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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雷对此事并非没有怀疑,而是这个怀疑毫无根据,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只是当年的他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而已。人一旦钻了牛角尖,想要再客观地看问题,那可就难了。
只是在面对突然得闻此事,情绪有些激动的马大犇,王雷只能这么说。于是他告诉马大犇,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周强在附近出现被抓是因为另外一起案子,两个事情只是碰巧在时间上恰好重合。自己也曾调取去了当初的审讯记录,尽管周强态度闪烁,言语矛盾,但却无法证实他的出现和爆炸案有关。
听见王雷这么说,马大犇也没有办法追问。只是这件事本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此刻突然重新被提起,情绪一时间难以抑制。于是马大犇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内心却暗暗生出了一些疑问。这种毫无头绪的揣测,除了徒增烦恼,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别的信息。
王雷和李茫将马大犇送上楼,王雷也顺道去看看马东方。刚刚楼下那场险些发生的斗殴,马东方显然也是听在耳朵里。对于自己儿子的脾性,虽然他看起来漠不关心,但其实了如指掌。他深知如果马大犇今天没有主动去惹事的话,人家是肯定不会伤门来找麻烦的。
于是当马大犇回到家里,马东方并未顾及王雷和李茫都还在,劈头盖脸就照着马大犇一顿痛骂。尽管知道父亲的脾气一直如此,尽管自己心情烦躁,但马大犇还是一言不发,默默地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此后的接近一个礼拜,马大犇都不曾出门。就连李茫叫他去玩游戏机,他也不去了。
一个礼拜后,又到了这个月农历的十五。头一晚马大犇接到一个电话,电话却是木言几打来的。木言几在电话里告诉马大犇,明天就是农历十五,自己晚上要去义庄收“兵马”,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木言几其实是看马大犇对自己的手艺深表怀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不在乎这种怀疑的,但对马大犇这个人却感觉有点不同。他内心深处,还是想要证明给马大犇看的。马大犇这些日子在家里关着,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心想这样也不错,起码可以让他逃离目前的烦恼,即便只是一个晚上。
于是马大犇答应了,两人约好第二天中午在南区的车站碰头。次日,马大犇如约赶到,木言几却姗姗来迟。两人买票上车后,路上聊了起来。木言几看出马大犇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就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同时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马大犇烦躁地摇头,这件事连王雷这个在职警员都无法改变,你这个江湖神棍又能做什么?
木言几和马大犇聊起当天在武先生的茶室里自己玩的那个把戏,马大犇告诉他,这个推茶杯的把戏,已经被自己破解。此言一出,木言几有些吃惊。所谓“破解”,基本上就跟“识破”、“揭穿”一个意思,换句话说,马大犇仍旧以为自己不是真凭实学,而是一些“把戏”。木言几没有生气,做他这个职业的人,常常都会遇到这样的质疑,早已习惯。只是出于好奇,他让马大犇把这所谓的“把戏”解释一下。
马大犇这段日子心情郁闷,加上人年轻,在这样的情绪下,说话是很容易带刺的。于是他告诉木言几,当初木言几宣称是因为念咒导致了自己心绪出现相反,这样的说法是根本靠不住的。
马大犇说:“其实这中间的玄妙不在于茶杯,也不在于我们俩的手指,更不在于你所谓的那段咒,而是在于我们两个人本身,尤其是我,我对你的认知。”木言几有点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短途中巴车行驶在人烟渐渐变少的城郊路上,车里的大多数人都在打瞌睡或是看风景,只有马大犇和木言几还在交谈。马大犇说:“这取决于我对你这个人的固有认知,是你的身份影响到了我。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成玄门当中的人,所以你做的任何一个举动,在我看来,都似乎有种超脱逻辑的作用。”
“举个例子来说,今天倘若我知道你是个杀人犯,心里自然会产生一种畏惧感和死亡感,即便你并不想杀我;而你的每一个举动都会放大我敏感的程度,比如当你举起刀,我会第一时间想到你是要杀我,但很可能你只是想要削水果。”马大犇缓缓地说道,只是在此刻类比的时候,他用了“杀人犯”这个比喻。很明显,王雷当天的那些话,带给马大犇的负面情绪实在太严重。
木言几听后点点头,若有所思,但很快又问:“那你认为我是什么人,这怎么能影响到你呢?你是你,我是我,咱们想法都不一样,当时跟你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其实正因为你不信,所以你心里早就存在着不信这样的感觉了,又谈什么影响?”
马大犇说:“这就好像心理学上的催眠一样。只不过放到这件事上,是一种自我催眠的方式。因为我不断在灌输给自己一个信息,就是你会让杯子朝你的方向挪动,即便你只伸出了一根手指。我心里对这件事想得越多,即便内心是对抗的,还是会忍不住自己把杯子往前推。这样的专注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这就是咱们常常说的,越是在乎输赢的人,可能越会输。成天想着自己很倒霉的人,他就真的变得很倒霉,因为任何事情,他都会情不自禁往这上面靠。”
木言几冷笑了一声,看上去有些不爽,然后说道:“我说大犇,你说得头头是道,可这也只是你的分析而已,我承认这番理论很有趣,但你有证据吗?证明你的理由是对的,而我却是假的。”
他特别用了“假的”二字,其实是说出了自己心里认为的、马大犇对自己的看法。所以马大犇之所以登门感谢,之所以今天赴约前来,可能心里是真诚的,但未必是信任的。这样的感觉让木言几觉得不舒服,这就好像是一个人坚持去做一件蠢事,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蠢,但却并不说破,而不说破的理由却是害怕让这个人伤心一样。
木言几不是个脆弱的人,只是此刻有一点生气。马大犇却并未察觉到他言语中气氛的变化,于是跟着补了一句:“这很容易证明,咱们待会再玩一次那个游戏,在我心里认定了一个真理后,你这个把戏就无法成功了。说到底,并不是你的咒影响了我,而是我自己影响了我自己。”
木言几不说话了,虽然他并不认同马大犇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