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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蝉鸣阵阵, 长安独自坐在离鸿池不远的一株大榕树下,咬着草杆儿看着十丈开外的那座假山群沉思。
那座假山群可真妙啊,其外苔藓成斑藤萝掩映, 其内曲径纵横自成天地,实乃偷香窃玉卖俏行奸干柴烈火水乳-交融如狼似虎翻云覆雨之绝妙佳处。
原本还指望李展带个猛男来演一场活春宫,如今李展被牵连进刘汾继子殴死人命一案中, 明日还能来参加荷风宴么?若是不能来,活春宫的男优不就没了么?
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少了这一步,刘汾要怎么除呢?
没错,她不是想让刘汾挪个位置,她想除了他。她不是天生贱骨头,在长乐宫对着慕容泓一人奴颜婢膝就够了, 至于旁人,自然要全都匍匐在她的脚下才行。
慕容泓离亲政还有一年半时间, 在这一年半之内, 她要将太后那边所有可能派过来做中常侍的人统统不着痕迹地除掉。如此一来,待到慕容泓亲政,差不多也该轮到她做中常侍了。
不是她急功近利, 一年半后,慕容泓封后纳妃,后宫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 相对而言, 御前听差的地位到底还是低了些。虽然做到中常侍在后宫嫔妃面前也不过是个奴才, 但中常侍是个官,不是后妃们能随意打骂出气的对象。
而且她听前朝那些老太监说过,中常侍为皇帝近臣,给事左右职掌应对,其实权力是很大的。徐良刘汾之流之所以会显得这么窝囊,一是因为皇帝还没有亲政,二是因为他们本身不过是太后那边的傀儡,牵线木偶一般的存在,自然发挥不了中常侍真正的作用。
一年半之后同样的差事换她来做,效果自然会不一样。
长安在树下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个应对方案来,心中暗骂慕容泓:安排安排,你丫把姐的计划都打乱了,还安排个鬼啊!不行,这样一来,荷风宴举办与否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个问题她必须再去与慕容泓好好探讨探讨。
长安回到甘露殿时,慕容泓还在内殿午睡。天气热了,他午睡不再上榻,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躺一会儿便起来了。
挥退站在一旁困得东倒西歪的长禄,长安两手托腮蹲在贵妃榻前看着慕容泓。
慕容泓这张脸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怎么就能一处败笔都没有呢?从眉眼到鼻梁到嘴唇到整个脸的弧度,用最俗气的字眼来形容那就是,上帝量好了最完美的尺寸后精心描绘出来的,堪称上帝的心血之作。
如果将来后宫的女人都是颜控,不为恩宠地位,光为这张脸就可能打得头破血流。
想想那情景长安都觉着乐不可支,也不知慕容泓这腹黑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按照夫妻互补的原则来看,应该是……嘉容那样的?啧,那两人的日常不就是每天鸡同鸭讲?
长安眯缝着眼正想到忍俊不禁之处,目光无意间扫过慕容泓的脸,忽然发现他睁开了双眸。
她急忙收敛思绪,满脸堆笑地谄媚道:“陛下,您真美!”
慕容泓不动声色地从身下抽出一条戒尺来。
长安定睛一瞧,擦!熟悉的色泽,熟悉的质感!她到底对慕容泓做了些什么?这男人都开始随身携带这玩意儿防身了?
“陛下,奴才有要事与您商量。”长安马上清清嗓子正正神色道。
“退后三步再说话。”慕容泓道。
“陛下,奴才发誓,如果再未经您允许碰您一下,就让您拿这把戒尺打奴才打到戒尺断掉为止!”长安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
慕容泓狐疑地观察她片刻,这才收起戒尺,道:“说吧。”
长安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像鸭子似的往前挪了两步,道:“陛下,您把李展给坑了,奴才荷风宴的计划也实施不了了啊,怎么办?”
“放心,李展明天会来的。”慕容泓一手撑着额侧,一手把玩着戒尺道。
长安又往前凑了点,两只爪子搭上榻沿,笑眯眯地问:“奴才一开始就觉着奇怪,这李展明明是个龙阳君,又怎会去青楼呢?陛下,这其中到底有何内情,可否透露些许?”
慕容泓瞟她一眼,闲闲道:“以刘汾继子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认识李展?”
长安恍然大悟,对慕容泓竖起大拇指道:“奸!陛下您真奸!”
慕容泓竖起戒尺,长安忙抱头道:“陛下,奴才又没碰您。”
“出言不逊一样要打!”慕容泓坐起身,伸手将她往榻上拽。
贵妃榻矮,长安看着情况不对,双手一撑头往榻上一顶,腰腿使力一个跟头就翻到对面去了。
然后,“哎哟,我的腰!”长安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暗恨:本来想在这瘦鸡面前炫一把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出了丑。不行,以后一定要加强锻炼了。在上辈子,这样的前滚翻对于学过舞蹈的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好么?
“陛下,您继续睡,奴才先告退了。”长安深觉自己伤势不轻,准备去找许晋要点膏药来贴贴。
慕容泓拿着戒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闪了腰的奴才一扭一扭地往殿外走,感觉自己对长安这个奴才好像永远都不会有完全了解的那一天……
长安好不容易挪到太医院,没求来膏药,倒被许晋按在榻上扎了几针。
“许大夫,你上次让我帮你带那什么《诸病起源论》,我最近一直忙着没空催陛下去文澜阁,你倒是也不催我么?”长安趴在榻上,一边忍着针灸带来的酸爽感觉一边问道。
许晋沉静道:“请旁人帮忙,旁人帮是人情,不帮是世故。又何必去催?”
长安挑眉,听他这言外之意,似乎帮不帮随她,他也不会拿她的秘密来要挟她?
这个许晋,还真是吃他不透啊,到底打的是哪门子算盘呢?旁的不说,万一将来她的女子身份被识破,为她诊过脉的大夫首当其冲,一项知情不报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哪会有人无缘无故地为旁人担了风险却不求回报的?
长安心中好奇,但也不会问出来,只因知道如他这般的人,问了也是白问。他想说不必你问,他不想说你问了也没用。
“许大夫对杂家照顾有加,这种小忙杂家是一定要帮的啦。待忙过这两天,我就去文澜阁探路。对了许大夫,赵合赵公子的病情如何了?”长安转移了话题。
“已无大碍。但安公公若问的是何时能下地走路,大约还需半年时间将养吧。”许晋道。
“若无许大夫这番针灸功夫,恐怕赵公子这辈子都别想从床上下来了吧?许大夫,你针灸这般厉害,可知有没有哪个穴位是一戳即死的?”长安问。
“不知。”许晋道。
“切,答得这般不假思索,定然是谎话。”长安嗤之以鼻。
许晋道:“医者仁心,素来只知救人的穴位,不知杀人的穴位。”
长安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许晋收了针。
长安下榻走了两步,果然感觉好了不少,当即对许晋连连道谢。因心中想着要去流芳榭勘察地情,长安道过谢后便欲离开,许晋却又叫住了她。
“最近,陛下龙体可有哪里不适?”许晋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
长安疑惑,道:“没有啊。”
许晋不语。
长安见状,追问道:“莫非许大夫看出了什么病兆不成?”
许晋沉默片刻,终是摇头,道:“或许是我多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