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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言念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和温玉结婚了,那天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身旁新郎的胳膊,在阳光下笑得像个孩子。
婚礼来了不少亲戚朋友,包括江北渊。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恢复记忆,不认识这个人,只是隔着人群远远望着他,那个男人鹤立鸡群般的气质和相貌,如同发光体,叫人移不开眼睛。
耳边鲜花礼炮,他随着大众一同鼓掌祝福她。
她静静注视着他,彼此之间似乎很早就认识,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默然。
终于,敬酒当节他站在她面前,手执高脚杯,冲她碰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看到这个英俊男人眼底一片不真实的水光。
“时隔经年,我该如何称呼你?”
他忽然开了口。
言念一愣,“什么?”
“余生要快乐,我的女孩。”
他放下杯子拥抱了她,那一刻她觉得很安心,总觉得和这个人好似认识了很久很久,与君初相识犹若故人归的神奇感。
然后梦醒了……
言念发现自己哭了。
眼角都是泪,梦醒了依然淌个不停。
侧眸,睡在她身旁的男人,长眉如叶,五官分明俊逸,薄薄的唇微微抿着,眉心之间舒展,睡得很安静。
现在天还没亮,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旁边人的眉骨、他高挺的鼻梁和下巴。
昨晚上刷微博,言念看到一个新词,叫浓颜系帅哥,当时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自家老公,五官绝对的精致逼人,乍一眼看上去惊艳,第二眼、第三眼仍然惊艳入骨。
是了。
她的老公不是温玉。
是江北渊。
她很庆幸现在睡在自己身侧的是他。
始终是他,不是别人。
“江太太醒这么早?”
低哑的男音在她头顶回响,如同大提琴磁性的鸣腔,言念的手触碰到江北渊下巴新生出来的胡茬,有些恍然。
四年了。
距离生了江春和、江景明,已经四年过去了。
她和他三个孩子都有了,而江北渊,在言念生了二胎之后便去做了结扎,这辈子不要孩子了。
言念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今年都30了……”
“没吧,不是才29岁半?”
“29岁半和30有区别吗?!”
故意说这话气她的?
见她眉目之间依然有小孩子的锐气,江北渊失笑着搂紧了娇妻。
“以为这么说你能开心一点。”
“……直男。”
“嗯,直了这么多年,你也该习惯了。”
“其实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哦?”
“梦到我和温玉结婚了……你就站在一旁看着我,举杯祝我幸福。”
江北渊沉默了几秒。
忽然间也有些恍惚。
要是当年他不回泞城,不来找她,她是不是早就嫁给别人了?
到那个时候,说不定现在他怀里搂着的人,也就不是她了。
“你已经是我老婆了。”
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角,带着一如既往的笃定和深沉。
言念闭着眼睛,往他怀里钻了钻。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江霆和江北渊这两个名字,你更喜欢哪一个?”
“江北渊。”
后者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让言念来了兴致,“为什么?”
“因为,江霆从没真正得到过言念。”
“……傻子。”
言念鼻头酸楚,用力圈紧了这个男人的腰。
“现在你已经得到了,而且再也不会失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的言念,也从没真正得到过江霆。
所幸,他用生命来爱她,她也给予了回应。
……
(2)
言念当年生了龙凤胎。
女儿先抱出来的,所以是姐姐,小儿子是老三。
至于起名字的事情,没有同当年江清池那般讲究。
姐姐叫江春和,弟弟叫江景明,春和景明凑一对。
这天江北渊从公司回来,刚进了玄关,女儿就巴巴地凑了过去,揪着爸爸的裤腿,撅着小嘴让爸爸亲。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的言念不乐意了:“春儿,他是我老公,你不准亲!”
江北渊弯腰将女儿抱起来,眉眼带笑,“江太太和自己女儿还吃醋?”
“那我亲儿子,你也别生气。”
江北渊:“不准亲。”
逗得言念哈哈大笑。
老醋坛子!
江北渊亲了亲女儿的小脸,抱着自家闺女进书房了。
虽然有了三个孩子,不过就一个闺女,这闺女又随了言念的长相,杏仁眼鹅蛋脸,白皮儿贝壳牙,撒撒娇卖卖萌他就没辙。
言念继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江清池在给妈妈按摩肩膀,江景明在给妈妈捏腿。
言念看的是韩剧,看到感人的大结局了,男女主没在一起,女主竟然和男二在一起了,忍不住哇哇大哭。
江景明见状,赶忙起身跑到了别处,不知做什么去了。
江清池则是抱住了言念,七岁的他,现在瘦下来了,眉眼很张扬很桀骜,“妈妈,你咋啦?”
“什么破结局嘛!一点都不好!”
“唉……妈,你都多大人了,还因为电视剧哭鼻子,不知羞。”
嘴上嫌弃着,行动上却是拍了拍妈妈的后背,安慰她让她别哭了。
不远处的江景明手里攥着一块干净的手帕,看见哥哥抱着妈妈,默默地把手帕装进了口袋里。
“咚咚咚。”
听见有人敲门,江北渊说了一声进来。
江景明站在门口注视着江北渊。
全家他是长得最像江北渊的,那双桃花眼完全是江北渊的复制版,不笑的时候内敛外扬,却带着某种勾魂摄魄的魔力,不难想象将来也是祸国殃民的主儿。
“爸爸,妈妈哭了,你要不过去看看她吧。”
“……”
江北渊把女儿放在地上,转身就去客厅。
看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言念,再看看电视机屏幕,江先生揉着额角哭笑不得。
“江太太,儿子都比你省心。”
说着将沙发上的媳妇儿抱起来抱回卧室,亲自给她揉腿。
昨天一家五口逛商场,言念不小心摔了一跤,脚扭了,当时那场面很尴尬,一家四口都用“无语”的眼神看着她。
思此及,江北渊注视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眸,“你以后少哭,对眼睛不好。”
“切……你懂什么,我是想试探一下咱家三儿,他性子太闷了,随了你的闷骚,也不懂得关心人,刚刚我哭的时候,他直接走远了,这样很愁人啊,以后万一反社会怎么办?”
“他不会。”
江北渊声线低沉。
“嘴上不说不代表行动不关心你,刚刚他去书房叫我,说妈妈哭了,让我来看看你,自己的眼睛也是红红的,看你哭,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你啊……”
捏了捏言念的小鼻子。
“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想你,想儿子,想着这个家啊!”
“嗯。”
江北渊俯身过来,蹭了蹭她绵软的脸蛋,“我爱你。”
“知道啦。”
“说你爱我,嗯?”
“我爱江霆。”
“傻样儿。”
腻歪了一阵,江北渊又去忙了,言念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才发现床头多了一块手帕。
藏青色的,是江三儿的手帕。
心里一阵暖。
仍记得四年前生下春和景明的时候,春儿哭的声音很大,但是江三儿却不哭,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段时间言念惶惶不安,生怕这孩子是个哑巴,这可怎么办才好,所以一心照顾江三儿,各种教他说话,好在江三儿两岁就开口叫妈了,言念心里的包袱这才卸下来。
……
(3)
江家的孩子都是三岁就自己睡觉了。
一个人一个房间。
江景明正准备睡觉,听到敲门声,下一秒看到言念探出一个脑袋。
“呀,今天妈妈想找我们三儿一起睡哎!”
“妈妈还是去陪哥哥和爸爸吧。”
江景明再次闭上眼睛。
三岁的他,比七岁的江清池要成熟太多。
言念执着地怀抱枕头走了过来,“才不管他们,今天就要陪我们家江三儿!”
言念喜欢叫江景明叫江三儿,叫江春和叫春儿,叫江清池叫大池。
觉得很亲昵,也很好听。
钻进了被窝,瞧着一脸冷酷的小儿子,言念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壳。
“三儿的刘海长了,明天带你去剪头发好不好?”
“嗯。”
“哎呀,别这么高冷啊,你爹啥都好,就闷骚这点不好,你可别随了他哦!”
言念说着,两只手捧起了儿子的小脸,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一本正经吧嗒亲了一口。
“我们家江三儿长得真帅气,不愧是我儿子,妈妈最爱江三儿了!”
“……”
小家伙勾了勾嘴角,冷面终于破功了,这才抱住了言念的腰。
他也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而已。
也需要妈妈的疼爱,妈妈的温柔和宠溺。
“妈妈以后不要哭了,爸爸说对眼睛不好。”
“好的呢。”
言念轻拍着江景明的后背,“以后妈妈多陪你睡觉觉,好不好?”
“不好,爸爸会吃醋。”
“不用管他,让他吃饺子去吧!”
“哦……”
……
(4)
言念从小就有个梦想,想去香山看红叶。
小的时候是希望和爸爸妈妈一起去。
但是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今年实现了。
她们一家五口去看秋天香山的红叶。
江北渊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抱着小儿子,现在有了弟弟妹妹,江清池便不得宠了,只能被言念牵着。
“妈……我爸什么时候抱我?”
以前的时候,他只要撒撒娇,江北渊也能勉强吃他那一套。
现在有了春和了,妹妹撒娇才管用,弟弟又是个闷骚的主儿,他只剩下傲娇这一点随爸爸了。
言念:“等你弟弟妹妹能跑了,估计就能抱你。”
“切。”
听到声音的江景明回头看了看江清池,冲着江北渊指了指江清池。
那意思,是让爸爸抱哥哥。
江北渊笑了笑,“难为你这么懂事了,乖。”
然后回头看了看言念。
“江太太累了吗?”
“还好,就是大池问你什么时候抱他!”
“回家再抱。”
“知——”
江清池才说了一个字,只听“吧嗒”一声,什么东西径直落在他的脑门上。
傻清池还用手摸了摸,一看是一团白花花的鸟屎。
言念:“……”
江北渊:“……”
江春和:“哈哈哈哈哥哥吃瘪!”
江景明没说话,不过扭头咳嗽了两声,也忍不住笑了。
大池郁闷极了……
尽管言念已经拿着湿巾给他擦了十几遍头发了,小家伙还是超级郁闷!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妈,我以后再也不来香山了!”
……
(5)
江清池感冒了。
连带着还传染给了弟弟妹妹。
三个人感冒好几天了,都不见好。
言念急得发朋友圈求医问药,很快乔珍就回复了。
“我看你是忘了你乔姨了!”
之前言念不孕不育,是乔珍给她治好的,言念当然不能忘。
乔珍说是药三分毒,让言念带着三个孩子来针灸,下几副针,寒气就能除。
下针肯定是痛的,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细细的针尖扎到皮肉里面的那一刻,江春和的金豆豆说来就来,可怜巴巴瞅着最疼爱自己的爸爸。
“爸爸,痛,可不可以不要针了啊?”
江北渊是个疼女儿的主儿,陪在女儿身边温柔安抚:“春儿最乖了,很快就不痛了,相信这个奶奶。”
一看江北渊向着江春和,江清池不甘示弱,赶忙将目光对准了言念。
“妈妈我也好痛啊!我现在脚不能动了,胳膊也抬不起来了,跟被定住一样!”
言念无语地走了过去。
“没事儿,你坚持十五分钟就行。”
“啊?可不可以五分钟啊?”
“就你会讨价还价,你看你弟弟比你小,人家一声不吭。”
是了。
三兄妹中,唯独江景明一人不声不响。
明明扎的针个数都是一样的,刺的穴位也是一样,老三年纪最小,最多只是皱皱眉头,咬紧了嘴唇。
回去之后,言念还忍不住同江北渊腹诽——
“咱江三儿真勇敢啊,以后肯定是个坚强独立的主儿,用不着咱俩操心!”
江北渊淡淡颔首。
“坚强独立我不否认,不过以后最让咱俩操心的,说不定就是老三。”
“为什么?”
“他心思沉,想的也多,容易钻牛角尖。”
“哦……”
(6)
三个孩子毕竟年纪太小,江北渊也不想让他们继续性地针灸,白天空闲便去乔珍那里拿了几幅草药,打算晚上亲自给孩子们熬着喝。
“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啊,要是没了你,念念那丫头一个人真不行。”乔珍笑着打趣。
江北渊也笑,“男人撑起家庭,应该的。”
“哎对了,听说你不做医生了,怎么回事啊?”
“这职业虽好,不过早出晚归,熬夜加班的次数多,念念担心我身体吃不消。”
“说的也是,”
乔珍点了点头,“你俩现在这日子就不错,有儿有女,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命中注定彼此了。”
命中注定?
江北渊但笑不语。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命中注定,都是其中一方千方百计制造短暂的重合,交集多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不可分离。
曾几何时,她和他都有想要放弃的时候,但庆幸的是,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离别。
至于那十年的错过……
错过了就错过了,有些遗憾,不需要了解得太透彻。
未来,是会一直幸福的,如同这阳光普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