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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轻鸢再也睡不着了。
外面,因为火灾而起的那一阵喧闹已经过去,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
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苏轻鸢终于披衣起身,走到窗前挑了挑灯花,翻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心中仍然闷得厉害,书上的文字仿佛变成了一只只四处乱爬的蚂蚁,再也排不成行。
修习巫术一途,心神不宁是最忌讳的。她努力辨认着书上的文字,试图转走自己的注意力,却不想心中越来越乱,胸口渐渐闷胀起来,浑身上下一阵冰凉、一阵滚烫。
“陆离……”她低低地唤着,却无人应。
那书上的文字,先前总是辨认不清,此刻却又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她的眼睛里、钻进了她的脑海中。
“好痛……”苏轻鸢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
那些文字像是忽然长出了翅膀,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奔突,撞得她又麻又痛,苦楚难当。
好容易痛楚轻了些,她又不由自主地翻到了下一页。
于是,新一轮的痛苦又开始了……
清晨,淡月进来服侍洗漱,看到趴在桌上似乎不省人事的苏轻鸢,不由得大吃一惊。
闻讯而来的落霞也吓坏了,忙遣了小宫女去请太医,又叫人报给陆离知道。
太医倒是来了,可是到朝乾殿传信的小太监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说是今日没有上朝。
“什么叫‘没有上朝’?”苏轻鸢睁开眼睛,哑声问。
小太监吓了一跳,忙跪下来禀道:“朝乾殿那边还在等,据说是皇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一点儿才到。”
“他如今在哪儿?”淡月冷声追问。
小太监面露难色,不肯回答。
落霞皱眉:“你没跟小路子说娘娘病了吗?”
小太监忙道:“已经说了。”
落霞打发了人下去,小心地劝慰苏轻鸢道:“皇上极少误早朝的,今日必定是有要事了。娘娘先歇一歇,无论如何,散朝之后一定能见着的。”
苏轻鸢没说话,只闷闷地苦笑了一下。
太医诊过脉,皱眉道:“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孕中劳心太过,未免于凤体不利。请娘娘善自珍重、保养身心。”
苏轻鸢叫小宫女打发了太医,却又忍不住拿起先前那本书,继续往下看。
落霞来劝过几次都不见效,最后只得将她手中的书夺了下来。
苏轻鸢争不过,却也没有坚持,只是沉默地拉过被角盖住了脸。
这一次,却很容易就睡着了。
梦里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景致,只有漫天漫地的大水和烈火,避无可避,逃无处逃。
又是一场可怕的煎熬。
醒来时已是午后,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居然真的病了。
因在孕中,太医不敢轻易用药,只好慢慢地调养,于是这病就愈加难熬。
陆离在她的床边坐着,面露愁容:“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把自己熬成这个样子!”
苏轻鸢迷茫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露出了笑容:“你不是也一样吗?”
陆离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角,随后无奈笑道:“你又跟我比?我又不曾怀着孩子,也没有太医嘱咐我保重身体。”
苏轻鸢垂下眼睑,低笑:“太医不嘱咐,你就不珍重了么?”
“你这人好奇怪……”陆离走过来,笑着牵起她的手。
随后,他的脸色变了:“你的手,怎么会这样冷?”
苏轻鸢缓缓地将手抽了回来:“我累了。你也该回去歇着了——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陆离狐疑地看着她。
苏轻鸢对上他的目光,面色平淡,无波无澜。
她当然还记得陆离。她只是觉得,看见他这样愁容满面的样子,有些好笑。
于是,苏轻鸢淡淡地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你去忙你的正事吧。”
“阿鸢?”陆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苏轻鸢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陆离却不肯走。
他试探着扯了扯苏轻鸢的被角,轻声道:“昨晚若水有些急事找我,没来得及向你解释,早上又耽搁了些工夫……害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正事要紧,我都明白。”苏轻鸢淡淡道。
陆离的心里愈发不对劲。
但苏轻鸢已经把自己整个人包在了被子里,摆明了不想再说话。
陆离略一迟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小路子正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见他出来,忙压低了声音道:“苏将军今日没有出府,但他的几个幕僚都进去了,看样子是有要事商议。”
陆离点了点头,许久才道:“嘱咐芳华宫的人好好照顾阿鸢,有事一定要尽早告诉我。”
小路子低头应下,陆离便加快脚步,沿着回廊走远了。
御书房中,定国公和大司马还在等着他。
苏轻鸢听见脚步声走远,便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帐子。
小路子躬着身子蹭了进来,小心地道:“近日朝中事务繁多,按下葫芦浮起瓢,皇上难免有些顾不上来。请娘娘千万保重身子,莫要让皇上挂心。”
“事务繁多?他在忙些什么?”苏轻鸢闷闷地问。
小路子迟疑了一下,笑道:“年关将近,六部难免都要盘点一下这一年的功过;各国使臣已经陆续进京,街面上的安宁更要加倍小心;再加上那些老臣又不肯安分,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没有一日安宁……都是些琐碎的事,却桩桩件件都要皇上费心。”
苏轻鸢细想了一阵,叹道:“既然这样,他身边定然缺人使唤,你还不快去!”
“是,奴才这就去。”小路子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苏轻鸢忽然叫住他:“你认识念姑姑吗?”
小路子忙道:“早先奴才跟着皇上见过几次,接触不算多。”
“把手伸给我。”苏轻鸢掀开了帐子。
小路子迟疑着,果真把手伸了给她。
苏轻鸢抓过来细细地看了一阵,又盯着小路子的眼睛看了几眼,笑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小路子不敢多问,揣着一肚子疑惑退了下去。
苏轻鸢唤来落霞,伸出了手:“把书还给我吧。”
“娘娘,如今您不能费神!”落霞低眉顺眼,态度却很坚决。
苏轻鸢冷冷地逼视着她的眼睛。
落霞打了个寒颤,跪了下来:“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皇上此时已经无暇分身,您若是再让他操心,只怕……”
“落霞,你若是真为了他好,就把书给我。”苏轻鸢的脸色沉了下来。
落霞迟疑不肯。
苏轻鸢牵过她的手,低声道:“你的心里很清楚,如今陆离很需要我的助力!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三番两次地阻止我看这些书?昨日你偷偷把我正在看的那一本藏了起来,我还没有问你,今日你干脆便要明抢了么?”
落霞凛然一惊。
苏轻鸢看着她的眼睛:“落霞,陆离看重你,是因为你聪慧过人,遇事一向冷静。所以,我认为你应该相信你自己的分析判断,而不是相信什么‘直觉’——只有淡月那种没头脑的丫头,才会选择靠直觉做事!”
落霞快步走到外殿,将先前藏起的两本书拿了回来,放到了苏轻鸢的床边。
苏轻鸢满意地笑了。
落霞却站在床边不肯走。
“你有话说?”苏轻鸢抬头问她。
落霞略一迟疑,跪了下来:“奴婢斗胆请问娘娘……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些日子您看的都是巫族秘术的书……”
苏轻鸢虚扶了她一把,让她起身。
落霞迟疑着,目光有些闪烁。
苏轻鸢勾起唇角,笑了笑:“你也不必过分慌张。我确实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连你我在内,也包括陆离……这宫里所有的人,身上都有巫族秘术的痕迹。也即是说,你们称为‘念姑姑’的那个女人,她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落霞脸色大变。
苏轻鸢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我说了,你不必过分慌张。你既然能被陆离另眼相看,自然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巫术虽然玄妙,却毕竟是人力;既然是人力,就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奴婢……会像小钟子他们一样,背叛皇上吗?”落霞一脸惶恐。
苏轻鸢抿嘴笑道:“当然不会。你心志坚定,又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魔障,巫术不可能完全掌控你。只要你不再相信那些莫名其妙的‘直觉’,你就仍然是你。”
“真的?”落霞的眼睛渐渐地恢复了神采。
苏轻鸢牵着她的手,笑道:“若不是真的,我此时已经把你当成念姑姑的人了,又怎么会对你说这些话?”
落霞的眉头刚刚舒缓了几分,随后又皱了起来:“娘娘刚才说,宫中所有人的身上都有巫术的痕迹……”
苏轻鸢勾唇冷笑:“她在宫中呆了十五六年才做到如此,可见本领也不过尔尔。如今我所学不精,不能贸然动手,但假以时日,解决这些问题不过是小菜一碟。”
落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忙又把那两本书往苏轻鸢的手边送了送:“既然如此,娘娘请快些……”
苏轻鸢眯起了眼睛。
落霞脸上一红,忙又补充道:“娘娘当然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淡月在一旁“嘿”地笑了一声,一脸嘲讽。
落霞的脸更红了。
淡月端着药碗走过来,重重地放在了床头小柜上:“你刚才说我什么?我可都听见了!”
苏轻鸢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笑道:“哦?这么说,你虽然没长脑子,耳朵倒是挺好使的!”
淡月的脸色更黑了。
苏轻鸢只管看书,并不在意那丫头是不是又在发脾气摔摔打打。
落霞退了出去,淡月却又凑了上来:“你刚才说的什么巫术,都是真的?我……也被巫术控制了吗?”
苏轻鸢头也不抬:“当然。”
“那我会咬人吗?”淡月有些慌。
“那可说不准,我觉得你会的。”苏轻鸢一脸苦恼。
淡月害怕了:“那我……要不要先自杀?我怕以后不小心伤了你……”
看她一脸认真,苏轻鸢反有些歉然,怔了一下才叹道:“那也不至于。”
淡月急得直跺脚:“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嘛?如今你记不清从前的事,我都不敢同你说话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家小姐?”
苏轻鸢避开她的目光,许久才道:“疏星的事,我也没有料到……如果当初我知道她是受了巫术的控制,就不会逼她那么紧……她本来或许可以不必死的。”
提到疏星,淡月也有些感慨:“那也怨不得你。虽然她是一片好心为你,可是那么多坏事也确实是她做的——咦?你想起来了?”
苏轻鸢涩然一笑:“是啊……差不多都想起来了。”
“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淡月瞪大了眼睛,满脸喜色。
苏轻鸢却黯然地垂下了眼睑,许久才点了点头。
是啊,都想起来了……
开始看那些书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早。
好的、坏的,统统都想起来了,她连遗忘的福分都没有。
“淡月,陆离最近在忙些什么?”苏轻鸢低声问。
淡月噘起了嘴吧,闷声道:“谁知道他鬼鬼祟祟地在做些什么?左不过是朝堂上的那些事,再不然就是贵妃或者良嫔又闹起来了……”
苏轻鸢抬手止住她后面的话,叹道:“不必说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差你去办。”
“你想教训谁?交给我,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淡月立刻来了精神。
苏轻鸢笑了:“我不想教训谁。我想让你悄悄出宫去找一下将军府的老人,打听一下我母亲的身份。”
淡月拧紧了眉头:“夫人的身份?我记得从前听人说,夫人是将军收留的孤女——您是知道的呀!”
“我知道她是孤女,可是成为孤女之前呢?她总该有个出处吧?我总不能连母亲姓甚名谁、来自何方都不知道。”苏轻鸢轻笑。
淡月心下虽然有些狐疑,却只得答应着,承诺明日出宫替她去查。
苏轻鸢笑眯眯地把淡月打发了出去,低下头来,笑容已经冷掉了。
千头万绪,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她自己也是局中之人,理不出什么头绪,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几本书上。
书是陆离替她找来的,很全面,几乎包含了巫族秘术的每一个细节。
陆离若是真的担心她费神,又怎么会帮她找出这么多书来呢?
他假装真诚,她也只好假装相信,就这样了吧。
苏轻鸢苦笑着,仍旧翻开了手边那本晦涩难懂的书。
她一向懒散,不肯用功,如今倒是要把幼时读书的时候偷的懒全部补回来了。
一个隐世的古老宗族,一些口耳相传的残缺不全的术法……认真修习起来,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一开始,苏轻鸢心中所抱的希望并不大。可是时间久了,她却渐渐地在这些古老的术法之中找到了一些莫名的亲切感。
于是,她的心里又添了新的忧虑:那个念姑姑所说的话也许是真的——她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毁掉母亲多年的心血吗?
在陆离和念姑姑之间,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陆离,可是……
念姑姑做过许多极为可恨的事,陆离却也未必能对她完全真诚啊!
如果她此时草率作出了决定,以后会不会悔不当初?
这些问题全都没有答案,苏轻鸢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谁知书才看了两三页,就有小丫头报说淑妃娘娘来了。
苏轻鸢的心中一阵烦躁。
苏青鸾走进门,“艰难地”行了礼,一脸担忧地奔过来,牵住了苏轻鸢的手:“听说姐姐病了,是怎么回事?”
苏轻鸢不动声色地把书藏到了枕下,微微一笑:“许是路上吹了风,受了点儿寒气,不碍事的。”
“不碍就好。”苏青鸾松了一口气似的,伸手来试苏轻鸢的额头。
苏轻鸢也不躲,眯着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苏青鸾低下头,笑得有些羞涩:“姐姐看着我做什么呢?”
苏轻鸢移开目光,笑道:“快到腊月了,怎么还有蚊子呢?你也是,天气这么冷,也不多穿点衣裳,脖子不漏风么?”
苏青鸾像是有些慌张似的,忙抬手捂住脖子,红了脸。
苏轻鸢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表演,只觉得好笑。
“姐姐,你不要怪我……昨晚我的寝殿失火了,我很害怕,所以……”苏青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轻鸢的脸色,目光闪呀闪的,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苏轻鸢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在床沿上坐下,笑道:“我有什么好怪你的?如果是我的寝殿失火了,我也害怕。”
“可是皇上他……姐姐,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只是……”苏青鸾欲言又止,脸色红得更厉害了。
苏轻鸢的心里已经很不耐烦,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微笑:“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苏青鸾眼圈一红,忽然起身跪了下来:“姐姐,我知道你生气……我进宫是来帮你的,不是来跟你争宠的!昨晚的事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见皇上……你骂我就好,千万不要对皇上心生芥蒂……”
苏轻鸢费力地拉她起来,笑容渐渐转冷:“你也不必费尽心思替他说话,他是什么品性,你是什么品性,我还能不知道么?”
“姐姐……”苏青鸾坐回床沿上,盈盈欲泣。
苏轻鸢缓缓地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我有些累了,你若没有旁的事,也回去歇着吧。”
苏青鸾反握住她的手,迟疑着叹道:“你病成这样,他怎么也不陪着你呢?我刚刚在路上遇见贵妃,她匆匆忙忙的,竟然连话都顾不上同我说一句,多半是又往御书房去了!这样下去,咱们姐妹两人,在宫中只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苏轻鸢笑道:“静敏自幼喜欢缠着他,那也没什么奇怪。青鸾,在宫里度日,你的心可要放宽一些。”
苏青鸾点了点头,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须臾却又叹道:“我一向随遇而安,倒也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苦了姐姐……我记得姐姐先前一直不喜欢宫中拘束。那年你带我进宫来见长姐的时候,还说过‘多少玲珑女,尽被宫墙误’呢。想不到才短短几年,你我二人都成了这宫墙之中的金丝雀……”
“我说过那样的话么?”苏轻鸢有些疑惑。
苏青鸾一脸惊诧:“姐姐竟然不记得了么?那是咱们十一岁的那年秋天,钧儿满周岁的时候……”
苏轻鸢茫然地想了一阵,许久才抬头笑道:“是呢,我竟然忘了——那样矫情的话,我也确实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才说得出来!如今我只会说‘他娘的这鬼地方连个说书唱戏的都找不到,老娘都要闷出屁来了’!”
苏青鸾“嗤”地笑了一声,忙又用帕子掩住口,连连咳嗽。
苏轻鸢含笑看着她,一点儿也没有为自己言语不雅而羞赧。
苏青鸾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姐姐想起来了?那时候长姐赏了一支紫玉钗给我,我羡慕宫中繁华,你还笑我呢!”
苏轻鸢点了点头。
没错,她都想起来了。
钧儿满周岁的时候,她因病没能进宫来贺;青鸾更是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多少玲珑女,尽被宫墙误”是《风尘豪侠传·巾帼篇》之中某一章的回前诗中的两句。青鸾当时正是因为看见了这两句诗,才向她借了那本书去看的。 至于紫玉钗,那是青鸾自己十五岁生辰的时候,长姐赏的及笄贺礼之中的一件。
苏青鸾一番话中提到了几件往事,竟没有一件是对的。
出现这种错误的原因,并不难猜。
当然是在试探她。
有趣的是,这丫头到底是从何处知道她失忆了,又打算利用她的“失忆”来做些什么呢?
再联想到昨晚家宴开始之前,静敏郡主绕来绕去说的那番话,苏轻鸢微微有些头疼。
念姑姑的手,伸得越发长了!
苏青鸾眨着亮闪闪的眼睛,握住了苏轻鸢的手:“姐姐,延禧宫的奴才们以为我真的是你的敌人,每天总变着法子折磨我……这个粉白脸的角色,我还要唱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