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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沈家村!”舒薪轻轻低语。
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被吹散,飘散在寒夜之中。
那么的不真实,却又那么的真实。
虎子不解又震惊的看着舒薪,“你回沈家村去做什么?你跟我去镇上啊,镇上你又不是没宅院,你为什么……”
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回沈家村去吃苦受累。
“虎子哥!”舒薪打断了虎子的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相公亦然!”
如果不是为了名声,沈多旺完全不用费这些心思。
离家也好,分家也罢,闹起来都能成事。
偏偏他谋算了这么多,还不惜伤了自己。
定是有所打算。
这打算或许有一半是因为她。
因为她在沈家不快乐,沈多旺想要带她离开。
但肯定也是有其它原因的。
“我不回娘家,不去镇上,就是不想有人说他沈多旺吃软饭,靠媳妇养着,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有自己的尊严,我爱他,又怎么会去抹杀他的尊严!”
“去沈家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生活苦了点,以后稍微难了点,但我相信,他不会让我苦很久,他会好起来,把这个家撑起来,那个时候我又可以轻轻松松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且到时候你也可以送东西来啊,村民们瞧着,只会说你虎子这个大舅子仗义!”
虎子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舒薪素来比他厉害,他如今走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舒薪的指点,所有人都觉得他厉害,却不知道,如果背后没有舒薪,他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那阿薪,婶娘那边,你打算怎么说?”虎子小声问。
“还是这样子说,娘会支持我的!”
柳氏虽然没读过书,但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就算她要嫁给沈多旺,柳氏心里并不满意,却还是选择支持她。
不单单是因为救命之恩,而是她是柳氏的女儿。
在这个家里,柳氏最疼也最看重的就算她。
虎子劝不动舒薪,又见沈多旺瞧着严重,其实没那么严重,才松了口气。
“那好吧,不过我给你送东西,你不能拒绝!”
“自然不会拒绝,接下来我们可是靠娘家人救济才能过日子的人了!”
“那些都是你的!”沈多旺在屋子里听着舒薪和虎子的话,勾唇笑了。
阿薪,到底还是理解他。
也支持他。
甚至处处都为他着想到了。
真好!
丁峰郢让厨房的人送了吃食过来。
舒薪小心翼翼的扶沈多旺坐起身,沈多旺疼的直吸气。
舒薪又心疼,又气,“知道疼,折腾自己的时候,不知道少弄几道伤口!”
“其实也不是很疼,就是想你心疼我些!”沈多旺一本正经道。
这倒是真话。
这点疼在沈多旺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
舒薪:……
虎子:……
还有这样子的人。
舒薪深吸一口气,喂沈多旺喝汤,又喂了他一碗粥,才自己小口小口吃着。
这丁老爷真是周到,这么晚了,还让下人送吃的过来。
转眼就要过年,舒薪也不可能在这里久住,恰好虎子来了,舒薪打算让虎子把他们送回去。
丁老爷也不挽留,客气的给了舒薪一些沈多旺需要用的药,舒薪又去药铺买了一些艾草,才慢吞吞的往沈家村去。
到沈家村都下午了。
先去村长家拿了钥匙,村长朝马车内看了看沈多旺,见沈多旺脸色不太好,“多旺啊……”
“嗯?”沈多旺轻轻又虚弱的应了一声。
村长深吸一口气,“是这样子的,你爹他早上找到了族长,说要开祠堂把你的名字划去,族长已经同意,并划掉了你的名字,不过你还是沈家村的人,还是姓沈的,你的户籍我明日便去镇上给你办,等弄好了让你婶子给你送过来!”
沈多旺沉默好一会,才微微颔首。
村长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总觉得,沈多旺不会这样子下去,他肯定会好起来的。
舒薪握住沈多旺的手。
沈多旺轻轻出声,“我没事!”
虎子和村长说了两句,才驾驶马车回到新家。
看着那矮小的小院,虎子眸色沉沉。
舒薪下了马车,看着院门好一会,悄悄吐出一口气,才去开了院门。
院子倒是挺大的,不过许久没人住,有种荒凉的感觉,灶房在右手边,边上还有口水井,也是许久没人用,水井边上都是青苔。
大门正对面是两间屋子,也不是很大。
正门对着的是堂屋,左手边应该就是房间了。
堂屋里堆满了东西,乱七八糟的,都是舒薪的嫁妆,被子、褥子都用布包着丢在上面。
舒薪进了房间,屋子里一股子霉味,还潮湿的紧,屋子里就一张大床,床上空荡荡的。
舒薪呼出一口气,朝外面喊了一声,“虎子哥,你帮我把艾草拿进来,把这也屋子熏一下!”
熏艾草可以消毒杀菌,所以她才买了回来。
虎子进了屋子,手里拿着艾草,小声说道,“阿薪,我们回家吧!”
舒薪摇摇头,“虎子哥,既然我做了决定,就不会跟你回去的!”
“呼……”
虎子呼出一口气,“那行,我和正天先把床弄外面去,你再熏屋子,地上也再打扫打扫,墙壁也擦擦!”
“好!”
大床是可以拆的,虎子和正天几下子就搞定。
舒薪点了艾草丢在屋子里。
任由它燃烧着熏了起来……
这屋子还是比较长的,分成了前后两间,后间比前间小很多,还有一扇窗户。
一扇小门通往堂屋后,这屋子就没有窗户,想来是拿来放东西的。
舒薪也打算拿来堆放东西,比如粮食一类。
后面的小间拿来放衣柜、箱子。
等屋子熏好,舒薪又认认真真的打扫了一遍,把大床摆回去,舒薪快速的铺了床,让虎子、正天把沈多旺抬进来。
“轻点、轻点!”舒薪一个劲的出声提醒。
虎子无奈摇头。
沈多旺却看着舒薪傻笑。
舒薪点了他一下,“不许笑!”
“好,我不笑!”沈多旺乖巧应声,靠在床上看着舒薪。
天快黑了。
虎子深吸一口气,“阿薪,我回家一趟,这事得和婶娘说,顺便帮你拿些粮食过来,还有家里的一些用具,锅碗瓢盆的,我也尽快给你送过来!”
舒薪点点头。
如今,家里还真是要什么没什么,连喝口水都没地方烧。
用的扫帚还是村长家婶子留下来的。
虎子、正天一走,家里就安静下来。
舒薪坐在沈多旺身边,周围都有些黑漆漆的。
“阿薪……”沈多旺喊了一声。
“嗯!”舒薪应了一声,轻轻的靠在了沈多旺怀中,“此刻我并不害怕,也不慌乱,甚至还有些欣喜,这个地方从此是我们两个人的家,真真正正的家,我早上想多睡一会也好,晚上想晚睡也罢,都不会有人唧唧歪歪,这个家我说了算!”
沈多旺不言语,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舒薪的头,
“相公……”
“嗯!”
“咱们以后要过苦日子了,你怕不怕啊?”
“不怕,有你在,吃糠都是美味佳肴!”
“我才不要吃糠呢!”
“好,你吃白米饭,我吃糠!”
舒薪失笑,“我是这种人嘛,大不了我吃饭,你喝粥,糠我还打算喂鸡呢!”
“都依你,你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舒薪点点头,“这样子就乖了!”
虎子回到家里。
柳氏都有些好奇,“你怎么回来了?珍珠呢?”
珍珠有了一个月身孕,如今住在了镇上的宅院里,由戴夫人去照顾,柳氏她们要等过年后才搬过去。
阿爷、阿奶早就忍不住,天天盼着过年。
“珍珠很好!”
“那就好,你吃饭了没?没吃我让阿芩给你煮碗面条!”柳氏关心的问。
“婶娘,先不急,我有事情和你说!”虎子沉声。
柳氏瞧着便明白,虎子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好嘛,你说,我听着呢!”
“婶娘,沈大哥和阿薪被沈家撵出来了!”
“……”柳氏错愕了好一会,才尖叫出声,“你说什么?”
那沈家算什么?
要不是沈多旺,他们能有今天?
还撵出来,凭什么撵出来,他们凭什么?
“婶娘,您先别急,阿薪现在已经有了落脚的地方,只是家里什么都没有,现在连晚饭都没得吃,所以我回来准备拿些吃的过去,你赶紧收拾一些,我一会就送过去!”
“好,好!”
柳氏忙点头。
喊阿爷看着小弟、幺妹,喊舒芩去煮饭、煮粥,让舒芪帮忙。
喊青青给自己打下手,给舒薪准备锅碗瓢盆、小炉子、铁壶、水桶,油盐柴米,又把舒薪屋子里东西能打包的都打包了塞到了马车里。
“还有煤油、煤油灯,多拿两盏!”
舒芩、舒芪在厨房煮饭,烧菜。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都是大姑娘了,一路走来,越发的成熟稳重,十里八村也有人上门来说亲事。
不过柳氏都拒绝了。
倒不是看不上,而是觉得两人都还小,不想那么早嫁出去。
“二姐……”舒芪喊了一声。
“三妹,我现在不想说话,你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一肚子火!”
舒芪嗯了一声。
她也恼火。
可素来温柔惯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把炒好的菜装到食盒里,多余的让虎子和正天吃。
两人都是狼吞虎咽,吃了过后跟柳氏说道,“婶娘,我一会还得去一趟镇上,把阿薪缺的东西都拿回来,就不回来了,直接回镇上!”
主要还是挂念戴珍珠。
“去吧,去吧,我明日过去看看!”柳氏出声。
“好!”
青青要跟着去,柳氏拉住了她。
“青青,你现在去,不合适!”
青青想了想,只得留下来。
虎子送来了饭菜,舒薪还真是饥肠辘辘,和沈多旺两人慢慢吃着。
虎子、正天点了油灯在厨房忙活。
灶台虽然多年没用,好在没垮,还能继续用,把锅放上去就行,只是还少了一个小锅。
虎子记下。
又把柴米油盐这些放在一边。
家里还没桌子板凳,这些也要送来。
舒薪端着碗出来,见虎子忙碌着,舒薪觉得温暖极了。
“虎子哥!”
“嗯?”
“谢谢你!”
虎子闻言,身子一僵,笑了笑才说道,“我们是兄妹,我是你哥,应该的!”
舒薪点头,上前帮着收拾。
其实缺的东西也不多,不过虎子都认真记着,临走前还给舒薪烧了热水。
灶台许久没用,费了好一番劲才点着。
给舒薪烧好了热水。
虎子才说道,“阿薪,你早点休息,我先回镇上,你嫂子有身孕了,这会子怕还没睡,我得回去跟她说一声,我天亮了再给你拉些东西过来!”
“虎子哥,其实不用的!”
“怎么能不用,家就要有家的样子,你有你的打算,不愿意回去,我不逼你,但你不能阻止我为你做点什么!”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舒薪做的了。
就是让她这个小家,温暖一些。
什么都不缺。
舒薪知道劝不住虎子,只得小声说道,“虎子哥,你路上小心!”舒薪送虎子、正天出门。
“放心,我和正天两个人,没事的!”
看着马车离去,才转身关了院门。
厨房的油灯任由它亮着,堂屋的也是,舒薪打了热水给沈多旺洗脸、洗脚,“相公……”
“嗯?”
“以后咱们对虎子哥更好一些吧!”
沈多旺颔首,“好!”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只是没想到虎子会这般看重舒薪,有的亲兄妹也未必有这样子的感情,为此沈多旺倒是真不介意对虎子好些。
毕竟虎子对舒薪是真好。
戴珍珠在家里等了许久,还不见虎子回来,她也不知道虎子去了哪里,做什么?
铺子那边也没过来说。
戴夫人见戴珍珠不睡,在大厅走来走去的,叹息一声,“珍珠,如今你是双生子的人,可不能这般劳累!”
“娘,我知道,只是我担心虎子,他从来没有这般一句话都没留就出门了,也没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我担心他在外面出事!”
戴夫人也担心。
她就一个女儿,一个女婿,虎子对戴珍珠好,她看在眼里,满意在心里。
自然希望两人好好的,平平安安,不说大富大贵,但要和顺美满。
虎子对戴珍珠也极好,捧在手心里疼。
戴珍珠有身孕,吃不下饭,便请她过来照看。
这要在大户人家,那得极看重妻子,才会请丈母娘过来照顾。
好在都在镇上,来往也方便。
加上舒薪从外面进了好些布料回来,戴记那边也拿了不少去卖,比起镇上其它的布庄,生意那是好了一倍不止。
丈夫对虎子那也是满意的很。
“好了好了,你别胡思乱想,先过来坐下,把这暖炉子抱着,别冻着了,虎子回来还心疼你!”
戴珍珠闻言,也是这个理。
抱着暖炉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大门望眼欲穿。
直到听到了马蹄声,戴珍珠才连忙起身,“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小厮立即去开了门,虎子迈步进来,见戴珍珠还没睡,又心疼又怜惜,“怎么还没睡?”
“我担心你,便等你回来,可是遇上什么大事儿了?走的这么急,家里也没回来说一声!”戴珍珠问,声音里有关心,也有些埋怨。
“是阿薪……”虎子说着,深吸一口气,“沈家欺人太甚,哄着沈大哥去山里打老虎,把沈大哥一个人丢在老虎堆里,那些人便逃了,沈大哥没来得及,被老虎咬伤……!”
“什么?”戴珍珠惊呼一声,“那,那……”
心里担忧极了。
最主要还是担心舒薪。
戴夫人忙安抚戴珍珠,“不急,不急,让虎子慢慢说!”
戴珍珠点点头,“你快说,阿薪呢?阿薪怎么样了?”
虎子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戴珍珠哭的越发伤心,“我可怜的阿薪,命怎么这么苦,那沈多旺哪里都好,就是这爹娘,实在是让人难以启齿!”
“何止如此,那一家子简直是猪狗不如,这些人把沈大哥丢在了山里,自己跑了不说,得知沈大哥被人救了,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便说沈大哥不说他亲生的,断绝了父子关系,把沈大哥撵了出来!”
“还写了契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两不相干!”虎子越说越是生气。
戴珍珠泪流满面,拉着虎子的手,哽咽道,“那把阿薪接来镇上啊,你怎么不把人接过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阿薪不肯,偏要和沈大哥回沈家村去,那小屋子又小又潮湿不说,还什么都没有!”
“我把阿薪送回去的时候,家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都没有,屋子里面冷冷清清,就是那住人的房间里面也阴暗潮湿的很!”
“想到阿薪就要住在那样子的地方,心里也有些难过,只是阿薪坚持,我又劝不动他,所以只能先回来了!”
戴珍珠也只是一个劲的哭,她本来就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但因为怀了孩子,又想到舒薪日子过得这般艰难,越发的伤心,又哭了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你倒是想想办法呀,或者多给她送些东西去!你有空也去看看她到底缺了什么,缺什么咱们就给她送什么,那沈家真是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样恶心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