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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妈妈……
不对，如今或许她已经没资格再叫高芷曼一声妈妈。
手指微颤，慕时欢恍恍惚惚地接通。
两边却是都没有主动开口，很安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可这种安静，无异于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最终，还是慕时欢率先没有承受住。
唇瓣颤栗，动了又动，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勉强发出声音：“……是真的么？我……我不是慕家的女儿，是么？”
酸意强烈地在眼眶里横冲直撞，心脏处的钝痛蔓延，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个角落都不曾幸免。
好疼。
那边没有马上回答，沉默就像是一把刀，刺在了慕时欢的心上。
鲜血淋漓。
可她仍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从高芷曼口中亲自说出来的真相。
“是么？”
“是。”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钻入耳膜。
刺骨。
冷漠。
呼吸倏地滞住，慕时欢几乎就要窒息。
她喘不上气。
酸涩汹涌，她想哭，这一刻眼泪却是如何都掉不下来，全都积聚在了眼眶中。
她想说什么。
“为什……”
么字还没出口，属于高芷曼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再次传入了她耳中——
“从他带你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你，厌恶你，从未停止。”
轰！
像是惊雷在头顶炸开，慕时欢脸色瞬间惨白，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混乱至极。
恨……
厌恶……
“因为你，我们的夫妻感情被破坏，他宁愿我们冷战，也不愿说出你的身世，只说……你是他的女儿，呵，多可笑啊，就因为你，因为你的母亲。”
眼前是一片大大的落地窗，阳光透射进来，很美。
然而，高芷曼的面上毫无任何温度可言，她的周身也是冷的，寒意笼罩，无论如何都散不去。
“慕时欢，”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悄然紧握，她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你有多讨人厌吗？因为你，我们夫妻感情变淡，因为你，我的丈夫死了，因为你，我和我的儿子远离江城，因为你……”
每说一字，她胸腔里那股隐忍了很久的情绪终是蠢蠢欲动，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来，本以为早已痊愈不在意的悲愤一点点地将她的心脏填满。
她终究是放不下的，终于恨着慕时欢，就如同她始终爱着慕景州，哪怕临到死，他也不肯将慕时欢的身世告知。
她稍稍仰起了脸。
“如果不是你，”再开腔，她字字比之前更为冷漠薄凉，“不是你执意要嫁给厉憬衍，他又怎么会死？！是你，是你害死了他，害死了你的父亲。”
“一切的一切，因你而起。”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果当初你没有回来，如果现在你没有回来，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你就是灾星，是祸害，害了所有人！你欠慕家的，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慕时欢，穷极此生，我都不会原谅你。”
“永远。”
“嘟嘟嘟……”
当最后一句仿佛缠绕着深深诅咒的话落下，忙音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似乎更好了，抬头看，万里无云，碧蓝如洗。
高芷曼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浑身麻木，她都不曾动一动。
最后，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
电话被掐断了，但高芷曼的怨恨，却是深深刻在了慕时欢的心上，每一次的笔画，都是一次残忍的鲜血淋漓，将她心脏撕扯，最后再撒上盐。
疼么？
慕时欢觉得，好像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无法呼吸了，那种难受，根本找不到词来形容。
高芷曼的话一遍遍地在她脑海中重复，清晰如斯。
她早已哭不出来，哪怕心中的难受早已不知何时慢慢胀大，最后成了一个即将要爆炸的气球。
她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整个人浑浑噩噩，像是魔怔一般，怎么也走不出来。
“滴”的一声，手机跟着振动了下。
慕时欢没动。
直到手机再次振动了几下，她才恍惚低头，看向被自己紧握在掌心的手机。
是微信消息提醒。
她已然是全凭本能地点开。
几张照片，一段视频。
是，厉憬衍……
瞳孔重重一缩，眼前一黑，慕时欢呼吸彻底上不来，她只能死死地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努力地试图呼吸。
可没用。
她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密密麻麻，仿佛怎么擦都擦不掉。
她痛得……几乎死掉。
眼前朦胧间，是一通外卖电话解救了她，将她从泥沼中暂时拉出。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跟着浑浑噩噩起身下床，就这昨晚没换的衣服下楼，行尸走肉般接过了黎烟通过外卖小哥送来的早餐。
她甚至还努力地扬起了一抹笑，礼貌地对外卖小哥说了谢谢。
即便那声音她自己都听不到。
她转身上楼，没有理会外卖小哥的担心，每一步，她都走得失魂落魄。
哪有什么胃口吃呢？
她不想吃啊，吃不下，是真的一点点东西都吃不下，哪怕送来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她曾经最爱的，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味。
她努力了。
可是，没用啊。
浑浑噩噩地放下筷子，慕时欢没有再吃。
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在这时无意间瞥见了外卖最下方藏着一样东西。
……
南莊，顶楼。
从烟盒中摸出一根烟不疾不徐地点燃，漫不经心浅吸了口，青白烟雾徐徐吐出，厉憬衍这才看向缩在沙发角落里双眸通红的慕暖，字字淡漠：“半根烟。”
慕暖抬起了头，泪眼朦胧，但即便隔着朦胧，她仍是被男人眼中的危险和冷意吓得呼吸一滞，那一刻，她突然想要退缩。
但……
“昨晚你喝醉了，我们发生了关系。”别过脸，她咬着唇，嗓音发颤地说。
厉憬衍深眸如幽潭，闻言，他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是么？”
“……是。”
厉憬衍忽地扯了扯下唇：“所以？”
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浑不在意。
明明已打定主意，可听着他的话，慕暖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心一揪一揪的。
疼。
她受伤地看着男人，嗓音浸透着一种异样的沙哑：“和慕时欢离婚，娶我。”
烟雾从唇齿鼻息间溢出，厉憬衍淡淡地问：“如果不呢？”
慕暖猛地握紧了拳头，心跳加速：“慕时欢会愿意的，如果她看到的话。”
“威胁我？”
“……没有。”
厉憬衍笑了。
“慕暖，”他走近，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张脸，恶劣地朝她吐出烟雾，“收回曾经的话，你不是自作聪明，而是一直都愚蠢。”
慕暖脸色倏地煞白！
她呼吸急促地看着他，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眉梢间毫不掩饰的嘲弄。
“睡你？你算什么？嗯？”眼神三分薄凉，七分鄙夷。
慕暖再也承受不住，胸膛剧烈起伏。
“你……你以为我骗你？”她沙哑地说，每一个字都费劲了全力，“事到如今，你仍是以为我骗你？厉憬衍……需要，需要我拿证据么？”
眼泪滑落，她屈辱万分。
“是，我是对你念念不忘，想重新回到你身边，我从不否认我一直都爱着你！”她仰着脸，眼前一片水雾，“可昨晚……是你强迫的我！是你强要了我……”
委屈四溢，她的眼泪瞬间如断了线的珍珠。
“我是卑鄙，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怒吼，似是不顾一切，又似破罐破摔，“要么，你主动离婚娶我，要么，就让所有人知道你婚内出轨的实证！”
她笑，又哭：“你的继母林静书一直在算计你的一切你不是不知道，厉家那么多人，就没一个想让你好过的，他们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出错拉你下马，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娶我。”她最后说。
烟雾仍是徐徐淡淡地飘着。
厉憬衍最后吸了口，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了慕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厉憬衍！”慕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然而，那个男人却是没有任何的停留，哪怕一秒。
“厉憬衍！”
门，被关上。
怔愣一秒后，慕暖想要追上去，却赫然发现门竟然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厉憬衍！”她大喊，同时重重敲门。
没有声音，除了她自己的。
慕暖慌了，恍惚间，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他看自己最后一眼的那个眼神。
分明……分明是……
她完了。
……
厉憬衍面无表情地离开。
手下的电话在这时打来，尽管声音刻意压低，但依然掩不住其中的激动：“厉总！查到了！”
厉憬衍脚步倏地一顿。
只是一秒，他俊漠的脸上布满阴霾狠戾。
“在哪？”字字冷冽。
手下说了一个地点。
“好，”厉憬衍吐出一句，“安排私人飞机。”
“是。”
电话挂断，厉憬衍没有浪费一秒地拨通了莫远的号码，冷声吩咐：“订两张机票，我和你的……”
一切吩咐完，他闭了闭眼，骨子里的那股阴暗嗜血因子似在蠢蠢欲动。
极力克制间，脑中再次清晰地冒出慕时欢隐忍哭泣的脸。
心，被揪住似的疼，无法呼吸。
高一的电话便是在这时打来，他犹豫了一秒：“厉总，太太又下来拿了趟外卖，外卖我让高二查了，可能……是黎烟黎小姐出现替太太买的。很重要的是，太太的状况似乎很不对，比昨晚还要严重。”
厉憬衍双眸倏地变得幽暗至极。
胸口似冒出了一团烈焰，越烧越旺，他克制了又克制。
“知道了，看着她，我会让容修寒和他师妹过来。”最终，他只是如是说。
他掐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却是青筋毕露。
慕时欢，等我……
很快。
什么都能结束了。
……
公寓。
电话响了一遍一遍，不停歇。
慕时欢只是本能地拿过手机接通，想要说一声喂，那个字却卡在喉咙口怎么也发不出来。
“慕时欢，想好了么，要不要离开老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