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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大宅,此时因为靳蕾迟迟未归而处在一片紧张的气氛当中。
“真的是一点教养也没有,去哪里也不会报备一下。”席月柔不满的情绪更甚,不悦的意思更是毫无顾忌地表达出来。
凌一翰沉默,凌少军在不停地打电话,可是电话都处在关机状态。
最后他迈着大步走了出去,靳蕾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怂的人,他们都已经达成了协议,这会她不可能临阵脱逃的。
而她更不是那么没交代的人,此种情形,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有可能出事了。
“三子,你要去哪里?”席月柔跟着他急急走出来问道。
凌少军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母亲,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淡淡的语气里有着一种冲刺的意味,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怼怨情绪,席月柔自然能感觉得到。
她也撷了一肚子委屈,“听你的语气,意思是在怪我?她靳蕾有手有脚去了哪里,我能限制得了吗?再说了,我们凌家找一个人,还需要你亲自出马?
你辛苦了一天,刚回来,就别为这种不知个好歹的丫头操碎了心,给我回屋里去休息。”
“母亲,我不求您喜欢她,但请您尊重她。您不尊重她就等于不尊重我的选择,不尊重我。既然如此,我又怎能寄希望您会派人去找她?否则何需等我回来才不情不愿告知这件事情?”凌少军毫不犹豫地进入车里发动引擎。
似乎慢了一秒都嫌会太迟了。
席月柔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子,气得原地打转也无法消弥心头上那被激起来的怒气,她对着随后跟着出来的凌一翰磨牙说道,“我怎么就养了个白眼狼,难道是我存心让靳蕾不回来吗?因为他,我连句重话都没有对那个丫头说过。”
“好了。你看三子对那丫头紧张成这样,我劝你暂时还是别去踩他的底线,否则我们凌家可真会失去这个儿子。”凌一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轻声叹道。
席月柔撒手返回屋里,仍带着盛怒,“迟早三子会栽在这个女人手上。”
“我看那丫头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人,你就且放宽心,别在那里关心则乱。”
“你们怎么一个个倒是指责起我的不是来了?”
“好了好了,回房休息吧。”凌一翰见自个妻子连他也生气,赔着笑道。
席月柔冷啍一声,“今晚你睡书房。”
……
月夜下,靳蕾单薄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中显得孤傲而孑然。
简子胥想上前拉她的手,却又迟迟抬不起他的脚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逼迫她,否则如今的靳蕾不但连一句话都不愿与他说,怕是会宁死不屈。
无论是他还是她的母亲,对靳蕾应该是愧疚的,可是却又在做着伤害她的事。
她该是寒心彻底了。
他们之间的那点关系挂在风雨飘缈中,随时都会断,而他不想断,他想一点点地拉回来。
所以,他不能急。
靳蕾抬眸望向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的男人身影,这样的距离让她感觉到无压。
她继续轻声而道,“就算耗尽一生,我在她的心里都挤不进去更见不得光,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多余的那一个,既然如此,何不选择离开?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又有何用?当年我离开简家,并不是因为完全是你的冷言嘲讽。”
“靳蕾,不是这样的。”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孩子。
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有什么资格去说出这番话?
当初他用尽了世上最恶心的语言嘲讽她,如今他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洗刷自己那些恶劣的言行?
简子胥的双手下垂,在暗夜里紧握成拳,只听靳蕾的嗓音再度在夜境里响起,在他听来,这么平静淡然轻语里却满满都是心酸。
鞭策着他的心脏一阵一阵抽痛,因为她的心酸里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他该如何才能让她对自己有一丝的情愫。
“过去的人和事,我都不想再去重温和经历,因为过程惨痛,我所体会到的不是温暖,而是无休止的痛彻心扉。”不知何时,靳蕾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去。
这过去的人包括他吗?简子胥心里清楚,必定有他的存在,她把他从她的世界里摒弃出来了。
简子胥语声低落,“十年前,我如果站在你身边呢?”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却对着简子胥低眸浅笑,“在这十年里,我尝试学着去爱。我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我以为他就会给我温暖,所以我像个傻瓜一样围着他打转。
那时候真的很渴望有一双手能够把我拉出来,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握着我的手,我想我都会感念一生的。
我以为他就是那么的一个人,但是好景不长,这段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花朵生生被人毁灭了,于是我重新被打回了地狱。
心里的火焰也开始一点点地熄灭,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在爱情里看过太多人三心两意朝秦暮楚,看似风光无限繁花似锦,可是最后落得个内心荒芜一片。
我不想要那样的人生,只想择一人深爱,陪一人终老,百年回首,内心丰盈温暖。可是现实爱情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讽刺。
我怨恨,在逼仄生活里一个人苟延残喘,找不到活的意义,阴暗一点点地侵食了心中的阳光,曾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
直到一年前遇到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却给了我内心极大的震慑,她在生活泥沼里顽强而坚韧地挣扎活下去,这种倔强的生命力令我心生敬畏,我感觉到羞愧。
和她相比,我这算什么?我曾问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说活着就是为了在乎的人更好地活着。她说她愿意用自己一世的孤寂去换取自己在乎的人一生的无恙……所以为我已去世的父亲,为了我还活着的外婆,我开始尝试着重新心向阳光,学着向生活妥协,不想未来。
简子胥,我不需要爱情,更不需要任何一个男人。凌老夫人有句话说得对,不能太过依赖任何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不被欺负。简子胥,我想我现在这样活着问心无愧,活得有目标,我为何又要给你们有伤害我的机会?”
靳蕾话语简单,甚至面色平静,但是眼神里却夹杂着讥嘲和伤痛。
“所以?”简子胥己然感觉到了一种无望,但还是问了出来,他不想草率判定事情。
靳蕾不能就这么轻易从他的人生里走了出去,不能的。
“我不需要那些如果来自欺欺人,简子胥,那些如果也不是你可以擦去曾经的抹布。”靳蕾毫不迟疑地说道。
简子胥身体僵直,脸上一贯冷静的神情开始出现了裂缝,单手插在口袋里,缓缓闭上了双眸......
“其实,你并没有爱上凌少军,对不对?”简子胥猜测着,他应该是了解靳蕾的。
“那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呢。”被看穿了心思,靳蕾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
简子胥自我悲凉的心境里多少因为从靳蕾语气里得到肯定的答案而燃起一些热度。
自我庆幸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靳蕾的心还是自由的,还没有被人采撷,他简子胥还是有机会的。
“靳蕾,我知道凌少军对简子媚一直都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他只是把简子媚当成妹妹,他这是为了摆脱简子媚的感情纠缠才拿你过桥的。
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爱上你。你母亲有句话虽然残酷,但说得对,他那样的家世不可能接纳一个身上有污点的女人做凌家的媳妇。靳蕾你醒醒,在还没有深陷其中离开他吧。”
靳蕾望向他,冷冷一笑,反讽一句,“那是我和他之间事情,你们是不是操心太多呢?”
“靳蕾,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我会……”简子胥轻声道,语气里带着没有底气的恳求。
“够了,你也别保证什么。我已不再相信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承诺之于我只是一种哄骗的伎俩。”靳蕾后退几步,看着简子胥,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这一次没有阻拦。
转身,离开。
她的背挺得很直,带着她仅有的骄傲和尊严,走在夜里,声音在空气里显得空旷而寂廖。
“跟我回家吧。”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靳蕾停住了脚步,抬眸却看到凌少军就站在黑夜里。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刚刚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凌少军知道靳蕾和奶奶离开之后,说是约了人就没有再回来,于是他跑到美容院调查了监控录像,发现靳蕾就在美容院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就追着这辆出租车的路线,一路追踪到简家大宅。
他不知道,靳蕾与简家到底是有着什么关系,但是刚刚听到她那一番话,就在那一瞬,一股痛意便那样莫名地漫卷全身,究竟除了郑清扬,还有谁同样把她伤得那么深?
简子胥吗?简子胥!
靳蕾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
打了个电话回家报道已找到人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凌少军蓦然开口说道,“你还爱着他吗?”
如果不爱,就不会感伤吧。
然而她却一直无法从伤痛中走出来,应该是心里还存在爱?
他?指的是谁?年少时的简子胥,还是郑清扬?
靳蕾笑了笑,方才正色道,“凌少军,你告诉我,我还能再爱吗?”
凌少军静静地看着她,“蕾蕾,爱人是一种本能,无论何时也不要低估了自己爱人的能力。”
靳蕾笑了笑,沉默了几秒,“凌少军,十年前我如同身在地狱,而我就像从恶鬼一样从地狱里爬出来,抛弃了自尊与骄傲只是为了活着。
那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一次谦卑,可是我得到的却是永烙在身上的污点,无论我怎么努力,抹也抹不去,它将永随着我的一生……终于我鼓足勇气去接受一段爱情,可是我仍是被无情地抛弃了……”
“蕾蕾,都过去了。”凌少军眉头紧蹙,他虽只知道郑清扬的事情不知十年前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是他所见过的最纯粹的一位姑娘。
靳蕾是个什么样的人,相处那么久,凌少军心中是有数的,她天性温和,平易近人,从不虚张声势,待人接物总是那么诚恳,坦率,只要有心就会发现和她相处其实是非常容易的。
这样的女孩,向来洁身自好,又怎么会有什么污点呢?许是没有相信她吧,就如同三年前寇珊珊一样。
凌少军目光望向窗外一眼,沉默片刻,说道,“蕾蕾,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你不是还有我?虽然你还没有爱上我,但是别忘了我们已经结了婚。有很多相濡以沫,白头谐老的夫妻也都是没有深厚感情的。”
因他的话,靳蕾心里一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凌少军,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肩膀既有石头般的坚硬,像我父亲一样,也有泥土般的柔软,像我外婆似的。我总是会想起他们。
母亲嫁给简皓明之后,父亲变成了一个沉默如夜的男人,守着母亲曾经带给他的记忆,平静淡漠地生活着,漫长的岁月里,父亲满身伤口,了此残生……
凌少军,我想去看看我父亲,我很久没有去看他了。”
“好,我陪你去。”
山上寺院,他们到达时已是晨曦乍现。
然而,凌少军不明白靳蕾为何来此处,她不是说要来拜祭她父亲的吗?
疑惑归疑惑,凌少军还是安静陪着。
他站在殿外只见靳蕾买了香,走进大殿内,透过缭绕的烟雾,望着庄严的金佛。
一大早,殿中游客已经来了很多,拜佛的,拍照的,显得有些嘈杂。
靳蕾双手合十,在每一座佛像前上香、叩拜、礼佛,然后在人群中悄悄地退出殿外。
她远远便看到凌少军就算戴着墨镜也难掩帅气本质,被几位年轻女孩围在中间,似乎想要和他合影留念。
即使是板着一张冰冷的面瘫脸孔也恐吓不了少年轻姑娘们想与他合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