，点了点头。
福利院的阿满发消息来，“你今晚别来了吧，外面雪太大了。”
宋绵回，“好。”
菜品上得很快，没几分钟服务员上齐所有菜，冲宋绵弯身，“祝您用餐愉快。”
“谢谢。”宋绵礼貌微笑。
她回头看向吸烟区，那儿站了好几个男人，但只有周元格外引人注目，他一张皮相十足吸睛，倚着墙的姿态慵懒恣意，狭长的桃花眼在漫天白雾中朦胧扑朔，即便穿着灰色的毛衣，比起旁边那些穿得跟卖保险的白衬衫西服青年，他实在像极了堕入民间的贵族。
宋绵伸出手挥了挥，张嘴却是不知道喊什么，大叔？她记得他不喜欢听这个称呼。周总？太刻意了。周先生？
不等她想好称呼，那边周元碾灭了烟蒂，回头看了过来，那目光很淡，有些涣散，似是漫不经心，又带着些无奈的怅惘和寂寥。
他看见宋绵伸出的手，冲她点头，随后等身上的烟味散了些，去旁边净了手，这才走到桌旁，“不用等我，你先吃。”
餐厅里暖气足，宋绵脱了大衣，挂在旁边的椅子上，听到这话点点头。
桌上的鹅肝比泡面似乎更有食欲，她卷着意面，时不时吃一口沙拉，再加一口鹅肝，服务员在边上醒了红酒，倒了半杯给她，她来不及道谢，往嘴里灌了一口，把鹅肝给压了下去。
不得不说，有钱真好，好吃的东西都很贵，而她舍不得。
周元吃得不多，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红酒。
等宋绵吃完最后一份甜品时，他递了卡给服务员，“买单。”
两人走到餐厅门口，望着路灯下纷纷落下的雪，宋绵想好措辞，低头道，“那个，谢谢晚餐，我……”
‘先走了’三个字还没从喉咙口滚出来，就被周元打断，“我送你。”
门童已经把他的车开到了跟前，他上前直接坐了进去，宋绵手里的大衣烫手，她没有披在身上，抱在怀里，在门童的伞下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滑出去一段距离后，宋绵忍不住开口，“你知道我住哪儿？”
周元头也不抬，“住哪儿？”
“……”
宋绵压下一口郁结之气，点开导航，输了地址。
地址在郊区，类似农家院的地方，她就住在最前面的房子里，门口有个篱笆，还有个院子，夏天可以种些蔬菜水果，现在都被厚厚的一层雪给冻住了。
车子进来时，里面传来狗叫声，伴着小孩的哭声，耳膜里充斥着鸡飞狗跳的混乱，却意外地接地气，周元停了车，远光灯开着，照亮前面的那个小房子，里面没有灯亮。
“谢谢。”宋绵道了谢，把大衣叠放整齐地放在副驾驶，随后拿起自己的包下了车。
大雪很快落了她一身，她冻得不行，低头从包里翻找钥匙，大概没找到，她凑着光又往车身跟前靠了靠，冷不丁头上的雪停了，身边笼下一片阴影。
抬头看见周元举着大衣挡在她头顶，狭长的桃花眼在灯光下闪出一片潋滟，他微微挑起眉梢看向她的包，“找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