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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历2205年,一群自称“历史修正主义者”的犯罪者组成了时间溯行军,意图篡改历史。
为了讨伐这些犯罪者,“时之政府”召集了有灵力的人成为“审神者”,由“审神者”召唤出刀剑付丧神,和时间溯行军战斗,以达到维护历史的目的。
毫无疑问,宗三左文字、今剑、数珠丸恒次以及笑面青江,都是这其中应该和时间溯行军战斗的“刀剑付丧神”。
但是他们没有见过时之政府派遣来引导“审神者”的式神狐之助,也没有见过锻冶所和刀解池,留在这些刀剑付丧神脑中的,只有维护历史的使命和模模糊糊的一些、近乎指引的知识。
就好比他们不该没日没夜的在岐阜城清扫没了又会再来的时间溯行军,就好比他们的审神者应该是来自后世的、末法时代的人,而不应该是历史人物。
“诶,说起来我们之中只有宗三是信长公的刀啊。”结束完岐阜城最东方的清扫,今剑在拿了丁子油和奉书纸给宗三左文字后,就晃着一双白皙的小脚坐在游廊上,“那位真的是信长公吗?”
将自己的本体——这其实是被召唤后由灵力具象化而成为的伪本体,真正的义元左文字在信长那里——从刀鞘中取出,宗三左文字无言地将刀柄拆卸下来,捏着刀茎,在自己锐利非常的刀刃细细打粉,等旧油被吸净后,才用奉书纸擦掉粉,重新上油。直到打粉、上油的过程翻来覆去地将刀保养了十多分钟,他才重新将刀柄装上,收回刀鞘。
刀剑付丧神受伤,往往要靠打磨、保养本体来恢复,视伤重程度,往往会需要十几分钟到数小时的保养时间。当然,他们也可以像人一样处理伤口,不过目前岐阜城时间溯行军又被补充了一波,为了缩短休养时间,受伤后他们一般都是双管齐下,两者修复方式都用上——当然了,一般而言处理伤口是刀剑付丧神自己可以解决,但保养刀剑是主人,也就是审神者的活!
只是,因为审神者是意图一统天下的织田信长的缘故,被持续放置的刀剑付丧神们已经自发点亮了保养刀剑的技能。
保养完本体,宗三左文字扭了扭手腕——他的手腕也被细致的绑上了绷带,这是数珠丸恒次做的。作为日莲上人曾经的佩刀,大概是前主太过偏执激进的缘故,数珠丸竟然做起处理伤口这种事竟然十分熟练,在涂上药膏、绑紧绷带的时候偶尔还会脱口而出一两句佛偈。
这让宗三左文字不由得想起同为佛刀的兄长江雪左文字。
他因此略有些走神,随后才开口说道:“……确实就是那个男人无疑。”
“但是,他和明智光秀长得一模一样啊!灌输给我们的历史里,明智光秀也是蒙着脸的——如果不是和信长公的契约里写的是‘织田信长’,就要认错人了!”今剑说道,“历史上明智光秀难道就和信长公一模一样吗?”
“这种事情记不住的。”宗三冷漠地说道,秀丽非常的脸孔带着习惯性的忧郁神色,但是时常被不豫占据的异色双眼,此刻竟然是难言的清明和痛楚,“我是否有在明智光秀和那个男人手中移交,我到底是被何人持有……这些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
即使是付丧神,刀剑们也是经历过漫长岁月,甚至换过数任主人。其中印象深刻的或许会被记住一些额外的时,印象浅的大概只会有一个名字。时间可以冲刷一切,这既在人类身上适用,也在付丧神身上适用。哪怕他们的记忆要比人类牢固得多,记忆也会在种种原因下消失,可能是损毁带来的后果,也可能只是度过的时间太过漫长。
哪怕对象是在他身上烙下魔王之印的织田信长,宗三左文字再度回忆起战国时的经历时,存留在心中的,也只有身为笼中之鸟的悲戚。
而且,出于维护历史的使命,刀剑付丧神自诞生之时,就已经被注入了“历史”在脑中。小到杀死森兰丸的武将,大到本能寺之变的罪魁祸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哪怕是此时身处战国,对于他的主人——义元左文字之主织田信长的认识,也难以避免的湮灭在浩瀚如海的“历史”中,变得虚幻不清,只有因为那个男人的种种作为而生的激烈情感保留了下来。
一模一样的脸。明智光秀和织田信长有过互换身份吗?他是否有从织田信长手中暂时移交到明智光秀手中过呢?
宗三左文字并不清楚。他只记得,那个会被称为“第六天魔王”的男人,从来就是那种潇洒到可以被称为任性的模样,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在主位上静静地等着别人的觐见。
——
羽柴秀吉没有辜负三郎的期望,在得到两万大军的控制权后,他很快就带着人马出发,先占下了但马国的此隅山城,又在十月的时候充当先阵,一马当先地攻打北伊势,为此甚至左腿中箭。
也正是在羽柴秀吉的努力下,北伊势很快落入三郎掌中。
不过,也恰好在这种时候,明智光秀得到了京都的来信——内容大约是就任权大纳言给了足利义昭足够的权力,他已经开始向各地大名写信,来宣泄对织田信长的不满了。
来信人当然是细川藤孝。
作为足利义昭最为倚重的家臣,细川藤孝始终和织田家保持着略微亲近的关系,既不会让织田家反感,也不会挑动足利义昭近来越发敏感的神经。但撇去对织田家的态度,细川藤孝对身为织田家家臣的明智光秀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关系始终亲密。
但平时,细川藤孝顶多是在信中不咸不淡的点评两句将军的行为,并且大都是一笔带过。这次却非常仔细地写明将军频繁往外传信,对织田家不满。
想也知道信里写的,不会是单纯的不满那样简单。
三郎对此非常困惑:“……我惹将军生气了?为什么?我好像没做过惹他生气的事吧?”
明智光秀只能对如此耿直的三郎表示沉默。
在明智光秀听说这件事时,恰好三郎正在和竹中半兵卫议事。听到下人通报明智光秀有事要说,三郎也就直接让明智光秀进来汇报。将军对织田家不满,这件事除了三郎以外没人觉得奇怪,因此即使竹中半兵卫在,同为家臣,明智光秀也没有回避他,除了隐去细川藤孝传信外,统统将信中得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三郎对此事的困惑,两个家臣都没有解答的意向。略微沉默了一会,竹中半兵卫径直开口:“既然这样,就请殿下接见松永久秀。”
三郎只是眨眨眼,随意地回答道:“好啊,反正他也说要求见我。”
松永久秀,是与三好家联手杀害足利义昭的兄长、前前任将军足利义辉的凶手。在普遍对将军抱有敬意——三好家在此之前都只敢架空将军——这一情况下,他竟然敢明目张胆对将军下手,可谓毫无尊卑观念。
而在刺杀将军之前,松永久秀是出仕三好家,在三好长庆手下工作,但为一己之私,他对三好长庆的嫡子下毒,使得三好长庆受不住打击与世长辞,他却直接将长庆的妻妾娶为侧室,又把持三好家大权……
足利义辉能让仇恨满满的松永久秀和三好家联合起来刺杀,只能说是太优秀惹的祸。
之后在三郎带军上洛后,松永久秀直接投降了三郎。只不过,这个人只是送来了降书,基本没来拜见过三郎。直到如今,才第一次要求和三郎见面。
这么一个没有尊卑、不分善恶的狠毒角色,织田家的家臣是一点不放心三郎和他见面的。倒不是不放心三郎,而是松永久秀他甚至不是养不熟的狼,而是会跟在身后流口水的豺狗,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这种前提下,竹中半兵卫请求三郎接见松永久秀,而三郎……非常干脆的同意了。
这种干脆的速度,甚至让明智光秀怀疑三郎到底有没有思考过。
不过联系到他刚才说的消息,他直接看向了竹中半兵卫,问道:“松永久秀就是为此事而来的是吗?”
“他求见的时间太过巧合。”竹中半兵卫抬起眼,细细的看了几秒明智光秀后,重新垂下眼睑,淡淡道,“多半为此事而来。”
“松永久秀被限制了随从数量,又是岐阜城内,应当没有危险。”明智光秀判断道,随后看向三郎,“不过,还请殿下带我随行。”
——
答应了竹中去接见松永久秀,那么带上一个明智光秀,三郎也不见得会犹豫。三个人倒是竹中先躬身,恭敬地表示了就在此处等待,之后三郎就带着明智光秀离开,途中又叫来了池田恒兴一并随行,前去见松永久秀。
被传出恶劣名声的松永久秀,长相也是一样的骇人。倒不是说不够周正,而是那长相实在太过凶恶,甚至还有数道伤疤横跨了整张脸,光是看着就有让人害怕的能力。
即使是求见三郎,他的态度也随意得过分,只是施舍一般的从袴中抽出一张纸条,放到了三郎面前——这正是将军写给各地大名的,抱怨信长的信。
至此,竹中半兵卫的几次预测,都准确无误。这样洞悉人心的才能几乎要让明智光秀战栗,但因为竹中半兵卫已经出仕信长,在初时的一惊后,明智光秀反而放宽了心,由衷地赞叹织田家能有这样一位家臣。
不过,这种宽心很快就湮灭在信的内容之下。
足利义昭发向各地大名的信——更准确的说是密信,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即“讨伐信长”。
很好,这很将军。
明智光秀并没有发怒,他甚至有种已经料到的预感。因此,在池田恒兴暴怒得几乎跳起来的时候,他也只是镇定的将信件摊平,小心翼翼的折好收起,并且建议三郎暂时压下此事,不要外传。
将军的做法固然让人愤怒,但是织田家近年来的发展也确实惹人眼红。目前为止,慑于织田家的实力,即使有人对将军的提议心动,也不会贸然出兵,多半会小心翼翼的联系其他人,以组建能抗衡织田家军队的大军——从这点来看,织田家虽然确实有危险,但还没到紧迫的程度。
能不能借这个机会,反过去狠狠敲打将军呢?
明智光秀隐约有了一点想法,但是还不算完善。他很快就在心里清点了当前有余力对抗织田家的大名人数,拉开他们的关系网,仔细揣测最可能异动、最希望织田家衰弱的人选。他一边思考,一边走回之前三人议事的地方,准备告知竹中半兵卫守好秘密。
不过,竹中半兵卫已经站在拉门外等着他了。
让下人和侍从都退下,明智光秀走到竹中半兵卫面前,言简意赅地开口道:“竹中先生,松永先生带将军信件前来,殿下准备暂时压下。”
“我知道了。”竹中半兵卫点了点头,依旧是淡淡的。
“我之前就想问——”他盯着明智光秀唯一露出来的双眼,突然轻声道,“明智先生和殿下有血缘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