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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楼冬封锄药草刚回来,就被青木塞了一笸箩柑橘,他并不喜欢吃这些,就要甩给他。
青木急道:“世子不喜欢,也得看看世子妃喜不喜欢,在做决定啊。”
楼冬封端着一笸箩的柑橘发呆,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也不能总做一些只考虑自己的事情了。也要想想家中的人,也要想想她。他不喜欢,也许她会喜欢吃,也许会不喜欢。
啊——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那?这就叫投食吧。
“庄子上送来的柑橘。”
俞百桦丢掉手里的针线,蹦跶过来:“这个时节果然要吃柑橘。”
楼冬封甚是满意,她这愉悦的表情:“你喜欢吃。”
“没有很喜欢,就只是稍微喜欢。”
楼冬封挑眉,明明就一副很喜欢的样子还嘴硬。有意思,看来投食比较有意思。
“有什么想吃的,你就说。”
俞百桦沉寂在柑橘的爽口中,兴奋的点头:“嗯,最喜欢你了。”
楼冬封一听这话,害羞之余,却又十分火大。哪些总是轻易挂在嘴边的话,一定不是真心的,依旧是讨好的奉承吧。
“都说你的喜欢很廉价了,不要一天天的,这也喜欢,那也喜欢。只有对自己是很珍贵的东西,才称得上喜欢。几个橘子你就喜欢,迟早会被人俩个馒头骗走的。”
俞百桦委屈:“我没说错吗。”俄而信誓旦旦:“除了爷给的东西,谁给的我都不吃,饿死也不吃。”
“这还差不多,记住你说的话,不然打断你的腿。”
楼冬封盘腿坐在桌子旁,榻小,放了桌子睡不下。去了桌子,她也得跟着这橘子走,他还想多和她说说话,这么细一思量,从桌下把腿伸直,半钻到桌下,躺平。
俞百桦气恼的小声:“知道了,知道了。成天都要打断别人的腿,青木的腿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你在哪嘀咕什么那,有什么不满,现在说出来。”
俞百桦咧嘴假笑嘻嘻:“爷要躺在这睡吗?要不要把桌子拿下去。”
楼冬封看她莫名的烦躁:“不要了,有个桌子挡着,免得我去掐死你个笨胚。啊——明明很困的,都被你气的睡不着了。”
“亲一下,别气了。”俞百桦侧弯着身子亲了一下,得意的扒柑橘。
“不够。”楼冬封见她一脸懵懂,没好气的戳了下脸:“一下不够”
俞百桦捧着他的连“么么么么么~好了没,戍时末叫你。”
楼冬封心满意足,这个桌子好烦啊,好想扑倒她。“就睡一会会,记得叫我,醒来还要和你造小宝宝那。”
言罢大手触碰她的腹部,她应声“嗯。”
心上却有些迷茫,有些事情越瞒的久,越不会过去。原来棘手的问题,时间并不会把它的棘手度消耗掉,该面对的,总是要去面对。
酉时刚过,霞飞满天。俞百桦出来散心,见他们五人坐在院中,扒橘子吃。
“世子妃,快坐下吃点。”
“正屋怎么都不掌灯啊。”
“世子那?”
俞百桦连连摆手,她们真的是一下子,问了太多的问题了。
“我已经吃了好多了,吃不下了。世子锄了一天药草,在屋里睡觉那,点了灯他又睡不着。”
白术有些惭愧:“都怪我们前先日子疯玩,连累了世子。”
俞百桦也深深的自责:“不过还是很开心那,你们还没嫁人,要多去玩啊,不然以后就有人管了。”
青木白眼:“她们现在好好玩,不仅以后没人管。再往以后说都没人管了。谁娶她们。”
……
半夏当下忍不了冷哼:“照你这么说,女子就该一动不动的坐在哪里了。我看抓抓蝴蝶,放放风筝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青木并没有感受到大家不悦的情绪,依旧不咸不淡的说:“你们可不只是抓抓蝴蝶。”
“世子妃你看他,世子都没说什么,他到数落起我们来了。”
青木也不依不饶:“狗咬吕洞宾啊,我这是在劝你们。你以为你们三,能像世子妃这么好命啊。还不学乖一点,以后看谁娶你们。”
半夏气不过,戳起他痛处来:“哼,青木大人,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听说你亲事又告吹了。不会是人家看不上你这种寡居的光棍了吧。”
“我才束冠,二十有一哪里是老光棍了。”
“我又没有说你老,是你自己承认的。”
二人你来我往,众人都在偷笑。
欢脂却适时的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青木大人你也消消火,半夏你也少说俩句。你们这么吵,世子妃很恐慌的。”
芦草憨笑道:“要不我给大家讲一个鬼故事吧,是真事哦。”
青木和俞百桦同时摇头:“不要不要。”
半夏见他一脸惊惧,很解气的大笑:“怂包。”
这气青木能忍的了?
“讲,现在讲。我看谁怂。”
芦草声音一下变得苍老悠远起来:“有一天晚上,妻子听到动静起来……就听夫君,拍着她的肩膀说‘有没有看到我的头。’”
芦草原是小声的娓娓道来,到了最后声因陡然提高‘有没有看到我的头。’吓的半夏和青木抱坐一团。白术和欢脂抱做一团,俞百桦一个人抓着衣襟在哪里不停的发抖。
芦草笑:“你们还要听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岔开话题。
“这个橘子好吃那,为什么现在才送来。”
“是啊,是啊,的确好吃啊。”
“你们想不想听听世子以前的事啊。”
欢脂和俞百桦不约而同:“想。”
青木扒着橘子:“说起送橘子来,我才想起来。送橘子的是世子七岁的时候,特别喜欢的一个女先生。”
俞百桦一愣:“还有女先生吗?”
“有的。女先生是大儒家的女儿,时值二九芳华,从小就有才名,再京中教了好些大家闺秀的。她的夫君是楼家子嗣的启蒙先生。世子小时候特别顽皮,好几次都欺负的先生哭着回去。先生虽然学识渊博,却是个性子温吞,爱哭的人。
女先生钦佩先生的才华,不顾家里的反对便嫁给了先生。恰巧那一日有事寻夫人,遇见了角落里哭泣的先生。
女先生冲到学堂就把世子,我还有二爷,三人打了一通。打完又和我们吵了一通,把我们吵的服服的。
那天起我就明白,和女先生是吵不赢的,别说我们三吵不赢,就是加上先生也吵不赢,她即使是歪理也能说的义正言辞那。侯爷一看,我们三被训的乖乖的,就让女先生来教我们三人。
自打那以后,世子不仅学业变好了,还肯听话。唯一的缺点就是特别腻女先生,一次家宴叩谢恩师的时候,还扬言要娶女先生那。
女先生当时可狠了,不仅说看不上他,还说了自己夫君就是先生,他读一万本书都及不上。世子倍受打击,真读了一万本,每次见了先生都是一通恶战。人长大了懂事了,不会在无礼了,但见了先生,仍旧是各种嫌弃。明明小时候,先生最偏袒的就是他了。”
好想见见那个女先生啊,俞百桦这样想。“女先生和先生这么有才学,为什么不在京中,会到庄子上哪?”
“各种各样的理由吧。家道中落。”
这夫妇二人,年纪轻轻就可到侯府教学,那必然是很有才学。大儒家道中落,也不会影响女婿家太多,所以不单单是家道中落那么简单……
“女先生是世子师傅的女儿吗?”
青木很诧异““是哪,世子连这个都和世子妃说了吗。”
……其实没有,这都是她乱猜的,没想到,猜中了。
“世子更喜欢知书达理的,全都是因为女先生吧。”
“可以这么说。”
俞百桦失神,原来这就是他喜欢姐姐的理由啊,知书达理有学问的女子吗?她不是那?
半夏杵了青木一手肘,青木立刻意识到:“当然世子爷也喜欢你这样的。”
众人投以青木‘你这蠢货’的问候。
青木完全不懂自己哪里有说错,还是甩锅给世子好了:“直到现在,世子睡梦中。若提起女先生夫君的名字,他都说要骂上一句‘那个废物。’世子可能还在为此事愤愤不平吧。”
欢脂捂嘴偷笑,芦草偷偷往衣袖里塞俩个橘子,白术和半夏虎视眈眈的瞪着青木。
青木犹豫,还说错了?那他还是不说了。
“那先生叫什么。”
“这我不能说。”
世子妃有些闷闷不乐的走了。
半夏怨怪道:“青木大人,你为什么要给世子妃添堵那。你明知道世子妃不识字的,还说什么喜欢有学问的。说了世子会说的梦话,又不说先生的名字。你到底想怎么样?”
青木大呼冤枉:“我要说的,是你们示意我不要说了吗?”
“可你不说不是在吊人胃口吗?你说了,世子妃未必会试,就算试了,时隔那么多年,世子爷不一定会说。你这不说算什么?成心的吗?”
青木一时说不过,用身份压她:“你——还有没有点尊卑。”
半夏冷哼:“那真是对不起了青木大人,刚才是奴婢一时失言,才顶撞了大人,望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小肚鸡肠揪着不放。”
芦草因不住府邸,晚上侍弄完马匹。过来跑一遭说些趣事,便要回去的。现在快要到侯府的门禁了,便急着出门。白术跑回屋中,拿袋子把自己份例的橘子装了些,便追了出去。
“芦草你等等,这个给你。”
“小酒窝姐姐自己留着吧,好不容易有些时令的蔬果。”
“不了,还多着那。我见你自己拿了俩个,被别人瞧见了不好。”
芦草有些无措羞愧的低下头:“姐姐不要告发我,我当时没有吃,想把自己省下的这俩个,拿回去给我娘吃。我不是故意要拿的。”
“没说要告发你的,快拿回去给你娘吧。别啰嗦了,在一会落了门禁,你就回不去了。”
芦草结果柑橘,心里比吃了柑橘都甜:“谢谢小酒窝姐姐。”
俞百桦盘腿坐在桌边,点着灯看着他酣睡。
敲着桌子一点点寻思,他比她大五岁,比他大十一岁的女先生。就是比她大了十六岁。
十六年前,她出身那一年,风头正盛的大家闺秀有四个。王家小姐入宫了,白家小姐死了。还有就是赵刘俩家。
五年前世子的师傅死了,家道中落?五年前朝廷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了,那就是当时闹的血雨腥风的太子逼宫一事,太子等人全部伏诛,赵家满门抄斩。女先生八成是赵小姐,满门抄斩,赵小姐为什么能活着那?除非因为她的夫君。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那?
啊,有了,哥哥当年特意赶回京中请教过,一位叫周玉风的周先生。仔细想想,父亲也多次感慨过,才子周玉风如何如何。当今圣上惜才,肯定是这个原因才能保的下赵小姐。
俞百桦一拍脑门,觉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女子一时的洞察力。
“周玉风来了。”
楼冬封嘤咛了一声,几乎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判断:“赶走——赶走那个废物。”
俞百桦不试不知道,当下就愣住了。
原来青木说的是真的。他果然更喜欢有才学的女子,怎么办?她连字都认不识……这不就是根本没机会入他的眼吗。
嫉妒心在作祟,自卑感也在作祟,矛盾的互相纠缠,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的自愧不如委屈,又觉的心里生气。趁他睡着,狠砸了他的脑门一下,解气的躺在桌子一旁,背对着他。
楼冬封眉头一阵恶痛,睁眼醒来看见天色彻底黑了,桌子上的灯盏跳着。俞百桦缩在方桌的一面蜷着腿睡着。
楼冬封揉着额头,伸了个懒腰嘀咕:“说好的叫我,不会自己睡着了吧。”
楼冬封探着身子凑过去:“睡着了?哎,醒着那?为什么装睡,要吃晚饭喽。”
俞百桦气闷闷道:“知道了。”
“你是在生什么气吗?”楼冬封有些不确定。
“我才不会生气。”
“真的?”楼冬封蹙眉,莫名其妙啊,小笨胚又在因为什么生气那。
楼冬封从这边桌子下出来,转战到她的那一边,硬挤过去,拿起桌上的橘子蛊惑到。
“啊,快来,有你最喜欢的橘子哦,我来拔给你吃。”
俞百桦闷声:“才不要。”
“不要啊,也好。那爷就替你都吃完吧。”
俞百桦一下坐起来,抢过笸箩:“不要啦,给我留几个吗。”
楼冬封好整以暇的看她,她心虚的松手:“我才不是因为橘子,才想要起来的。”
“啊,我知道。”
俞百桦端坐,从笸箩里拿了一个橘子,扒开吃掉的时候,惊觉:“我已经决定一天只吃五个橘子了,我不能再吃了。”
楼冬封捏着橘瓣喂到她唇边:“真的不要吃了吗?好不容易,本世子才给你拨开的。”
俞百桦捂脸:“不行,我意念很坚决的,不要让我看到它。”
楼冬封侧靠不停的向她逼近:“来吗?让爷喂你。不吃就亲你了。”
俞百桦震惊的看他,什么时候这种事会和她商量了。
“别担心,吃了也会亲你就是了。”
俞百桦瞬间脸红,楼冬封暂且放过她,坐正掰下一个橘子,扯掉上面的白丝含在嘴里,转头按着她的脖颈,亲了过去。舌尖抵开她的唇游入其中,橘子的味道在唇齿间四散。
楼冬封舔了舔上唇,放了她,富有端坐在哪里掰橘子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俞百桦擦了擦唇:“真是讨厌,一股橘子味。”
楼冬封轻笑,歪着头看她:“爷还是蛮喜欢的。不过更喜欢你这乳臭未干的奶香味。”
俞百桦双手护在胸前,嫌弃:“咦——想不到你还是个,喜欢娈童的变态。”
……
楼冬封苦笑,她八成又不懂意思,在乱说了吧。
“俞百桦,爷今天心情甚好,你不要触爷的霉头。这都谁教你的?”
“只有小孩子才有奶腥味。你还说,你不是变态。”
楼冬封伸手擒住她的丰盈之处:“我可不觉的,你这个尺寸还是个孩子。”
“哎呀,你放手……”
楼冬封不退反进,义正言辞:“条约上写的可是清清楚楚啊。爷有权利对自己的所有物,为所欲为。”
“那条约上也说,我不懂的事,可以问你。”
“当然,问。”
“我想知道赵先生和周先生的事情。”
楼冬封蹙眉:“青木跟你说的?先给青木记上一功。他二人事情简单,是夫妻那。我可以继续造宝宝了吗?”
“等等,你是不是喜欢赵先生?”
楼冬封摸索下巴:“你还真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那?别的女人都懂的适可而止,而你却喜欢刨根问底。”
俞百桦眼睛一暗:“那…那我不问了?”
“这可不行,爷得洗脱罪名,没想到,这么些年他们还在误解我。
我其实每次都很不服气,先生那么有才华,怎么总会被赵先生一个女流之辈欺负那。不夸张的说,好些时候先生都是鼻青脸肿来上课的。我气不过,绝定卧薪尝胆一年半,结果没抓到赵先生一点把柄。
那时还小,为此我想先娶了赵先生,等嫁给我。夫为妻纲,我就好好管教她一番,在把她还给周先生。
后来我就明白了,赵先生并不是会十八般武艺的悍妇,周先生也不是一个五体不勤的废物。不过是周先生让着她罢了。
从读完一万卷书,过了整整八年。我再见到赵先生时,我问她,我读了十万卷的书,你能不能嫁我。她说你在读十万卷也比不上周先生。我想周先生真是聪明啊,他只不过是服了软,便哄的赵先生对他死心塌地那。”
“那我服软好不好。”
“你个笨胚还想让我死心塌地,你做梦。”
“做梦也行。”我要做一辈子的那种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