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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鸳跟在孟寰宇身后,被侍者引到指定包间。
入目古色古香, 四五位看上去风华正茂, 其实已经年逾百岁的中年人,坐在藤木椅上, 围着被电子古籍投影分割成一块块的原木桌面,正讨论着……
内容跟解毒已经相去甚远。
这些有门道的古人种已经知道今日是军人们的大限之日,早不抱希望,聊着聊着就任由话题跑偏。
一位主事者招呼孟寰宇坐下, 瞄了眼安静跟在一旁的孟鸳,略略颔首, 便示意他坐到那群支着耳朵聆听的小辈里。
都同孟鸳一样,是被人带着出来增长见识的,多孟鸳一个不多,连自我介绍都嫌多余,自然不受重视。
孟鸳老实坐在小辈里, 发现周围少年眉来眼去、交头接耳,似乎很是嫉妒能同那些中年人入席的家族子弟,他抬眸瞥了眼坐在一位中年人下首的孟寰宇,便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在一片小声私语里,安安分分, 并不多言。
中年人们讨论的话题里常常蹦出孟鸳耳熟的名词。
其实绿豆、金银花、甘草都是常见植物, 想找到文字记载, 做好解毒释义并不难。
但关于药引, 截取武侠作品里“毒物周围必有解药”的说法或许有人信,但毒物周围有花有木有草,非要单单拎出腐叶土来吃,就有些超乎想象了。
孟鸳垂眸思索间,忽而一些声音流入耳中……
“古汉医的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我前个见到一种药材,叫什么紫色河流车子,颇为有趣,还以为是水生植物,结果翻译内容一看,居然是拿胎盘入药!”
话落,小辈们立刻叽叽喳喳:
“啧啧!这可真够恶心的!”
“可不是,跟吃人肉没什么区别了吧?”
这大惊小怪不上台面的表现惹得主事者投去一眼。
目光平移,见到小辈里唯一眼观鼻、鼻观心,表现不以为然的孟鸳,面露赞许。
转头对孟寰宇道:“你们孟家不愧是以书传世,带来的小辈都与别家不同。”
孟寰宇目光扫过孟鸳,稍感满意地点头。
长辈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说的那味药,我也知道,正确译名是紫河车,主要给妇女吃的。古人讲究虚无缥缈的以形补形,不足为奇。我前日看到的那个吃土的,才是神奇!”
“吃土?”底下纷纷追问。
那位中年人又道:“古代不是有本权威的医科古籍,叫《本草纲目》,我家有幸收藏了些图文并茂的残卷,我在书里竟然发现有二三十种用来入药的土,这还只是残卷,也不知道整部作品里又记载了多少?”
“真有其事?”另一人道,“我早年翻译古文献,无意中发现古代网络上有一句流行语,说‘穷的吃土’,我还只当是戏言,没想到他们还真吃土啊?难道是穷的连药都买不起了吗?”
孟鸳神情微动,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眼前其他人还有些不敢置信,中年人直接调出古籍,“你们看看是不?这个百草霜,名字听着风花雪月,其实就是锅底灰。还有什么灶心土,井底泥,坟石灰,你看看多离奇?”
“这古人就是好面子,明明是一些不堪入目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偏偏起个似是而非的名字。”
小辈们小声哇哇惊叫,四下嘲成一片,无不当作笑料。
长辈们摇头晃脑,叹道:“搞不懂啊搞不懂。”
只有孟鸳一门心思关注图鉴与解说里关于吃土治病的记载,格外沉静专注的样子,再次引来主事者的注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孟鸳愣了下,见到周围目光一瞬间刺人许多,环视一圈小辈,才发现他被主事者单独拎出来询问。
连同孟寰宇与那几位长辈们,都投来视线。
孟鸳转瞬已收敛心思,毫不怯场道:
“古代汉医虽然都是经验主义,但它的艰深可比哲学,玄妙浩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它能在古代传承数千年,自然有可取之处。只是体系庞杂,既有糟粕,也有精华。既然这个吃土治病能写得言辞凿凿,肯定是有可信之处,我们不了解它,没有验证它,也不好坐井观天,以偏概全,凭借自己的经验之谈一杆子打死,那跟现在嘲笑都只是经验之谈、缺乏论证的古汉医,又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原本窃窃私语嘲笑古汉医的小辈们笑容一僵,仿佛“见识浅薄”的锅迎面扇来。
长辈们同样安静下来,交流目光,思索着少年的话。
孟寰宇瞥了眼孟鸳,目光若有所思。
自认识以来,孟鸳一直是不死不活不冷不热的性子,面对别人的奚落都能无动于衷,这会儿冒头实在有点异常。不过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人,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孟寰宇目光一扫,逼得下面脸色难看、准备站出来找茬的小辈们再次忍气吞声,才收回目光,起身向长辈们告辞。
等带着孟鸳离开会所,才拉下脸,瞪去一眼,“别人嘲笑古汉医跟你有什么关系,非要绵里藏针,出头得罪人。”
孟鸳知道孟寰宇刚才的小动作,道了声谢,其他就不便多说了。
只是心底,越发确定想重振中药的想法。
这夜一过。
原本以为会得到前线噩耗,可探听消息回来,却得知中毒是有了转机,只是具体什么情况,消息封锁严密,暂不可知。
准备终止的局,再次展开。
孟鸳继续跟随孟寰宇赴宴,只是这次被嘱咐老老实实不要说多余的话。
他索性就安安静静当自己是透明人,只如一块海绵,专心吸收这里中医古籍上的知识。
现在他的体质与精神力都大幅度提升,精气神十足,记忆力与日渐增,每每回家,都接上终端,记录下得到的中药配方,只是积分有限,要等到攒足一张创世卡,才能再验证有无实物,药效怎样?
转眼一周过去,孟鸳即将升入四年级,在开学前,参加最后一次局。
这次见到的是另一圈大佬,陪坐的同样换了一批小辈。
一进门,桌上照样摊开一堆古籍投影,但谈话还没开始,或者说是眼前这些神思不属的大佬已经无心谈话。
原来是前线病人的毒解了,现在全派人四处打探情况,无心讨论。
孟鸳坐在小辈间,听着周围议论纷纷:
“这是谁解的啊?”
“谁知道呢,一点风声都没有。”
“听说用的还是古药方,果然那毒物就跟叫断肠草什么的是一类玩意吧?现在各家族连这组冠名为断肠草的毒物都没认全呢,怎么就解开了?该不会是谁家早找到法子偷偷去邀功,秘而不宣,就看着我们白忙活?”
“这可真不地道!”
闻言,孟寰宇瞥了一眼孟鸳,那眼神分明在说:看吧,你费尽心思折腾了这么久,还不是被别人抢了先?与其眼高手低惦记着够不到的荣誉,还不如脚踏实地做点家族贡献。
孟鸳面无异色,还和和气气、平平静静回以一笑,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孟寰宇收回视线。
这时,房门突然从外推开,有人走进来,“打听出来了!”
大佬们纷纷抬头,“是哪家解的毒?”
侍从看了眼孟寰宇。
“孟家?”大佬们纷纷看向孟寰宇。
而孟寰宇满心茫然,“孟家的谁?”
“前线汇报情况的时候,似乎提到一位叫孟鸳的人……”
“孟鸳?这怎么可能!”孟寰宇刷地转头,引得大佬们跟着看向那位稳坐在小辈中的黄肤少年。
都这种时候了。
一瞬间芒刺在背、压力剧增的少年还若无其事抬头,摸摸脸,颇为无辜地说,“都看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