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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冬封一愣,他确实没有听错,又像听错了一样,他想问为什么,可没等自己开口,他似乎就有了答案。
楼冬封挺直的腰板塌了下来,整个人无精打采像抽走精气魂一样,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像是无形的一座山压在他的肩头,他说不上的委屈和不甘心,这明明是意外,却把罪名怪在了他的头上,申辩都变得苍白无力。
楼冬封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单方面的希望俞百桦能够想通这件事情,像以前一样,躲在他的庇护下就好了,就让时间来冲淡他们之间的误会。
楼冬封逃避的不去想解决的办法,因为想不到,他想世人待百桦总是太过薄凉,她就算在生气,也不过是闹脾气说的气话,又怎么会真的想要离开那?等她气消就没事了,气消就没事了吧。
俞百桦打开衣柜整理自己的东西,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每一件衣服都是他缠着买给她的,她站在那里呆愣了好久,想起好多事情。抉择再三拿出了自己未出嫁时那几套奶娘缝缝补补的衣服。粗糙的布料也变的陈旧,上面的绣线因年久失去了自己的颜色,但这是属于她的。
她打开首饰盒,将那些价值不凡的头饰戴在头上,仿若看到了楼冬封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摸样,眼里的流光溢彩。她轻声叹气,将那些华丽的头饰摘下,一层一层的收在首饰匣中。
她在首饰匣的底层躺着一只木枝和干枯萎缩的干花,那天花开正好,他随手折了一枝硬要插在她头上,然后像个孩子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一种炫耀的姿态。
俞百桦手指摸着粗糙的枝干,轻轻的捏起,花瓣簌簌落下,碎成一堆。花开的在美终究会枯萎,感情在浓也会逐渐淡掉。她将枯枝裹在手帕中。
她喜欢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可怜她始终无法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她不过是个没有家世,还被疑为不洁,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这卑微的爱啊。
她无法想象,最后的形同陌路,与其那般,还不如就这样早早离去,她害怕受到伤害,下意识的缩成一团,用躲避作为铠甲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以前是她看不清楚,只想着在楼府有个小角落活下去就好,他对她怎样,她都尽力的讨好,可一旦喜欢上了,就变的不一样,就变的贪婪想要更多,甚至也受不了对方的责难和怀疑。
她摸了摸自己空瘪瘪的腹部,这里原本应该有个孩子的啊,始终不能相信,一边说相信要守护你的人,一边怀疑着给你的碗中下毒。多么让人心凉的举动啊。
楼冬封去外面查了一天,总算查了个清楚,他裹紧了衣服凑到炉火旁,手指冷的伸展不开,今年的倒春寒尤为的冷。他没有想到的是,下手的居然是府上的丫环良辰,真让他大跌眼镜,别说说出来,俞百桦不相信,就连她在事情的开头也不大相信。
总让人糟心的事,不知道这个女人从哪里收的消息,跟上了楼渊派去保护七皇子的人,半路被当成探子给杀了。听暗卫说,这个女人临死的时候捂着喉咙上切开的口子,一直喊七殿下,七殿下。
楼冬封一下想通了其中关节,只觉的头疼,这一看就是私怨报复,不知怎么就落在了百桦的头上,真是最不可能的人在最差的时机做了最可怕的事情,而他根本无从解释。
先不说俞百桦会不会信,当下也已经死无对证,他总不能指着一个尸体说,我查了一切都是她干的,可想而知,俞百桦心中会觉的他是在糊弄她。
楼冬封烤了一会儿火,身上渐渐暖和,就往里屋去,他现在有点不敢面对俞百桦,总怕她语出惊人爆出什么金句,可又想见到她,真是矛盾。
“百桦,吃了吗?”
俞百桦正在收拾行囊,打包好一个小包袱,头都不抬的应他:“吃了。”
楼冬封偏过头忽视她的行囊,自顾自的说着话:“吃什么了,今天外面真冷,你出去的时候多穿一些,你看我手冰的,暖都暖不下,怎么会这么冷那?”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奥。”
楼冬封凑在她的左右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她就不温不火的应这,像他感觉一拳头打在海绵上,说不上的恼火和无奈。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问题的始末在哪里,他受不了她这个态度,没人用这样敷衍的态度对他,没人。
楼冬封躺在床上,只盼着明天不是这个摸样,今天只是她一时赌气,他要学会忍耐,他这样想着,就这样入眠,俞百桦上床的时候在跨过他身侧的时候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写一下休书吧。”
楼冬封瞪大双眼,看着她了无生趣的样子顿时火气压了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没空。”
只是他的期望并没有好转,她仍旧像昨天一样,一天都坐在绣架前面绣花,她绣了三分之二没有绣完的绣品,大多数的时间都消耗在这上面,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事情做,就会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胡思乱想。
楼冬封在一旁扒拉着火盆里的火,深怕她冻着。拿着书装模作样的在一旁看着,虽然她一绣起来就忘乎所以,嘴角还扬着笑,可一旦她停下来,就会发呆很久,眼里还攥着泪花。
楼冬封躺在榻上觉的心一揪一揪的,她的难过都是他造成的,可他也冤枉,他也委屈无处诉,而事实真相他说出来,她也不会信的不是吗?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和衡量。楼冬封只觉的心里像压了快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样的日子已经算是难挨,那么每天晚上她都会问一句:“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一下休书。”俨然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夜都辗转反侧,躺在床上一个人发呆。
时光飞逝,天气回暖,鸟儿砸枝头雀跃,大家都换上了春衫,楼冬封敷衍的总说没空,但有时候也会想,分开,或许分开也是最好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吗?他茫然的不知所措,彻夜难眠,他在苦挨着,希望这一切都能随着寒冬离去,只是他的气色变得极差,眼底厚重的黑眼圈。
俞百桦一直的回避着不去看他,那天无意间抬头,看到他这狼狈的姿态,心猛然就是一揪,其实她知道他夜难眠,只不过这样会让她心里痛快一些。
一想到她平白受到的冤屈,她又是气又是怨,可这样的行为开始的爽快到最后的心疼,她突然明白,这就是互相折磨。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温习这他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将以前那些蜜的发甜的日子都忘记了。
她意识到那是没必要的,明明这些才是她的全部啊。君卿是这世上仅有几个对她好的人了,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她坐在床边看他疲累的姿态睡在哪里,眉头紧锁着,他一贯生气的模样。
矛盾极了,她试图去抚平他的额头,他猛然睁开眼,紧攥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说:“那都不许去。”
他的深情,还在延续梦里的状态,随即他捂着发沉的额头,神色缓和下来。
“怎么了?叫我有事啊?”
俞百桦喘不上起来,为什么他还要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粉饰太平:“算了,别这样了,我们分开吧,你这样我真的好不适应啊。”
楼冬封觉的这真是一场噩梦啊:“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啊。一闭上眼,就是你的这句话,一睁开眼还是这一句,你到底是想怎样,是我不对你不够好吗?你用一些骗鬼鬼都不信的理由跟野男人出去,带了个野种回来,我说什么了吗?
我不是在努力的接受吗?努力的相信你吗?你知道你这样在别人哪里会怎么样吗?你知不知道啊?如果你嫁到别家,你浸一百次猪笼了都不止了,难道你以为大家族里就会容忍有一点可疑的孩子降世吗?
俞百桦你醒醒吧,你要知道,我始终没有闹大,只是在自己赌气,一边怀疑这,一边说服着我自己。
如果你们没有睡在一处,我自当什么都不说,你们出城第二天,当晚住的那家旅舍,你们睡在一张床上,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甚至连你那该死的竹马,都坦然承认,他明明睡的是俞百香,不知道为什么醒来是你,你还要我说过什么?我难道应该相信你们吗?”
俞百桦瞬间哑口:“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会,明明没有的,身体不像是做过的感觉,不是的。
楼冬封双手捂脸:“我多希望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可是所有人我都问了一遍,大家看到清楚,你第二天从他房内出去的。我也是亲耳听到,你同他讲,终于有了我们的孩子。你开心雀跃的样子,让我怎么不相信。
俞百桦眼泪扑簌簌的掉,口中喃喃自语,原来他一直在气这句:“我们是我们,不是我和他啊。”
楼冬封抬头怔楞的看着她:“你说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我真不知道信还是不信,我多希望我没那么宠着你,你到哪里都派四五个丫环盯着你,这样我就毫无疑问的去相信。
孩子死了,一验确实是我的,可孩子死就死吧,我们还活着,还要继续往前走,你不要在折磨我了好不好,我也不想他死的。我一面说服自己,为了你我接受一个不是我自己的孩子也行,可一面心里又在嫉妒又在气愤,为什么会有一个不属于你我的孩子要夹在我们中间。
我觉的自己快要把自己逼疯了。我真的想算了,不要在去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可孩子因为其他一些原因意外死去了,这既是你,也是我,都不想看到的结果,孩子死了就死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你离开我的原因,为什么要一遍一遍问个不停,我这辈子都没用空给你写休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俞百桦哭着跑了出去,楼冬封无力的躺在床上,抬手压在额头上,闭眼不在去想这件事,真想一觉睡过去。
自打这一次吵了以后,俞百桦也不在提及这件事,整个人变的了无生气,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一天到晚除了绣花就是绣花,楼冬封也觉的压抑闷的慌,连着在外面喝了好几天的酒,晚上回来也直接睡在书房。
赵显刚刚登基,一年之计在于春,忙的要死要活的,他得力人手楼冬封是自打他入住皇宫以来在也没来上朝,每天都有新理由,最近干脆辞官了。
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他这边的人手不够,又要找消失的七皇子,又要肃清七皇子一派,还要巩固疆土,忙不过来,君卿怎么召都召不来,召来也是一个酒鬼样,这不赵显想着趁他清醒的时候来见他一面。
楼冬封宿醉头疼的厉害,跄跄踉踉的往正屋走,就被赵显叫住了,他眯着眼,头疼的厉害,楞了半天,才跪下行礼三呼万岁。楼冬封的心里不由的警惕起来。
“臣身体抱恙,只怕传染陛下,还请陛下先回宫中,等臣病体康愈在前去拜访。”
“无妨。君卿你我没必要见外,用不用叫御医来给你看看,瞧你这身子骨弱的,怎么这么几日不见,瘦了这么多。”
楼冬封勉强的笑了笑,只好请赵显进门,家里很大一股药味。赵显都不禁蹙眉,这哪里是寻常的药味:“是?谁生病了吗?君卿你病的很重。”
楼冬封也觉的不大对,蹙了蹙眉:“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陛下还是移驾偏殿吧。”
半夏端着药碗,从里屋出来,只听几声咳嗽的声音。
赵显下意识的问:“俞百桦没事吧?”
楼冬封侧眸看着他,深黑的眼圈,疲惫的姿态冷冰冰的反问:“能有什么事?”
赵显询问了几句,虽然不放心,但又不便多问,只是离去的时候,让小太监去查一查怎么回事。
楼冬封已经数日没有踏入正屋了,看她躺在床上,过去探脉,又气又无奈,看着地上碎碗和汤汁,丫环还没来得急收拾,他能想到她那副不好好吃药的样子。
“俞百桦,你闹什么闹啊?自己生病了,自己不知道。”
俞百桦看了他几眼,便不理会他了,几日里来,楼冬封盯着她吃药,在不听话,就嘴对嘴的灌下去,虽然废些力气,但她终归是好了起来。楼冬封觉的自己心上悬的石头可算落地了,他愈发的看清楚,这个人对他有多么重要。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俞百桦病好了,最让她难舍的是楼冬封一反常态,不管她理还是不理,总找话同她说,抱着话本,追着她念,偶尔还会加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
哪些故事大多是逗乐的糗事,逗的她笑个不停,又要硬撑着,怕被他识破。她的内心百转千回的,又迷茫又不知所措,一个人躲了出来,她怕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原谅了他,一个人坐在花园中发呆,遇上了不知道何时来的赵显。
俞百桦一愣:“太子……不,陛下,叩见陛下。”
赵显笑出声:“你呀,还和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快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俞百桦起身:“陛下是来寻世子的吧,君卿正在屋中看书那,我带你去吧。”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看你的。”
俞百桦一惊:“陛下真爱说笑,就别逗我了。”
赵显蹙眉心疼的说道:“我听说你的孩子没有了,你也不用难过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谁同你讲的?”
赵显拍拍她的肩膀:“还能有谁啊,这事如果落在我头上,我一百万分个信你的。没想到君卿……早知道,你当初就应该选我的。”
俞百桦头疼欲裂,不可能的,君卿怎么会到处说这些事那?那她还有什么立足点啊。不,不这不可能。
“陛下就别戏弄我了,许是有旁人嚼舌根,让陛下误会了。”
赵显打听的清清楚楚:“误会,我可不认为这有什么误会?他就是待你不好,百桦你要记得,只要你愿意,无乱怎样我都帮你,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陛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赵显攥住她的手臂:“你明白的,为什么要装糊涂,你知不知道我看你这幅狼狈的摸样,我都多难过?如果是我,我一定舍不得对你的。”
俞百桦推开他的手:“陛下你冷静一点,君卿待我很好,孩子的死准确来说只是一个意外,所以我们俩个都很难过,但是这不会持续太久的。”
赵显有些失落的放下手:“所以,你还是觉的他好对吗?”
俞百桦警惕的退了半步,没有那个时候这么希望楼冬封是跟着她身后的,在这个不合时宜,她无法应对的时候,站出来挡在她的身前。可惜他要跟出来的时候,她拒绝了。
“不是,陛下。君卿你怎么来了都不说话?”俞百桦大喊一声。
赵显一愣,顺着俞百桦的眼神,回过头看去,俞百桦乘此机会就是往家跑,突然树丛中伸出一只手将她拦腰抱了进去,没等她惊叫出声,一个湿软的吻就堵住了她的嘴。熟悉的感觉,俞百桦睁眼去看,果然是他,不由的更加紧紧的依偎着他。
她好害怕,她根本不敢想,赵显会这么肆无忌惮,她甚至害怕这都是她带来的祸端。楼冬封温暖的怀抱,让她的心暖融融,她不知道前路该如何选,只想遵从于心。就这样沉溺在他的怀中。
良久他松开她,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知道欺君之罪会怎么样吗?”
俞百桦身子骨一僵:“我……怎么办?那我出去吧,太子……不对和陛下好好说一说他也许不会怪罪我们吧。”
楼冬封眼神随和下来:“你说我们啊,那就不要怕,你还有我,没事的。”
俞百桦偏过头,真的没事吗?欺君之罪是会株连九族的,不过随即俞百桦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明明就躲藏在这里,为什么不出现,他是在试探她吗……她不敢问,也问不出口。
“我们还要躲多久。“
楼冬封抱着她,希望时间能停止下来,就这么躲一辈子才好。因为他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好好抱抱她了,他心里叹惋一声,不知道怎么弄的,就走到了这一步,这么久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真的不想放手。
可惜不能,他还是放开手和她钻出了树丛:“回吧。”
俞百桦眼眉低垂紧跟着他,迎面撞上了青木,脸上有种羞臊之感。
青木匆匆的跑了过来,一瞧这样,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这气氛不错,他不该这个时候坏事的,可惜:“爷,陛下在侯爷的书房等着你呐。”
楼冬封回眸忘她,心里百转千回:“你自己回去吧,我过去了。”
俞百桦点了点头就往院内走,不多时就碰上了太子?俞百桦回头看看早已经消失不见踪迹的楼冬封。
“陛……陛下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书房了吗?”
赵显笑,把玩着手中的相思珠串:“你知道欺君之罪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俞百桦转出懵懂吃惊的模样,煞有其事的皱眉:“欺君?谁敢欺君?谁敢欺君,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哼——”
小鼻子哼气的模样,煞是可爱。
赵显噗嗤笑出声:“你啊你,可算恢复点生气了。那我就不计前嫌原谅你一次吧。”
俞百桦抿嘴笑了笑:“陛下您先忙,我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赵显折扇一挥:“等等,我记得之前你答应过我,我们是朋友的,你说你有空的时候同我一起去街上逛逛,不知道还做不做数,我今天尤为的想上街逛逛。”
“啊?今天吗?”俞百桦摸着脖子无措的问他。
赵显点头:“不然那,择日不如撞日,我觉的今天就很好,也正好带你出去散散心。”
俞百桦局促的挠了挠手心,现在这个档口,原本君卿就不大欢喜她与男子接触过密,这要是跟太子……额,不,要是跟着陛下出去,君卿心理肯定不乐意。
不说君卿,俞百桦自己也并不想出去,这一段时间她也相通了很多事,原本属于她的自由就很少,哪里容的她奢求,想去哪里去哪里。
“陛下这是个好提议,不过我好的很……不需要出去散心。”
赵显摇头:“我可不觉得,看看你现在,憔悴的,我觉的非常的需要去散散心。整天闷在这深宅大院里,你都闷傻了,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你。”
俞百桦傻笑着瞧着自己的脑袋:“陛下你就是想我傻,还拐外抹角的找借口,今天太累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赵显看她单薄的身子,风卷起她的发丝,病弱小脸苍白的,心里已知她过的不如意:“走吧,去逛一圈买些点心就回来,就一会儿。”
俞百桦推脱:“不了,大夫说我最近不宜走动。”
赵显心里说不上的心疼,那些传闻也有耳闻,君卿怎么能这样对他,心上有起不觉摆起了架子:“这么说,你是抗旨喽?”
“哈?不敢当,不敢当,陛下莫要这般吓唬我了,我胆小的紧。”
“没事,君卿那边有我挡着,出去走走吧,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模样了那?”他的话里不免世事沧桑的感慨,连俞百桦都不禁的想去照照镜子,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俞百桦和赵显出来街上,好久没见到这么熙熙攘攘的人潮,心里竟然觉的畅快不已。
买买买确实能转移注意力,吃吃吃所有的不痛快都好像随着食物消化在胃中了。心情顺畅了不少,她也是那种心大的人,若有别的事情挤进来,她就会暂时忘记自己烦忧的事情。
点心,点心,点心,甜食甜食甜食。俞百桦看着堆放一桌的点心,喜滋滋的拆拆这个,拆拆那个,脸上挂着醉人的笑,一回头看见楼冬封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的倚着门栏。
俞百桦的笑一点点僵硬,变的谨小慎微起来。
“君……君卿,这些是……”我之前
楼冬封抬手:“我知道了。”脸色很平静,然后转身出去。
俞百桦恍然的站起身,看着消失在大门的人影,落寞的坐了下来,那一桌子的点心都塞不满空荡荡的心,和那种彷徨无措的不安。
楼冬封快步的走到会客厅,赵显还没走,看见楼冬封过来:“君卿,正提起你那?”
楼冬封甩了甩手,一拳砸到赵显的脸上,打看赵显一懵楞,也吓的楼尚书一愣,当下就昏了过去,要知道他那忤逆子打的可是当今圣上啊。
小厮当下就过来拦楼冬封,赵显拇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手一挥。
“你们都下去,这是我们俩的事情,谁都别过来插手。”赵显说完这句,也毫不留情的打了上去。
太监在一旁呼喊着,也不敢上前插手,楼冬封和赵显谁也不曾手软,心里也各自窝了火,直到把对方都打成肿猪头才罢休。
不过到了后来的楼冬封终究看在赵显的身份上,手下留了情。
赵显屋中腹部:“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个德行,我怎么都不会让给你,你当初病成那个样子,我以为你有多在乎,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楼冬封咬牙:“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会处理。但是你若有其他居心,就算你是九五之尊,我也不会放手。赵显,哼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了。”
你变了,你变的手握重权,就忘记曾经了。你是有权利拥有一切,但是连别人的也想得到,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赵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微微蹙眉,他这是怎么了,这也太冲动,他应该克制的。他这样非但帮不了她,不是在给她惹祸端吗?
赵显捏了捏眉心:“君卿,你误会我了。我从来都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又不会和你抢,我只是担心,你这样下去,你们俩个都不会好过啊,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看看她什么样子。你们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互相折磨。”
楼冬封握拳:“那又怎样,好女还不嫁二夫那,我想她有这样的觉悟,生死她都摆脱不了我的。”
赵显大吃一惊,甩着袖子愤然道:“疯了,疯了,君卿你怎么能这么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楼冬封阴测测的一笑:“有什么关系,不瞒你说,自打上次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的把性命交付在她的手上了,
为此我也很苦恼,要知道有些事不是我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所以我潜心钻研了一种毒药,时不时给她一些解药,当她离开我足够远,足够久的时候。
她也会因为没有我的解药而死掉,这样我们就不用阴阳相隔,殿下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就连生死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赵显蹙眉:“疯了,君卿你不会做这种事的。”
楼冬封淡然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不会?当然不会了,季音你是了解我的啊。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把小侯爷扶回屋中,叫大夫啊。”
赵显手落寞的舒展开,他那蛮不在乎的样子,他太能明了了。他怎么能是这样的疯子那?他究竟把俞百桦当什么?
楼冬封揉着泛痛的脸颊,着急忙慌的赶着出了府,把金陵城里大大小小她最爱的点心铺,挨个逛了个遍。
然后大包小包提了一堆,领着仆人就往里去,俞百桦先是一愣,就见楼冬封将桌布一兜,一个十字结一大,就把桌上的点心整个一大包扔了出去。
仆人们赶快将点心放下,然后领着门外那一推陛下买的点心,速速消失。
俞百桦眼花缭乱看他一通表演,然后他拆开一个纸盒推到她面前,期盼的看着她:“吃啊。”
俞百桦手有些颤:“你……你眼睛…怎么了?”
楼冬封垂下眼:“你吃。”他多怕自己就这么压不出心里的火气和她吵起来,究竟是这些点心让你快乐,还是那个买点心的人让你高兴。
证明给我看,我只是多心而已。
俞百桦拿起一块梨花酥,咬了一口,紧张的尝不出味道,脑中更是一团麻絮,机械的递给他:“你也尝尝?”
楼冬封觉的自己心软的一塌糊涂,双手捂面,起身走了出去。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抬头望天,自己笑起来的嘴角整整发痛,楼冬封想他在做什么啊?
就算和太子宣告了自己的主权,恶毒的说了那种话,又能改变什么那?
他还是走在一条死胡同里,出不去,他们彼此依旧像隔了一层毛玻璃在说话,冰冷有余。
俞百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今天,我不该同陛下出去的,但是我之前答应过他,他也说这是旨意,我不敢违抗,才出去顺路买了那些。”
楼冬封稍稍缓和的心,愈发的堵了:“旨意不敢违抗,他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啊,他要你做其他事,你是不是也要做,也不敢违抗旨意啊?你不会差人叫我妈?我真不知道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样你很开心吗?
把我耍个团团转,你很开心吗?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回去吗?你怎么又勾搭上赵显了?”
俞百桦咬着唇,委屈又愤懑,看着他青肿的眼睛嘴角,无奈之中又觉的心疼啊。这个人啊,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你疼不疼啊?”
楼冬封狰狞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偏过头不让她看:“没什么,什么人不会摔个跟头。”
那些骗小孩的说辞,他躲闪的神色,又害怕她担心的样子,揪着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痛。
“君卿啊,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的啊,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吧,你看……”我并不适合你,我不是一个贤妻良母,只会给你闯祸而已,只会闯祸而已啊。
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楼夫人带着一众丫环冲了进来:“你这个狐狸精,瞧瞧你干的好事,一年也生不下种儿,就知道勾引男人。”
楼夫人来势汹汹,趁楼冬封不备,瞧好了时机,冲过来扯住俞百桦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双手一推,俞百桦摔倒在地。
楼夫人早已不顾体面,扑上去就是一通打,好在楼冬封拉的急时。
这两耳光不仅打了俞百桦一个懵楞,就连楼冬封都没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料到娘亲会动手,赶忙起身将楼夫人拽开,将她挡住:“娘,你干什么那?”
“我干什么?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你爹都晕过去了,就因为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竟然胆敢和……动手?你是把全家人的性命都往上搭啊?君卿,你是鬼迷了心吗?”
楼冬封慌乱的看了她一眼:“娘,你不要乱说,这都是没有的事。”
“老天爷啊,我可是不活了,你到现在还在为她说话,儿啊,你醒醒吧,咱们楼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百十来口人那,还有祖祖辈辈打下来的基业,你娘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就这样毁在这一个人的手里了吗。
今天你也别想拦着我,你想拦也拦不住的,我打不死这个霍乱家族的贱蹄子,我今天,我今天就一头撞死。”
楼夫人四下一看,指着墙就要撞死,楼冬封死死的抱着,疲惫中透露着无奈,明明两个人的事情都处理不明白,为什么还有这么多让他应对不了的状况那?
“娘,你跟着瞎胡闹什么呀,这多大点事啊,我有分寸的。”
楼夫人觉的自己这分明是失聪了,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啊?
“分寸?你也有脸说分寸,自从这个狐狸精进了家门来啊,你就没有过分寸,瞧瞧这多么精明一个孩儿啊,怎么就变成这个糊涂样了,我知道了,这都是这个贱人唆使的。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小贱人往死里打,往死里打。”
俞百桦又愧疚,又害怕,半跪坐在地上,看着手拿着竹竿的下人,不好的回忆一下涌了上来,身子也忍不住的抖,一抬手攥住楼冬封的裤脚不松开。
“我看我这院子里,谁敢动我的人。”楼冬封清冷的一声呵,方才还拥拥簇簇的一群人,顿时停了下来。
“反了,反了你们不用听他的,我量他也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只要他敢撒手护着那贱丫头,我就一头撞死,我一把老苦头死了拉上这个贱人一起,也能保的我楼家百世安宁,也算死得其所了。”
俞百桦一听这话,拽着楼冬封的裤脚也撒开了,她似乎想明白了,原本她也是这样的局面,一直以来是他护着的。
她又何必给他找麻烦,让他背上不孝的骂名声那,也许这就是命啊,半点也不由人,不该你高攀的,确实也高攀不起啊。
楼冬封感到脚腕上紧拽着的力,突然消失,感觉心空落落的,有什么东西在流逝,让他抓都抓不住。
母亲奋力挣扎要和俞百桦一较高下,早已失去了她大家闺秀当家主母的优雅,俞百桦却像个罪人那么害怕的跪在他的脚边,他既怕母亲真要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
以后俞百桦都要顶着骂名抬不起来,又害怕俞百桦受半点委屈?他明明就站在他们身边,却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
深感无力和自责:“娘,你冷静一点,听我慢慢说,我长这么大,有让你担心过吗?”
楼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也是看着世子爷长大的,仗着有那么点情分,有个惯熟的上前试探,作势来拉扯俞百桦。
楼冬封正和颜悦色的哄着娘亲,看着老嬷嬷上前,飞起一脚就踢在她心窝子上。刚才情绪稍稳定的楼夫人一下炸了毛。
“那个是哄着你长大的乳娘啊,那么大的年纪,你也能下的去脚。我看你被这个狐狸精是蒙了心,你这个忤逆的不孝子,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楼夫人说着说着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娘,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了解殿下的为人,公是公,私是私他不是那么公私分明的人啊。”
楼夫人练练拍着他的肩膀:“伴君如伴虎啊,你怎么能这样想,你这孩子也想的太少了,你这样要怎么……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这么糊涂的。都是她,都是她啊,没有她……”
“娘,这和百桦没关系,她……”
够了,足够了,已经足够了。对她来说,这些足够了。
俞百桦跪出来,连连磕头,扬手狠打自己耳光:“对不起婆婆,我不知道我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这都是我的错。我一个妇人没什么见识,眼见也浅,嫁到楼家非但没添个一儿半女,就知道闯祸,牵连世子爷。”
楼夫人一口银牙咬碎恶狠狠的说:“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你若是个本分的也就罢了,谁知道你今天闹一出,明天闹一出,你咋那么贱那?”
“娘,你说什么那。”
楼冬封只觉精疲力尽,他也不懂俞百桦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针对孩子吗?没有一儿半女是他的错,是他的错,可那是一个意外的。就算没有孩子,又怎么样,他不在意啊,为什么要在意别人说的。他越来越不懂了,他在俞百桦心里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他就是看不见那个位置那?
他甚至有些动摇,有些怀疑了。
俞百桦一别磕头一别说:“婆婆,我知道说再多对不起……”
“不要在叫我娘,听着就恶心,我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
“就让我最后再叫你一次吧,婆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做楼家的儿媳妇,我既没有才名,也没有什么被人称道的品德,身份也卑微配不上世子爷,是您不嫌弃,容我待了这么长时间。”
“谁说我不嫌弃了,我每天都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楼冬封听着她着前奏,似乎要听到她说什么:“你给我闭嘴,有什么事情,我们待会再说。”
俞百桦眼泪扑簌一下就落下了,这是他的温柔,他总是这样对她,她却一直不能让他省心,不过以后就没必要在为她这样的人操心了。
“世子爷待我也好,是我没那个福分。婆婆你也别恼了,我收拾收拾就走,不会让世子爷背上恶名的,给我写封休书就好,是我没福气。”
楼冬封双手顿时失去力量,空落落的悬在身边,他兀的冷笑,他怎么就像一个笑话那?这么努力的换来的就只有这一句。
楼夫人先是一愣,哈哈大笑:“算你有点颜色,捅下这么大的篓子,休了你算是便宜你了。君卿你也看到了,这种女人啊……”
“滚啊——”
楼冬封撕声一吼,吓的楼夫人都是一愣,看儿子脸色阴沉,顿时心上担忧起来,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
楼夫人站在门外,突觉无力:“老天爷呀,你就放过我们楼家吧。”她方才的得意,只是一时的冲昏头脑,一旦她想清楚了细枝末节,又觉的懊恼万分。
若是休了能换来楼家的安宁,她也豁出去着老脸了。就怕休了一个,少一双啊。这可怎么是好啊,这楼家怎么突然就不太平了。
白术和半夏趴在窗缝往外瞧,这阵仗他们那里敢出去,青木在一旁拦着,冲她们直摆手。
白术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青木经验老道的满不在乎:“有什么不好的,咱们不出去,主子改打的人打了,其他人不敢造次。就咱们三个人,出去了打过了吧,那不是打老夫人的脸吗?以多欺少还落了个下乘,你想想以后,老夫人记不记你一笔。
你说咱们三个打不过吧,又丢了咱们爷的脸面,以后能有咱们好受,这两厢一较都划不来的,咱们干脆闷声装大死就好了。”
楼冬封看向脚边一动不动的人:“你没福气?那谁有?啊——谁有啊?你挑一个出来我看看?”
俞百桦不说话,只是眨巴眨巴眼,把眼底的泪水都憋回去,强壮镇定。
楼冬封两手一翻:“好好好,你铁了心的吗,反正你铁了心吗?那就走吧,休书你从我娘拿吧,一个愿给,一个愿拿,那就走呗,我是谁啊?不就是什么路别的阿猫阿狗吗?
不需要人在乎的,也不需要理会的。反正我也就是一个摆件,你们越过我什么决定都能做吗?休妻这么小的一桩事,那用得找我拿主意啊,是不。”
楼冬封蹲下身,抬起她的脸,看着她额头渗出的血迹,发红微肿的面颊,还有那游离不敢看他的眼神,贪恋又怨怪的看着她,手上忍不住的发力。
良久才憋出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丑啊?要多丑就有多丑。”
俞百桦闭上眼就费力的往一旁偏头,不想让他再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字,楼冬封看着被他掐着两腮嘟起的嘴,吻上了去,浅啄一下,狠狠的咬着她的下唇,直到血腥充斥。
是啊,你看她这么丑,他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那?除了她,你又不是寻不到别人啊。
他愈发的沉思,像是报复一样狠咬着她,俞百桦疼的推他,他恍然回神,这才松开。
“得偿所愿你满意了吧,走,立刻走。”楼冬封转身一脚踢在石桌上,嘴里恶狠狠的嘟囔“狼心狗肺的东西。”
俞百桦摸着眼泪,起身往屋里走,楼冬封见她走了,突然抱住脚尖直蹦,即使火气在打,踢在石凳子上的脚并不能缓解这种怒气,该疼是真疼啊。
半夏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呀,这一下得老疼了,你瞧爷疼啥样了。”
青木却是愁眉不展:“你们都什么关注点吗?没瞧爷心里窝火吗?这世子妃走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怎么办,咱们总得做些什么吧?你们去劝劝世子妃。”
白术白眼:“这要怎么劝吗?我们也觉的世子妃委屈的紧那?明明什么错也不犯,只是些误会,瞧瞧爷把世子妃挤兑的,这孩子掉了才消停。”
青木当下就窝火:“你以为世子爷就好过啊,你知不知道世子爷有多憋屈,是个男人就憋屈,我也不说世子妃不好,我就是觉的我家爷一点错也没有。”
半夏打圆场:“你们两个就别吵了,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啊,咱们爷离不开世子妃啊。”
青木冷哼:“哼,谁说的,我看我家爷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好好的,自从娶了世子妃,才是没消停的受罪窝火那。”
“世子妃没嫁世子爷以前也好着那?”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
楼冬封站在门外,看着门口,竟觉的时过境迁,手里的沙怎么握都留不住。
俞百桦麻溜的收拾东西,只听后面一声。
“那支簪子,是你生辰时我买的,这支簪子也是我买的,这个镯子是我姑姑送我家未来儿媳妇的。”
俞百桦侧过头:“我不拿,我就是将它们收起来,我知道这里没有我的东西,我只是收一收。”
楼冬封一下就没了话,只是寸步不离的站在她身后,看她一点点像是要从他的生活中剥离。
俞百桦看着那一件件衣服,勾起了很多回忆,其实这些她早就整理好了,哪些不属于她的啊,她看了几眼就合上了柜门。
楼冬封一下就炸了,一把打开柜门,扯着一件衣服往她身上比:“过几天天暖和了,迎春花开时,你穿这件多好看啊。稍微热的时候你穿这件,杏花开了穿这件,这件,这件,这件……你这些都不带着,放在我的衣柜里做什么?拿走,给我拿走。”
劈头盖脸的衣服压了俞百桦一身,最近身子骨虚的厉害的俞百桦,当下就被压倒了。
楼冬封打开几个柜箱子,一抱一抱的往出拿。她从衣服堆里伸出手来。
“好了,我拿来了什么,就带走什么?你不要在往外拿了?”
楼冬封兀的笑了:“你真是奇怪,那这些算什么?是谁的啊?你说说看?要说是我的,没有哪件是我能穿的,若说不是我的,这件件模样都是我挑的。真是奇怪了,你说这是谁的?”
“我……”俞百桦望着他,说不上来。“我不知道。”
楼冬封绕到她身后:“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是你的,你看件件你都穿的了,件件都是我挑给你来穿给我看的。
你要走,我留这些东西没用,你给我处理来了这些再走。可你要是带走了,我想着你要穿着我挑给你的衣服给别人看,我也不乐意,你说究竟该怎么办,哪一样我都不乐意,你有没有折中的法子啊?”
俞百桦不解的看着她,为什么要为难她啊?她看着这一地的衣服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她找到自己的小包袱。
“我就这一些,我带着这些就好。”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些都是你在我身边,附加存在的,你不在了,可它们还是存在啊,人要善始善终,你在这里弄下的烂摊子,收拾完在走。”
俞百桦懵了:“你送给别的人穿吗?”
“我有了其他女人,只当是另置办,怎么可能穿你穿过的。就算其他女人愿意,我还不愿意那。”
俞百桦咬唇:“那就扔了吧,又不是很多。”
楼冬封一副不在意的踢了踢箱子:“瞧我这糊涂的,今春还没到,衣服就选好了,就这几箱只你的衣服都扔了呗,这个简单那,来人。”
俞百桦攥紧手心:“别……”有好多衣服都是数一数二的绣娘,几个月赶制的,她哪里舍得扔。
她只觉的一片混乱:“我不知道啊,你不要为难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这明明……”她明明了半天也明明不出个所以然。
楼冬封疲惫的神色:“这么苦恼啊,我有个折中的法子,很简单的。”
俞百桦回头看他,他很正经的道:“简单啊,你留下来穿到不喜欢的时候,不就好了。”
俞百桦蹲在地上,看着那些精美的绣线,她明白的,他扔掉一定回一把火烧了,她也是个一针一线缝东西的绣娘,她舍不得这些东西被糟害了。
可她也不想留下来,她也不能留下来,太累了,这条路太累了。
她摸索着那些精美的绣线,突然就释怀了。在精美的华服也不过是一件衣服,而痛苦的本身,并不会因为一件华服而有所减轻。
她被折磨的时候,不觉的什么,只觉的心累,而看心上人变那副摸样,只觉无奈和心疼,原来自己什么都帮不了那个人不说,还只会拖累他。
顿悟或许不需要太久也只是一瞬间。
够了,算了。浮世都不及得他一人重要啊,不想在折磨他了,或许离开,他会轻松一些吧。
楼冬封和她朝夕相处,从她眉眼中就看到她忧愁过后的云开雾散和决断,竟然觉的无比讽刺,自己说的东西,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她一点都不在乎。
他一脚踢开她手里的衣服,将她拎了起来,这不可能,连她平日里在乎的东西,她都不在乎,这一定有原因的。
“你是不是答应赵显什么了?他是不是许诺你什么了?良田千亩,还是东宫之主,你别被花言巧语骗了啊?好女不嫁二夫的,就算你二嫁了,他也只是一时新鲜,骗你的,你这么傻别被骗了都不知道啊。”
“不是的,这都陛下没有关系,你不要瞎说,被人听见,你会被问罪的啊,她是皇上你是朝臣啊,你不要在乱说话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君卿你理智一点啊?”
“是真的吗?是不是他威胁你,我这就去问他。”
俞百桦攀着他的胳膊,腿直接盘在她腰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才阻挡了他的去势。
“君卿,君卿……”
俞百桦哭了起来,她恍然发现,为什么她连走都走不明白,还在给他惹事,如果他要冲到宫里,那绝绝对对是死路一条啊。
不要,她不要他这样子,也不要他死啊。
楼君卿摸着她的眼泪,心里直犯嘀咕:“他是不是怎么你了,你怎么还哭上了,别怕有我,我给你做主,天王老子都没有用的。”
君卿啊,君卿我要拿你怎样才好。
楼君卿将她腰一捞,就这么抱着她一边走一边哄。她委屈又无奈,贪恋又迷茫,她想她为什么不聪明一些,能够看清这一切,她为什么不能面面俱到一些,不让他担心。
她想什么都说出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无法应对现在的状况,她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离开,可是也好难啊。
他误会着,甚至多想着,是不是她承诺了他才能安心,她也不明白。
她应对不了,这样变化无常的楼冬封,他一会让她走,一会儿又刁难她,一会又哄着她。
“君卿,真的没有,我发誓。”
“没有,你哭什么?”
“我怕你闯祸,惹的龙颜大怒会罚你,他已经不是赵显了,他是皇上,你不能像以往那样,我怕你会冲动,我更怕我拦不住你,我只是急哭了的。你别这样,我好怕啊。我发誓我们真的没什么,他只是带我出去买了些点心,只是一些点心啊。”
她这么哭着说像是点悟了楼冬封,但他又不确信,她是在担忧自己吗?
“天色晚了,我们明天在说这些。”
他就顺势将她揽在怀中,他还是如此不舍,一直在和心里的另一个自己做着较量,尽管是较量,他也确定了一件事,即使是有异议的那个自己,还是那么的喜欢她。
或许那年不该好奇心太重,多看她一眼,这都是劫,一眼就躲不过了。
*
楼夫人彻夜难眠,频频坐起来拟了好几份休书,才肯稍稍合眼,等着天亮,就想赶走这个狐狸精,不管是捕风捉影也好,道听途说也罢,总之不伤害到楼家的名誉,该定的罪责,一样也没少给俞百桦往上安。
她又把京中这大大小小的姑娘数落了一遍,她得挑个合适的赶快补上这个缺口,男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最难忘的。
天不亮就梳洗打扮一番,等着往出撵这个扫把星。这不是楼夫人狠心,论是谁都经受不了。
陛下是太子之时,男人有时候打一架解决问题,反而关系会好一些,可一旦登基了,就大不同了。你打的就不在是儿时的伙伴了,那是国威和颜面。
楼夫人只想躲过这一劫,她求的不多,不过是儿孙满堂,和和睦睦没有半点闪失这么过下去。
如果能休掉一个俞百桦,就让陛下消气那是再好不过,至于世子妃,这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金陵没有,那其他地方的皇亲国戚大家闺秀也多了去哪。
俞百桦被拉拉扯扯出了门,她换了自己的破旧衣衫,像是一朝平民嫁进豪门,又被赶出去,回归本来的模样。
楼夫人不发讥笑,那一张休书就这么自上而下飘落下来,俞百桦拾起休书,如大梦初醒,原来这样的命运也并不是都是好的,换来的终究也不是自己的啊。
“祝楼夫人长命百岁。”她背着包袱一步向前。
肯定要问,楼冬封去哪了,楼冬封一大早就去督查世子妃的药了,自打上一次,这就不敢在让别人经手。这不煮药的空档,楼夫人就来了。
关在屋里的白术和半夏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就见青木披着外衫,一边系着领扣子一边扯着嗓子拦。
“世子妃你可不能走啊,这世子爷都不在,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你们要都这样定好了,世子爷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们世子爷是重情分的人,凡事还讲个好聚好散那,告了别,以后好好开始也无可厚非。”
楼夫人眼睛一瞪:“有什么好告别的,你们世子爷昨天说的清楚,你没听到啊,别再这里碍事,快让开,让她走。”
青木凭空脚下一绊,直接搭着俞百桦手里的休书就扯成俩半。爬起来揉着头连连抱歉:“哎呦,瞧我这冒失的,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扯坏了,这下可怎么办啊,世子妃你也别急,等会世子爷回来了,在让他给你补一张,要不我拿去粘一粘?”
楼夫人怒气冲冲:“青木你是越来越胆大了,怎么你也翅膀硬了,我治不了楼冬封,我还治不了你了?”
“夫人消气,刚才属下冒失,看在奴才这么多年侍奉世子爷的份上,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您老人家……”
楼夫人白了他一眼:“你闭嘴吧,我还不知道你们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想拖延时间,我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调性,优柔寡断。我怎么会养了这样没用的儿子。你这个外人快点走,把备份的休书拿来。”
楼夫人一脚踢开试图再次作妖的青木:“别白费功夫了,我写了一摞休书,我不信你每次都摔跤,腿要是不好使,就打断好了,我看你躺着比站着中用多了。”
俞百桦再次结果休书,折了几折收在怀中,冲着青木笑了笑,便出去了。
“我去送送你吧。”
“怎么哪都有你?”
青木挠了挠头:“我替主子送一送,半夏你去送送世子妃。那个白术啊,是不是该备早膳了,快去厨房催一催啊,果然什么都不干,总觉的这个早晨缺了点啥。”
“都给我站着,我看谁敢出去。”
俞百桦冲青木咬了咬头,便推开门扉,跨过半腿高的门槛出去了。
好一会儿,楼冬封才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一抬头就瞧见这个阵势,八九不离十的猜了个大概。
青木一个劲的使眼色,楼冬封的药碗哐当就砸在地上,转身就跑。
“你给我回来。”
楼冬封穿过长长的走道,路的尽头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喘息着,心在嘭嘭嘭的跳着,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为什么不等话好好说完了。
俞百桦走到二门,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看着手里的东西,依如青木所言,就算好聚好散,也该见上最后一面,她提起裙摆跨过二门,只听一声大喊。
“俞百桦——”
俞百桦忍者不去看,他来了,他来了,她竟然觉的没脸去见他,只当是没听见的快走几步,像是要逃走一样。
这样的举动,如数落在楼冬封的眼里,他双手撑着腿上,大口的喘息,无奈的摇了摇头,卯足劲追了上去。
一把扯掉她的包袱,包袱里面的东西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偷拿了什么东西,走的这么快,还不同我说一声。”
俞百桦只觉背上一轻,被着刺骨的声音刮的脸疼:“我没有,你楼家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拿,我真的没拿。”
楼冬封伸展手心:“你真的什么都没拿吗?还给我。”
俞百桦看了半天,他那么认真的模样,像是早就洞察了,展开掌心:“我拿了,我只拿了这一瓶药,这是新婚第二晚,你给我脚伤的药。”
楼冬封默念着,她是在意的吧,是这样没错吧:“我说嘛,怎么一直找不到,原来在你哪。”
俞百桦见他没拿,试图想要一个答案:“我就不能留着它吗?你的药那么多,我只拿这一瓶,这又不是很名贵。”
“你都要离开这里了,要这药做什么。”
俞百桦想了想,也是啊,她拇指摸索了一翻,毫不留恋的递给他,脸上挤出一抹微笑:“那我还你吧,这下我就什么都不欠你的了。”
楼冬封一手打开她的手,药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我不要。”
俞百桦哭笑不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蹲下拾起那几片摔碎的青瓷放在手心,兀的笑。
“你怎么这样,不要也不给我。”她小心翼翼的那手帕包起来,转身就走。
楼冬封自背后将她抱住:“配药的人你都不要,你要那药做什么?要药有什么用啊,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什么药都可以配的,什么都可以。”
俞百桦挣不脱:“算了,就这样吧。我已经拿到休书了,我们……”
“不就一个孩子吗,你还有我,孩子我们可以生,你想要多少,我们可以生的。”
原本难舍的俞百桦,瞬间泪目,像是一针见血一样戳中了软肋:“不就?哈哈哈,你想说的是,野种吧,不就一个野种,啊——!我们都跨不过这个坎,就这样算了吧。”
“我们在生一个,多少都可以,只要你喜欢,你想生几个生几个。”
俞百桦咬唇垂泪:“我生不了,你找别人吧。”
“你不想生也行,就我们俩个人,一起白头到老也很好啊,只要你在我身边。”
俞百桦彻底乱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他不应该会开心吗?终于摆脱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源于双臂的禁锢勒的她生疼。
“不行,我不允许,让她走。”
楼冬封直接从他手里的布巾里拿出破碎的瓦片,将俞百桦推开,按在自己脉搏上:“你走……你走一个试一试。”
众人哗然,楼冬封一用力,鲜红的血划破了皮肤,楼夫人大呼管不了了,晕了过去。
“你干什么呀?”俞百桦扑上前去,抢他手里的瓷片。
“没什么,你走吧,我不拦着你,你不是说你没带着什么走吗?现在你有了,你带着我的命那,你走,就连我的命一起带走,我楼冬封绝不说半句谎话。”
俞百桦手足无措的按着他手腕的出血口,推着他另一只手,生怕他一用力就:“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我不走成不成,你不要这样吓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真的不敢了,君卿你别做傻事。”
楼冬封把争的划伤他,一个侧头,瓷片就比在脖颈间:“休书那?撕掉。”
俞百桦听话的的拿出休书,一边抹泪一边撕掉。
“快放下,快放下。”
楼冬封看着她半晌:“说你在乎我,不会离开我。”
“不会,不会离开你。”
“我信你。”楼冬封挑了挑眉,放下瓷片。俞百桦眼前的世界被泪花模糊成一片,唯有他一人依然清晰,像是有一根线,紧紧拴连着他们彼此。
很快,宫里传来了一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陛下封太子妃为后,并下旨选妃,广纳后宫。
这样的消息,也无意让楼夫人松了口气,至于那个让她耿耿于怀的儿媳妇她也不敢多问。哄着自己俩个乖巧的孙子,看着异国的公主,忍不住感慨,她这到底有没有一个省心的儿子啊。
发生了这么多事,俞百桦的日子也回不到从前的模样,她有时也会想,那个没死的孩子会叫什么名字那?
她喃喃自语不期被他听见,他把那一摞调查好的东西摔给她,良辰为了七皇子想要报复楼家,不走运的落在她头上。之后良辰想混进皇宫,却意外得知了七皇子还活着的下落,就跟着探子去找七皇子,被探子所杀。
俞百桦叹惋一声,可终究睹物思人,总是会想起很多往事,楼冬封见状干脆辞官。
“反正四海云游这是早就的事情了,我们先去边疆见你的哥哥吧,我陪着你。”
赵显不想让楼冬封走,百废待兴他需要人手的。可终究没有挽留得了,楼冬封说了很致命的一句话,让赵显无法否认,也没有了阻拦的力气哦,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或许她远走了,对谁都好。
“虽然你表象广纳后宫,但你终究是没死了那条心,以前你是太子你有心无力,现在你有心有力,我楼冬封只能帮你到这里。”
马路上摇摇晃晃的马车,才从梦中醒来的俞百桦十分震惊,昨天还睡在床上,今天这是:“君卿,我们这是,在那?”
楼冬封撩着窗帘:“离开京城的路上。”
“要离开了吗?”
“你舍不得?”
俞百桦摇头,倚在他的胳膊上:“那不就留他一个人了吗?”
“他?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这全天下。”
赵显的侍卫从外面赶了回来,楼冬封连夜就走了,没拦住,赵显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就这样作罢。
楼渊看着这样焦躁的陛下,安慰道:“你还有我?”
“是吗?”
楼渊从着句话里听到了太多的不稳定:“为什么要有疑问,难道我不行吗?”
赵显偏过头:“那放走了七皇子一事,你是怎么想的。”
楼渊明白介于七皇子的事情,二人终究有个隔阂:“九公主的遗言罢了,我已经费了他一双眼,七皇子怎么可能卷土再来。陛下不要在多心了。”
“多心?是我多心?”
“太子殿下,你我只适合同苦而已……”嫌猜太多。
赵显敏感的看着他,在揣摩他的言外之意:“为什么,现在我就在这王位上,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你还在因为九公主的事情怪我吗?不是我。”
楼渊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原本这个决断还想在等一等,不过现在时机已经到了。
“你说不是的,我信了你,但我骗了我自己。无论是不是你,不都不重要了,死了的人不会活过来,那个人都是我最爱的一个。”
“楼渊,朕的王位还需要你辅佐啊。君卿已经走了,所以连你也要离开朕吗?”
楼渊跪下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无论我到哪里去,你至始至终都是我心中的王。”
“你要和亲去做驸马?九公主不是你今生所爱,你为何又恋上了旁人。一个公主而已,娶来就好了。何必要千里迢迢去到西凉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楼渊一面推辞,一面说要做卧底,把各种各样的隐患摆在面前,说的好听,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离开的借口。
“或许我这辈子就是当驸马的命吧,兜兜转转要娶的只有公主。这里只会让我想起九儿,我父亲会始终辅佐你的,陛下多保重。”
赵显坐在这王座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身边在没有一个人,爱他的没有,他爱的也没有,连那些算计他的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
他有这王位,他只剩这王位。
黎明的光线透过金陵城,映照这大殿金碧辉煌,群臣俯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