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画、囹圄

尘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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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汪筱沁无比崩溃的感受着随着小莫轻松的动作带来的巨大落差感,眩晕的呕吐感不停的在胃里翻腾。小墨却是不知道这些,只顾着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进行下一次更高的跳跃。而背上的汪筱沁则是面色发青的看着时高时低的地面与建筑物,极力的压抑着胃里的不适应。她现在很无奈,没想到不晕车不晕船不晕机的自己,到了这里,居然晕起了轻功。

    小墨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捕一般,挑选着最复杂的路线,敏捷的变换着身形,对背上的人的情况完全不知晓。汪筱沁此刻是完全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刚想张嘴让小墨停一下,被半空中的冷风一刺激,胃里的翻腾感就顺着喉咙想要窜到嘴里。赶忙闭了嘴,搂紧了小墨,将头直接埋进了小墨的脖颈里,试图这样来避开半空中的气流,来缓和一下胃里的不适。

    然而,刚跳上一棵树的小墨的身形明显的顿住了,被黑布遮去大半的面上露着有些僵硬的表情。试图动动脖子来疏远汪筱沁的过分贴近,然而,却是被不舒服的汪筱沁耍起了性子抱的更紧。僵了很久,最终放弃了抵抗的小墨看了看四周,眼角竟然浮现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就在这个时候,树下的院落内嘈杂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士兵正冲进院子,大声嚷嚷道:“好好搜!找到刺客,夫人有赏!”

    赶忙背了汪筱沁缩进树丛,却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已经白了几许。小墨一回头,刚想警告她不要出声,就见汪筱沁的脸泛了泛青色,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在这里!”士兵立刻反应了过来,包围了树下。然而,士兵却并不是被汪筱沁的吐声给吸引来的,而是小墨被吐个满脸之后的惨叫惊动了他们。

    “出来!”有两个士兵已经开始爬树,树上的汪筱沁虚弱无比,小墨则是狼狈不堪。

    筇菊城大牢,一个单独的被隔开的特殊牢房内,此刻正关押了两个特殊的犯人。一个裹在素白缎衣的女子一脸愧疚的看着旁边脸色青白的漂亮少年。

    小心的咽了口口水,汪筱沁试着用最诚恳的口气说道:“那个,小墨。我不是故意的。”

    而旁边缩在墙角的少年青了脸,别过头一字不吐。

    有些无奈的拉了拉身上有些过大不停滑落的衣服,汪筱沁慢慢的挪动着试图靠近生着闷气的小墨。

    一点一点,靠着墙坐着的她终于慢慢的靠近了少年。

    “别离我这么近!脏女人!”终于忍受不了汪筱沁太过明显的动作,小墨终于火山爆发。被吐个满脸一声惨叫后,城主府内的守卫发现了他们,本来完全可以从那些三脚猫卫兵的手中逃脱的小墨,已经完全被汪筱沁那一吐给吐的昏头转向,直接放弃了抵抗。就这样,他们两个很顺利的被卫兵给抓到,扔进了大牢。

    进大牢之前,小墨就三番要求他们送水进来。虽然一开始卫兵不予理睬,不过在最后小墨彻底暴走打伤四人之后,卫兵很乖巧的将小墨送进浴室简单的洗了洗。但是,为何他们两个会被关进特别牢房!脏点,破点,烂点,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两个是刺客来坐牢不是来做客,可是,为什么这个破烂牢房里到处都是沾满鲜血的各式刑具!忍了很久的小墨,终于被汪筱沁的再三动作给激怒了。

    明显被吓到,汪筱沁瑟缩了一下,有些好笑的看着小墨,片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墨,别生气了好不好,咱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出去。”

    小墨赌气一般别过头,重重的哼了一声,死活不再答话。

    将头靠在背后的墙上,汪筱沁拢了拢青荷临走之前递给自己的衣服。素衣已经在刚才的一番变故中脏了几许,淡淡的莲花香却依旧缠绵依旧。轻轻的嗅了嗅,觉得刚才胃里的不适多少有了些须缓和,瞟了瞟仍旧在打别扭的小墨,汪筱沁心里明白,这倔强的小孩是真的生气了。

    “呐,小墨你怎么会来救我呢?”

    意料之中的沉默,汪筱沁干脆自问自答:“是煜白公子让你来的吗?”

    提到他的名字,小墨冷硬的表情有些松动,过了半饷才接口道:“要不是我爹说,你救了我们的命,我才不听那小丫头的话来救你。结果你还这么碍手碍脚!哼!”再次提到痛处,小墨更加生气了几分。

    汪筱沁看着将半个背甩给自己的小墨,有些愧意的低声说道:“对不起。”

    “谁稀罕!反正你就会给我们添麻烦!”暴怒的甩出这话,小墨一拳打在了墙上。“你知道这牢房,是干吗的?!是拷问牢房!你怎么得罪这城主了!”

    一怔,四下看了看周围散布的鲜血淋漓的古怪东西,她才恍然意识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刑具。发觉小墨的身体似乎有些微弱的颤抖,汪筱沁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凉风,随了刚才他暴怒下的言语,吹的她的心尖颤颤的冷了几分。

    “对不起,连累你了。”不想再提刚才那恶心的一幕,将头埋进膝盖,汪筱沁的声音低的有些恍惚。

    小墨回过头来,漂亮的脸上浮现着一丝别样的情绪。大大的水色眸子里聚着似生气似别扭似不忍的复杂情愫,衬的整个瞳里漂浮着层次分明的色泽,不若真实。

    张了张嘴,宛如一句话到了喉间却怎么也吐不出一般,他梗了脖子,却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看着裹在素衣里娇弱的女子菡萏一般纤细柔弱的样落,又听得刚才那一句低低柔柔的道歉,他发现自己竟然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生气。就在他犹豫不决,汪筱沁失落怔然的时候。牢房外面渐渐传来阵阵人声的喧哗。

    小墨立刻警惕的拉过汪筱沁,将刚才的犹豫抛在脑后,轻声说道:“呆会,你一句话都不要说。”

    汪筱沁被一拉之下,抬起头就看到小墨尖细已经有些须少年棱角的下巴。侧面的小墨抿着细薄的唇,红的亮灿的色泽嫣然却落着少年的青涩,滇黑的眉出人意料的挑着少年不该具有的凌厉弧度,掩着下面水色的眸子,凝然多了几分凌厉强横的气势。这样的景落,让汪筱沁竟然不知不觉的痴了。

    然而小墨却不知道汪筱沁的异样,依旧拧了眉毛专心的观察着牢房外的每一个变化。没多久,随着牢房外人声的逐渐加大,昏暗的灯火下,先是映了几个人影到了牢房的墙壁上。

    看样子,是几个狱卒,中间似乎簇拥着个女人走了进来。果然没多久,随着灯火的渐亮,这几个人终于从拐角处走进了特别牢房的门口。

    “开门。”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高傲的响了起来。

    咯嗒几声锁眼被撬动的繁复声音过后,被锁了几层的牢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果然,是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前呼后拥的带了几个下人和狱卒走进了牢房内。

    妇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汪筱沁透过被小墨拦在背后的视角小心的观察着。虽然年岁已高,眼角的皱纹剥夺了一些粉嫩的颜色,但是却凭添了贵妇人一些骄傲华贵的姿色。

    妇人斜睨了二人一眼,冷声说道:“千金小姐初凝?”

    汪筱沁刚想回答,手臂就被小墨给紧紧的捏住,想起小墨刚才的话,她立刻闭了嘴不接话。

    见汪筱沁不吱声,妇人抿了一个充满寒意的笑容说道:“不说话我就认不得你了?!我夫君是被你给害了的吧!”

    “害?你凭什么说是她害了他?你有证据吗?我不过是来接我家小姐回去,这犯法了吗?”没等汪筱沁有所反应,小墨凌厉的回了过去。

    妇人冷冷一笑,道:“我家老爷见初凝之前还是好好的,见完初凝就成了废人!证据?你跟我在筇菊城讲证据?!哈哈!”

    汪筱沁心里却是明白了七八分,都说筇菊城主连皇帝都要给上几分薄面,看来却是真的。若要和这种平日里仗惯了势力的女人说上什么话来,硬来就只会嗑上石头。

    不着痕迹的甩开小墨紧缚自己的手,汪筱沁轻轻的站了起来,走到妇人面前盈盈道了个礼。而后低眉顺目的柔了一弯若有若无的苦笑,轻声说道:“同为女子,身不由己。”

    妇人不动声色的挑了挑尖细的柳叶眉,上挑的眼睛依旧是斜斜的睨着汪筱沁,仿佛什么都未听到一般不若动容。

    汪筱沁低了头,一头青丝有些散乱的滑在肩上,衬的裹在素白外衣的肩膀更为消瘦。柔弱无骨的腰身依旧掬着礼,却是坚定无比。

    “好一个身不由己。”似笑非笑的说完这句,妇人随意的将宽大的宫装罗袖拂开,伸出葱白的手指软软的捏上另外一个手,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却将妇人的高傲气质显示无余。

    汪筱沁没有抬头,依旧低了眉眼,顺从的看着妇人的瑾丝鸾凤绣鞋,缓轻而强势的说道:“夫人要怎么处置,全在一念间。只想让夫人,明白初凝真的只是无心冒犯。初凝卑贱,沦落烟花,却还有点心智明白什么是高攀不起。”

    闻言,妇人脸上高傲的笑容消失不见,被岁月染去年岁的眉目凝着一丝惊疑,片刻之后道:“一年不见,你变了许多。当年,你可是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初凝一怔,低软的腰身鞠的更低了,似乎时刻就要倒下一般羸弱不堪。

    见初凝没有答话,妇人垂了手,甩下滚边翻金罗袖,直直的看着汪筱沁,说道:“同为女人不假,位置不同,你却忘记。来人,上刑。”

    此话一出,原本正半靠在墙上的小墨陡然站起,清亮的水色眸子掩不去浓重的怒色,“臭女人,有本事你就对我来!对一个女人上刑算什么本事!”

    本来沉下去的心,听得小墨含满怒气的话语,顿时惊了半边。小墨,你怎如此卤莽。

    赶忙直起身子,一把拉住焦躁不堪的小墨,回头楚然的看向妇人说道:“夫人,初凝做了什么,你要用刑?”

    妇人冷冷一笑,淡然说道:“进了这里,你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盯了妇人已然被年岁刮去年少轻狂的眸子,她心里清楚,这初凝,定是早先就与这位贵妇人结下的梁子。若是如此,自己的确做什么都逃不过此劫。况且,她不认为青荷会伤了那胖子还让他们抓到把柄。没想到,这妇人不过就是需要个借口。很不幸,汪筱沁刚好拱手送了她一个绝妙的借口。

    小墨心急的甩开汪筱沁的手,一把将汪筱沁拦在身后,直着身子,直直的顶着妇人高傲的气势,毫不妥协的说道:“要上刑就冲着我来,别对个女人动手!”

    妇人似是被小墨的话语给逗乐了,弯了浓细的柳叶眉,不大的声音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挺出挑的孩子,也被初凝给迷去心智了吧。不怕告诉你,当年有一个比你还痴情的少年郎,此刻和你们是一样的处境,只不过,他比你早来了四年。”

    不易察觉的一抹红晕若有若无的浮上小墨的耳根,倔强的别了头,少年人轻透的声音气势十足的说道:“那又怎么样!”

    汪筱沁心下却没顾及到小墨的异样,被妇人最后那句话给引去了心神。四年前的少年?还在这里,那,定是楠公子了。若真是他,此次囹圄之祸也不算白得。

    妇人没有理会小墨的话语,命令下人搬来一把木雕精致的椅子,斜着身子坐了上去。懒懒的挥了挥手,似乎做了一个多么轻松的命令一般,她半闭了眼不再做声。

    旁边的狱卒领命低了身子小心的退下,将牢中一个由许多木条组成的枷锁台了上来。

    两个人拿着枷锁,走到汪筱沁面前,粗鲁的将她一把按在了地上跪下,另两个人使劲的抓了她的手举了起来。

    小墨大惊,立刻就要冲上来救下汪筱沁,却不料没走一步,头重脚轻,仿佛腿上被绑了千斤石头一般动弹不得。软软的靠墙瘫在地上,他扶了头,昏沉着眼使劲的想要自己清醒过来,却是软弱无力的说道:“你……你们……给我下了……什么药……”

    汪筱沁惊慌的看向小墨,也顾不得两双手已经被两个狱卒给狠狠的绑在一起,塞进了那由木条组成的刑具里。

    “恩,是什么来着,月丫头。”妇人懒懒的睁开眼,揉了眉心说道。

    旁边一个低头的绿衣丫鬟闻言赶忙走上前,乖巧的答到:“回主子,陌上香。”

    “哦,对了。陌上香,入水即溶,无色无味,上等迷药,只是皮肤接触就能让人全身乏力,若是此人修为较高,能直接散去他的真气,三天不得解药便自废功力。”宛如唠家常一般,妇人扶了额头漠然说道。

    小墨却是大惊失色,本是剔透莹白的脸色,惨然白了几分,失去了血色。“陌上……香……你……你……你是宫……宫里的人……”

    妇人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没想到,似乎有意外收获啊。”妇人睁开眼睛,眸子里闪烁着异常的光泽。“你既然知道陌上香,也该是和宫里有莫大牵连呢。”

    说完这句,妇人做了个简单的手势,立刻就有两个狱卒抬上一个十字形状的巨大木桩,镶进小墨旁边一个巨大的凹槽内。这边,负责给汪筱沁上刑的狱卒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她的手指已经完全被分开,嵌进了那些木条之中。可是,她却丝毫不在乎一般,看也不看一眼,一直别着头使劲的看着虚弱无比软倒在地的小墨,担心的颜色让她本来就苍白的面容更是惨然几分。

    小墨迷蒙着双眼,头昏沉的仿佛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不住的向下垂去,只是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压抑着那缠绵不绝的痛苦,让他不至于一下昏过去。水色的透明眸子,蒙上了一层薄弱的戾色,拧着凌厉的眉毛,少年人的青涩此刻显得那么脆弱。

    依稀似乎听见汪筱沁低声的哀泣,昏沉的意识似乎多了一点力气一般努力的回神过来,咬牙吐出薄弱的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字句,“笨……蛋……女人……哭……什么哭……有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汪筱沁丝毫听不见,只见得小墨干裂的唇似乎张了几张,吐出的字句她一字未闻,更是心急的唤道:“小墨小墨!”

    看到旁边的狱卒已经插好木桩,走到小墨前轻易的将他给架了起来,用链给捆上在了架子上。汪筱沁大惊之下,几乎是软倒在地的叫道:“夫人,夫人,和他没有关系,不要伤他不要伤他!”

    妇人笑了笑,冷漠的说道:“想不到当年只认得银子的千金小姐,此刻会为了一个普通男子求我?”

    顾不得那么多,由于手被紧紧的束着,身体也被紧紧的按在地上,她几乎是跪趴在地上求妇人一般,说道:“夫人,全是初凝一个人的错,与他真的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