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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从宁叶隔壁的舱房烧起来的, 小姑娘嘴刁, 吃不惯船上的饭,要宫女们单独给她弄点心, 宫女们也不知道轻重, 竟在隔壁舱房里生了火,做好后又没妥善处理余下的炭火, 竟然酿成了大祸。
等火被扑灭后,这几间连着的舱房已经烧得漆黑一片,宁叶不知所踪。
“沿途寻找。”隋缓吩咐道,“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阮宁打了个冷战,总觉得这样的说话有些残忍。
“末将有罪,让公主受了惊吓。”隋缓深深一礼, “公主,今晚由末将为您守门。”
阮宁几乎一夜没睡,但是想到舱外还站着隋缓,她也不敢翻腾,生怕声音太大被他听见,只好僵直着躺在床上, 直到把自己弄得浑身酸疼。
而这时候,不做美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她上船前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吐光了,这会儿饿了, 可又不敢吃, 怕再吐。
阮宁泪流满面。穿越这事太不适合她这种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扑街了, 系统为毛会选中她呢?那些金榜作者,那些小粉红大粉红,她们能把文章写的花团锦簇,肯定比她聪明比她能干,为毛系统不选她们穿呢?
她忍不住向系统问出了这个问题。
标准女声对她问出这么无脑的问题表示嫌弃:“宿主,你穿书的奖励是拯救扑街文,人家根本没有扑街文需要拯救好不好?”
如果系统有眼睛,阮宁猜它此刻一定在疯狂地翻白眼。阮宁悻悻地问:“那我的扑街文是不是救活了?我现在每天的稿费是不是超过二十了?”
“宿主,你每次好容易挣点奖励结果都用来兑换病娇……”标准女声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改口,“扑街文是别的系统负责的,回头我帮你查查。”
“好吧。”阮宁叹口气,焦躁地用被子蒙住了头,咕噜,咕噜,饥饿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舱门外,隋缓站成了一柄黝黑的□□,坚定地守着紧闭的舱门。暗夜里一只小船突然靠近大船,不多时一个穿着水靠的男人抓着缆绳爬了上来,跪下回禀:“将军,没找到清平公主。”
隋缓目光沉沉,刚才火那么大,水又那么急,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大概活不了吧?许久,他摆摆手,冷声说:“换一批人,继续找。”
天亮时年轻的季皇燕玄收到了送亲船夜半失火的消息,有趣,燕玄眯起了眼睛,很难想象在隋缓的看管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低级错误,不,这绝不是隋氏第一公子的作风。
“伴伴,我要出去一趟。”燕玄向着太监总管高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见见我那位第一美人的贵妃。”
第二天中午大船终于靠岸,转入陆路行走,隋缓借口向公主回复寻找宁叶的结果,留在了阮宁的车上。
但他说的却不是这个。
“阿阮,燕玄生性暴啊戾,自从他去年登基到现在,后宫被他杀掉的妃子有七个,宫女、太监死的更是数不过来,他还有个癖好,杀了人要吊起来,为此还专门造了一个广场,竖了十排柱子专门用来挂尸体。”隋缓眉头紧锁,“我很担心你。”
阮宁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有这么变态的嗜好,看起来很有可能是病娇,她终于找到他了!但有这么变态的嗜好,以她的智商和运气很可能变成无数风干尸体中的一坨,那就太凄惨了。
隋缓有些疑惑,为什么她听了这个消息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眼睛亮闪闪的,似乎很感兴趣?
隋缓拿不准,又说道:“而且燕玄酷爱美色,生性放荡,他登基后建了一座栖霞宫,新进宫的后妃美人都要先在栖霞宫居住,时常十几个人一起玩乐,让他满意的才能迁出栖霞宫,不满意的就杀掉或是送去冷宫。”
栖霞宫……阮宁眯起了眼睛,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还有,”隋缓靠的很近,声音压得很低,“宫中有传言,燕玄,不能人道。”
栖霞宫、栖霞宫、栖霞宫,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栖霞宫以前死过人,有个宁妃,被皇帝亲手掐死了。”
宁妃,栖霞宫。阮宁啊了一声,特么又穿到一个要死的人身上!
原文是一个小宫女逆袭成太后的励志故事,栖霞宫是她进宫后待的第一个地方,很快就因为闹鬼被拆掉重建还改了名字,这句话是几个龙套私下议论闹鬼的事时说的——阮宁半是好笑半是感慨地想,她还真是个高素质的扑街啊,几百万字的长文里就这么一句话,居然也被她想起来了。
看来她就是这个被高皇帝掐死的宁妃了……阮宁的眉头越皱越紧,刚刚为什么要说又?难道她以前也穿成过要死的人?
隋缓听见她的低呼,还以为她是在惊讶燕玄不能人道,他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妒意,低声说:“阿阮别怕,他没办法动你的,我会想法子早些救你出来。”
其实阮宁根本没听见不能人道那句话,她茫然地抬头看他,问道:“什么动我?”
隋缓又察觉到身体深处澎湃的欲望,与她相处越久,越难以控制她的吸引。这本来让他有些愧疚,有些负罪感,但此时她的茫然却让他欢喜得很,她听不懂呢,她是未曾被男人开发过的土壤,只等着他来开垦。
隋缓原本是侧着身坐在她旁边的,此时一低头,便看见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密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似在发出无声的邀请,隋缓心中一荡,伸手将人揽住,低低地在耳边说:“就是男人对女人做的事,就是现在我想对你做的事。”
阮宁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面红耳赤地躲开了。
隋缓没有追过来,他如果再碰到她,肯定会把持不住,但现在不能动她,会被看出破绽的,燕玄反正不行,她早晚是他的人。要忍耐呢。
隋缓笑了笑,强压住对她的欲念,低声说:“别怕,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娶你,我就算再想,也不会动你的。”
阮宁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阮,”隋缓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想早点娶你,我想要你。”
隋缓走后很久,阮宁仍旧靠在软垫上一动不动,脑中一片混乱。
隋缓要她进宫后争取得到燕玄的欢心,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把燕玄的事都告诉他。他说燕玄的皇位本来来路就不正,他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最后又杀了爹,这才坐上了那个位置。他说燕玄脾气暴啊戾,稍有不满就大开杀戒,不仅杀后妃和下人,还杀大臣,登基一年多弄得人心惶惶,全国上下都痛恨这个暴君。他还说她帮他就是帮着天理帮着公道,她会成为英雄,老百姓会世代赞颂她的功绩,他们也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准备充分,甚至连燕玄的喜好和脾气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统统告诉了她。
所以她现在是隋缓布下的美人计?阮宁苦恼地扶着额头,隋缓啊隋缓,你真是太高看一个扑街的智商和演技了。
只要她一进宫,她就会成为原文那个倒霉的宁妃,就会被皇帝亲手掐死……那个文里的皇族姓隋,那就是说隋缓最后干掉了燕玄,自己当了皇帝,但她却败露了,被燕玄亲手掐死?不对,原文并没说到底是哪个皇帝,也有可能是隋缓这个皇帝掐死了她呀。
阮宁无语凝噎,这次居然是死在皇帝手里,真是受宠若惊呢。
撩不撩病娇,当不当间谍都是小事,当务之急是要保住一条小命,而保命么,就从不当宁妃开始。
阮宁瞬间决定,逃。
似乎是想给她留点时间好好消化一下,隋缓这天并没有出现,阮宁很幸运地找到大把时间筹划自己的逃跑大计,作为一个公主,金银她没有,但金银首饰她不要太多,阮宁挑出了看上去最值钱的统统留在身边,又吩咐下人做了许多点心,预备逃跑时带上,这么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隋缓来时,首先看见的就是她两只手上十几个金灿灿的戒指。
再往头上看,十几根金簪插在发髻上,像竖了一脑袋筷子。脖子上挂了好几挂金项圈,明晃晃的耀花人眼睛。
隋缓:……
昨天他是跟她说过燕玄喜欢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是这种打扮法显然是跑偏了,这不是漂亮,是暴发。
隋缓百思不得其解,陈国号称富贵风流之地,阿阮作为公主怎么审美如此崩坏?他决定请一个好点的教养嬷嬷,好好帮她纠正一下。
阮宁僵硬着身子让人把新做好的点心给她试试味道,手一伸出去,腕子上套着的五六个各种质地的镯子叮当乱响,隋缓皱紧了眉头,这感觉,实在很诡异。
“你们下去吧,我有话对公主说。”隋缓向宫女们下令。
宫女和嬷嬷很快退下了,隋缓看着阮宁耳朵上坠着的超大号金耳珰,心情复杂地开了口:“阿阮,除了年节祭祀,季国女子一般不会带这么多首饰。”
阮宁一点头,车厢里顿时叮铃咣当一阵金器响声。
“燕玄也不喜欢女人打扮得这么,繁琐。”隋缓思索再三,用繁琐二字代替了暴发,他怕让她难堪。
阮宁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
隋缓叹气,虽然她比从前懂事了不少,说到底还是个娇养的孩子,打扮这种事大概都是宫女嬷嬷的主意吧,看来真要给她换一个好点的嬷嬷了。
“阿阮,我刚刚接到圣旨,燕玄给我派了别的差事,我马上就要离开,他派了亲信的太监高松过来迎接你。”隋缓拨开那个沉甸甸的金质额饰,幽幽地看住她,“我很不放心你。”
阮宁欢天喜地,隋缓这么精明,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她实在没什么把握,但他一走,凭她的聪明才智,糊弄几个宫女嬷嬷应该没问题吧?
隋缓已走,高松还没到的空档,阮宁就是整个迎亲队伍里最大的一个。陈国在南,季国在北,通常人们会往老家逃,但她决定向东,她打听过了,只要翻过东边的几座山就宜歌族的地界,那里气候温暖,百姓和善好客,是季国的附属国,但又是独立的体系,正适合单身女子躲避。等风头过了之后,再回陈国吧。
她瞅准了一片山林,下令停车。
“看起来风景不错,我想去逛逛。”阮宁说道。
隋缓临走时交代过部下一切听长乐公主的指挥,所以没人敢拦她。阮宁带着宫女和嬷嬷一起下了车,先是让嬷嬷站在路边把守,免得有百姓误闯进来惊扰了公主,然后打发一个宫女回去拿水,过一会儿又打发一个回去取点心,最后又让剩下的去取披风,她们已经走得有一段距离了,树木越来越密,越来越安静,阮宁等最后一个宫女也走得看不见了,立刻把头上和脖子上的首饰捋下来塞在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往怀里一塞,用外衣盖住,撒腿就跑。
她也不管东南西北,只拣着树林的深处狠命跑,草叶树叶刮得脸上生疼,她也顾不得,只是刚跑了没多久,耳朵里就传来宫女和卫士们呼喊长乐公主的声音,阮宁暗自叫苦,来的也太快了吧?她原本算着至少要再过十分钟他们才会赶上来,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速度。
前面横着一个不高不矮的陡坡,陡坡下面是密密的灌木,影影绰绰又有一大丛长草,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了,阮宁把心一横,咬着牙跳了下去,很不幸,她崴了脚。但她顾不上疼,连跑带爬地一头扎进了草丛里,贴着地窝了下去,一动不动。
呼喊的声音在陡坡前面停留了一阵子,脚步声乱纷纷的,似乎有人下来了,阮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趴低了身子一动不敢动,但是并没有人走近来,很快,脚步声和呼喊声消失了。
阮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险。
她没敢立刻走,又在草丛里待了小半个钟头,这才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右脚踝微微有点肿,疼的并不很厉害,但是走路不太利索,阮宁无语望天,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啊!
虽然卫队暂时没再过来,但是这里离她失踪的地方太近,总还是很不安全的,阮宁决定继续赶路。只是,看着眼前通向三个方向的羊肠小道,阮宁陷入了沉思:所以宜歌族所在的东边,到底是哪一边?
她连忙抬头望天,正午时分,太阳不偏不斜挂在正中间,绝不会告诉她哪边是东。
那就只能等正午过后再看了。阮宁叹口气重新扒开草丛正想钻回去,突然吓了一跳,里面有个男人。
准确地说,那是个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雪青色的短打扮,脚上是一双草鞋,看样子像是附近村子里的农家子。
阮宁悻悻地放下草,决定另外再找个躲避的地方,少年却突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喂,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