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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谁会在自己的府宅下面弄这么大一个密室,难道很久之前佟家就有把自己找回来的计划?段蔚予在心中暗自摇头,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温悦汐环视了一下自己身处的这房间,金丝楠木桌上摆放着一对羊脂白玉瓶,温悦汐一边打量着,一边走到桌旁坐下,抬手轻轻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只茶杯,但见这茶杯壁薄如纸,明澈若冰,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方才这一路走过来,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温悦汐抬眸看向段蔚予,嘴角含笑道:“蔚王殿下,这佟府里的器物,比起你蔚王府,甚至是皇宫里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段蔚予亦是矮身在温悦汐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在手中缓缓转了一下,道:“西域十三国每年都要向这里大量上贡,这里的东西自然不比昊黎皇宫里的差。”
所以,这里的尊主就相当于是西域十三国的君主,难怪昊黎皇帝一点儿都不担心段蔚予势大造反,如果段蔚予真的是贪恋权位之人,他肯定会选择回到这里,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而不会选择更为艰难的谋逆之路。
想到这里,温悦汐不禁又是想起了之前在马车上听到的那个男子的声音,当时那个声音一出,段蔚予的神情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而温悦汐之前也没有想到,那个曾经蛰伏在段蔚予身边十多年的男子竟然就会是他仇人的儿子,如今再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情形,他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这世上最难受的应该就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吧?
见温悦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想什么入了神的样子,段蔚予嘴角淡淡勾出一抹笑意,只见他屈起食指在温悦汐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温悦汐吃痛,下意识捂上自己的额头,目光中带着些嗔意看向段蔚予。
“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
“我在想,若是那个闻思远知道你现在就在这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段蔚予闻言略顿了一下,“他大概想不到我真的能找到他吧。”
自从他消失之后,自己一直让人在暗中找他,可是都没有消息,一直到悦汐那次在御花园里落水之后,自己渐渐淡了找他的心思。只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原谅了他,那个人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自己把他当兄弟,母妃、父王相继去世之后,他无疑就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可是那个人却亲手打破了这份信任。
数十年来,自己一直都把他当作兄弟,可是从一开始,他就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看到那么信任他的自己,他心里一定觉得很可笑吧?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他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自己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所以曾经的兄弟,如今的敌人,再加上原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怎一个‘乱’字了得,温悦汐心中慨然,口中不由道:“简直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啊。”
“罗密欧,朱丽叶?这是什么?人名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段蔚予有些不解地看着温悦汐。
温悦汐含笑点头,“嗯,我觉得你跟那个闻思远跟他们两个挺像的。”
“哪里像?这两个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温悦汐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些,在脑海里脑补一些有的没的,一时间竟是出了神,可是她那笑却是看得段蔚予一头雾水,不明白她究竟是想到什么了,才笑成这个样子。
待段蔚予再次追问的时候,温悦汐只笑着道:“下次再跟你说吧。”蔚王殿下,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看着温悦汐脸上狡黠的神色,段蔚予摇头笑了笑,也再没有追问下去了。
过了没多久,便是有人来给他们送来了饭菜,吃罢饭之后,温悦汐困意袭来,段蔚予把她抱到床上,安置她睡下,又是嘱咐绿弗好生看着,这才悄悄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司空禹和许宓也是各自在房间里休息了,虽然许宓出身江湖名门,而司空禹本身的武功也不弱,但他们两个到底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且不说从来没有行过这样的远路,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风餐露宿的日子,走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地方,他们也的确是累了。
没有惊动任何人,段蔚予悄悄从暗道里走出,不久之后便是离开了佟府。
绪瀚海听到外面动静的时候,正在跟自己的儿子说话,在听到动静的瞬间,绪瀚海立刻伸出手来示意自己的儿子闭嘴,父子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
绪子琪示意自己的父亲不要动,他缓缓起身,放轻了脚步朝着门外走去,而在这时候,他的手已经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匕首,准备着随时出手。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绪子琪眉头不禁皱起,听动静像是不速之客,可是不速之客会敲门吗?
提着一颗心,绪子琪保持着戒备,缓缓打开房门……
待他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是谁的时候,绪子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是快速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让站在门口的人得以进到房间里。
待来人垮进门槛之后,绪子琪则是到门外,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转身进了房间,并且把房门给关上。等他转身回房时候,就见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朝着来人屈身拜了下来,“见过少主。”
段蔚予伸手扶起绪瀚海,口中淡淡道:“不必多礼。”
绪瀚海起身之后,示意绪子琪过来自己的身边,并且对着段蔚予道:“这是属下的儿子,名叫子琪。”
段蔚予的目光落在绪子琪的身上,暗暗打量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之前在昊黎的时候,那把剑是你送来的?佟芷婧的行踪也是你透露给我们的?”
绪子琪闻言朝着段蔚予拱手道:“正是在下。那把湛影长剑,是我出发去昊黎之后,我父亲嘱咐我交到您的手上的,至于佟芷婧……我知道那个时候您在找她,所以就……”
“既然如此,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现身,如实相告呢,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人别有用心。”‘别有用心’这四个字,段蔚予说得很慢,眼睛却是在仔细注意着这父子两个的神色。
“因为在我离开之前,父亲嘱咐我说,尽量不要在少主面前现身,让少主你跟这里再次牵扯到一起并不什么好事。”
“哦?这一点你们跟佟家家主的态度倒是截然相反,他们佟家可是希望我早点来到这里。”
“恕属下冒昧地问一句,少主如今是否住在佟府之中?”绪瀚海看着段蔚予问道。
“是佟芷婧把我们带进来的,我们自然是住到了佟府,佟府的地底下有一个偌大的密室,这一点你们想必也都不知道吧?”
绪瀚海闻言,脸上果真露出诧异的神色,“属下的确是不知。”
“我们现在就住在那里。”
绪瀚海听了之后,脸上惊疑之色不减,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想着请段蔚予坐下来,待到坐下之后,他又是不无忧心地开口道:“属下知道少主有非来这里不可的理由,但是请少主听属下一眼,佟家野心太大,未必肯真心听命于少主,您现在住在他们府上,只怕是不妥。”
段蔚予的神情倒是无甚变化,只道:“妥与不妥,如今都没有办法了,且先住着吧。”
“不如……少主还是搬到我们府里来住吧,佟泰清那个人向来阴险狡诈,做事狠厉,如今又显然别有居心,让少主住在他的府上,我实在是不安心。”
“我若是这时候从他府上搬出来,岂不是等于直接告诉他,你也在私下里跟我联系吗?我想这件事还是暂且先不让他知道的好,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别有用心的话,就等于是我们亲手将自己的把柄交到了他的手上。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装作没有见过比较好。”
“那……接下来,少主有何打算?”
“我之前也跟你说了,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就是因为要找到镇魂珠,保住我妻子的性命,所以其他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镇魂珠是跟那笔宝藏藏在一起的,当年二公子……”说到这里,绪瀚海不由看了一眼段蔚予,语气也变得小心起来,“另一半的藏宝图现如今并不在少主您的身上,想要找到宝藏,只恐怕还得先找到另一半的藏宝图。”
“所以佟泰清说,要帮我夺回原本属于我的尊主的位置。”
绪家父子听到段蔚予这样说,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属下已经猜到佟泰清会这样说,近几年来,他已经越来越不安分了,属下以为他并非是真心想要帮助主上夺回尊主之位置,只不过是想要借少主之力,壮大他佟家罢了。不过若是少主真的有心要夺回尊主之位,纵然佟泰清并非真心,却也是可以利用的,只要控制得好,对于少主来说也是一个强大的助力。”
段蔚予一边听着绪瀚海的话,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待绪瀚海说完之后,段蔚予这才开口道:“所以,佟家早就不服那个尊主了?”
“是的,尤其是近年来,佟家屡次违背尊主的命令,我想这也是跟二公子最终跟上官家的小姐订了亲的关系。”
二公子?就是自己认识的闻思远了,“佟家想把自己家的女儿嫁给那位……二公子?”
“四大家族之中,这几个小辈儿里,只有佟家和上官家生了女儿,而尊主最终给二公子选的妻子是上官家的小姐,佟家自然是不服气,而且那佟家的小姐跟上官家的小姐本来就有些……毕竟四大家族中只有这两位小姐,互相比较也是免不了的,尊主选定了上官家的小姐,佟家自然是觉得折了自己的面子。”
只是觉得折了自己的面子,便可以公然违抗主子的旨意,看来这个尊主做的真的不怎样,下属都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依我猜,在这四大家族,不服这个尊主的,应该不止是佟家一家吧?”如今仅仅只有佟府一家,那他断断不敢如此嚣张,有那个尊主在上面压着,又有另外三个家族虎视眈眈,灭掉他一个佟家应该并不费什么事儿。
“少主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倒也看得通透,的确,四大家族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服如今的尊主,至于原因……这个尊主当的毕竟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是犯上作乱才坐上的尊主的位置,四大家族自然都有些不服气。”
“可是那个尊主本人也不是四大家族出身的吗?他是姓……壬对吧?既然壬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那肯定是会支持他的,不是吗?”
绪瀚海却是摇了摇头,“按情理来说,的确应该是这样,但是如今的尊主,他却并非出身壬家长房,虽然血脉相连,但是长房一脉自然也是不服气的,如我所见,壬家要比佟家还要不服尊主,这其中也是另有一番缘由的,是……”
话说到这里,那绪瀚海却是犹豫了起来,没有再往下说。
段蔚予既然来了,就是想尽可能地多了解这里的一切,见着绪瀚海吞吞吐吐的不再往下说,便是开口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有所顾忌。”
“说起来,这个缘由也是跟少主您的母亲有关的。”
“但说无妨。”
“当年,您的母亲到了适婚的年龄,尊主就想着从四大家族从挑选一个出众的年轻男子,让您的母亲跟他成亲,将来尊主的位置,就由他们生下的孩子来继承。您的外公,也就是当时的尊主,他很疼爱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同意让她自己去选中意的男子。那天,你母亲原本是被尊主带着去壬府见壬府的长公子壬成益的,可是谁知道那日壬府却来了客人,也就是现如今的尊主,你母亲就是在那日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后来的事情,少主您应该也都已经知道了。”
是啊,后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知道了,母亲欢天喜地地穿着喜服准备嫁人,没有想到迎来的却是心爱之人冰冷的剑刃,那个人于大婚之日谋反,杀了外公,绑了当时身上还穿着嫁衣的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念着些旧情,他当时并没有杀了母亲,而是把母亲驱逐出了整个西域,让她只能往中原而去,这才有机会遇见自己的父皇,不管当时她与父皇两个究竟是以何种动机而在一起,总之后来是有了自己,不过母妃并没有因此而快乐起来,在自己的印象中,母妃好像很少笑,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想来也有抑郁难解的原因。
“也许正因为如此,壬家现任的家主壬成益在心底里觉得,是自己的弟弟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如果不是他出现的话,娶了你母亲的人就是他,所以也难怪他会对现如今的尊主产生敌对之意。”
段蔚予闻言冷冷一笑,“看来如今这个尊主当的也不怎样,四大家族没有一个是心向着他的,不过如今选定了上官家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最起码上官家肯定是会支持他的。可是因此而彻底惹恼了佟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偿失。就在不久之前,佟家的家主佟泰清还跟说,要倾尽全力帮助我夺回尊主之位,我想他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