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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筱沁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布满青苔紧锁的宫门,有些不解的看着一边似乎有些紧张的两个小太监。而后轻轻问道:“到了吗?”
那两个小太监显是没想到汪筱沁会问这句话,一松肩膀,一瑟缩,似乎被吓住一般回头道:“到……到了。”而后小心而谨慎的观察着汪筱沁的表情变化,见她依旧是平静而无谓的模样,心下多半是安定了一些。于是其中一个略胆大的小太监道:“娘娘,这里便是……月宫……了。”
她哦了一声,提了厚重的素色裙琚走上了台阶。宫门是厚重的栖木,本是上好的木料,却因为年久未动,早已是班驳一片。而上面,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锁链,上面翻覆的锁环,让汪筱沁有些眼花。果然是冷宫啊,只消看一下大门,便知道,这里面会是如何冷清。
想到这里,她一回头,问道:“那我以后就在这里住了?”
那两个太监正弓着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听这话,吓了一个激灵,赶忙梭梭的补话道:“是……”而神色,却是仓皇异常的。一个太监的脸上,甚至已经出现了豆大的冷汗。
汪筱沁自是有些奇怪他们的反应,于是就好心的问道:“你们不舒服吗?那个,现在我还不能进去?为什么不开门呢?”
其中一个太监赶忙上前道:“没没,奴婢现在就给娘娘开门。”说罢,从腰间里衣的内扣里取出一个被上好丝锦包裹的巨大古怪钥匙,颤抖的走上前来。他似乎很紧张,开锁的时候,手不住的颤抖,将那钥匙插进锁孔,都花去了大半天时间。直到汪筱沁又忍不住问上几句,他才赶忙闭了眼睛,手一狠,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随着他小心的几下转动,几声连续的卡嗒脆响,那巨大的已经布满铁锈的锁应声而开。开锁的太监小心翼翼的将那锁打开放下,接着却连门都没推,直接急匆匆的转身下了台阶。
汪筱沁却没有多想,直接伸手将那班驳的宫门推开,灰尘顿时铺天盖地的呛了她一身。
而下一刻,汪筱沁就呆在了那里。原本以为,冷宫里必定一切都是破败不堪的,毕竟,连大门都是如此不堪的。可未曾想,推开门的一刹那,入目的,竟是满池娇艳异常的荷花。
各种颜色的荷花,若一场虚无的梦境,将周围那用纯玉雕刻的宫栏,花殿,玉桌,壁椅,都遮掩的如仙境一般。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既奢靡又纯净的宫殿,还是她看的太过入神,连那两个小太监小心的在她旁边说:“娘娘,钥匙你拿着吧。奴婢这就走了,等一会,您用的东西,这殿里自是会有的。您自个好生保重,过不了几个时日,宫里自会给娘娘配上下人的”都未听见。他们说罢,也不管汪筱沁依旧是眩迷在这美丽的宫殿之中,直接将钥匙塞到了她的手里,转过身,直接匆匆离去。
过了没多久,洛水宫内。
寒瑟已经离开,只剩下安洛娘娘正一脸高贵的坐在花园里,纤纤玉手抹着一盏茶,垂了眼睫,细细的体味着龙玉杯里上好的牡音茶。
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她也未回头,直接问道:“事情办妥了?”
她身后有些喘气的欢云,一改先前在汪筱沁那里的萧索模样,明艳若海棠一般,全身笼罩在鲜明的红色中。只见她有些汗水的鼻尖抖动了几下后,便很是开心的道:“恭喜娘娘,完全办妥。”
比起欢云的兴高采烈,安洛却很是平静,依旧细细的品着牡音,头也不抬的道:“那多余的人呢?”
“都闭嘴了。其余的,就都是我们自己人。”
安洛眉头一松,嘴角上的笑容更是得意异常:“欢云,哀家平地里没白疼你啊。”
欢云却是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安洛会用“哀家”这个称呼,要知道,是只有皇后才能自称哀家的啊。可心思一转间,顿时明白安洛的用意,赶忙补道:“恭喜娘娘,娘娘后位必得!”
看到欢云那伶俐劲,心里顿是满意万分。安洛满意的将茶盏放在一边的桌上,道:“那个碍事的小玉呢。”
欢云很干脆的道:“不知道哪里去了,估计是收到风声跑了吧?不过娘娘,不知道有件事情,欢云当问不当问。”
安洛一挥手,道:“讲。”
欢云小心道:“娘娘,您真地要把那人送到月宫去的话,事后会不会闹的太大?要知道月宫是陛下的禁地啊!曾经当初摹洱小主,那么受陛下宠爱,就因为误撞了月宫进去,就被直接打入冷宫后来病死在里面。您此次,让人将忻菱泱送进月宫去,可万一她没失忆怎么办?要知道,一直都是谣传说她失忆,至于真假,我们可不知道啊!万一是那人的计俩怎么办?万一到最后,反而她利用这点害了娘娘怎么办?虽然一切都是万无一失,都是我们自己绝对忠诚的人来做的,可是,欢云还是不放心这一点。”
安洛笑笑,平静异常,仿佛欢云说的一切都如未闻一般道:“欢云,咱家问你一个问题,若她真的没失忆,她会被我两枝花苗给送入冷宫么?”
经她一说,欢云想起那天,她将开好的莺啼带回洛水宫的时候。其实那天,她带回去的,不是莺啼,而是另外一种酷似莺啼的“百哭草”。百哭草和莺啼非常的相似,是同根生两种类,在开花前,都是一样的模样,甚至开花的时候,都是一样的鸣叫声。不过在开到半开之时,就会慢慢转成一种若哭声一般的啼叫,非常难听。而且全开之时,会产生一种特殊的花粉。这种花粉,见水便晕,一晕便为毒。常有人将此草与莺啼弄混,带回家养,却在浇水的时候被沾了水的花粉给毒死。而百哭草唯一的解药,便是与它同根生的莺啼。本来,那天送给汪筱沁的两株,都是害人的百哭草。不过后来,安洛在发现汪筱沁似乎真的失忆之后,便想出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反过来用自己的毒来害自己。她命欢云去汪筱沁宫内,实际上就是为了试探汪筱沁的变化,而后将百哭草带回。为了配合这个计划,安洛苦心积虑以身试毒,差点流产。得知此事的寒瑟大怒,甚至让安洛大喜过望的是,他甚至都没去找忻菱泱来与她对质。直接就下了旨意黜起后位,将她打入冷宫。从她口中告诉寒瑟的事实是,她将那两株莺啼花苗送给皇后,寒瑟也知道,而后皇后说不知道如何伺弄这花,她便派了欢云去,最后快开花的时候,皇后又说不喜欢花粉味将欢云给赶了出去,这也是事实,毕竟人人皆知,“凋花皇后最讨厌花”,而后来,她安洛在花开之时便中了百哭的毒。至于写给忻菱泱恳求她留下欢云的信,早就被欢云给偷了出来。而那些知情的宫女,也是她在中宫的耳目。自然,这伪造的事实便成了真相,寒瑟就算找人来对质,也丝毫找不出真相。再加上寒瑟似乎是非常厌烦忻菱泱,本该找她来对质的事情,他却直接一张圣旨降了下去。所以,安洛这出苦肉计是得了完全的上风。
欢云愣了半饷,才喃喃道:“是啊,若是她真的没失忆,从一开始我留在她宫里,她就应该提防我的。可是,娘娘,你知道吗,她真的和变了一个人一样诶。从我进她那里开始,她就是一直特别安静,特别……特别,怎么说呢,对,温柔……要不是以前知道她是什么人,那几天,我都会怀疑我面前站的那个女子……是个温柔安静的普通女子呢……对了娘娘,她还会安慰我呢!你说怪不怪?!要不是失忆的话,她又怎么会那么温柔的对我们这些宫女如此说话。你都没见呢娘娘,她和任何人说话的时候,都一点点皇后的架子都没,仿佛自己真是一个普通人一般呢!”
安洛还是一副自在掌握的笑容,慢慢将茶端起,小心的嘬了一口茶尖道:“若她未失忆,我这小把戏,对她来说,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两天。可是啊,忻菱泱啊忻菱泱,枉你聪明一世,好不容易一次糊涂,咱家不得让你变成那只秋后的蚂蚱?别说咱家心狠,犯到你手里,咱家也比不了你今天这好下场……哈哈……”一番话说完,笑的更是不可遏止。
随着她那得意的笑声,已渐进傍晚,风已偏了凉渗,在宫墙委蛇之间,变的回旋而无力,呜咽的风声,随意卷起了三两片有些枯黄的落叶,一下扬起在被宫墙分割的不大的天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