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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小庙里,马大犇看到了许多一排排跪着叩拜的人,还有喇嘛们分坐两侧,齐声诵念着经书,以及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冗长而浑厚的钟声。马大犇不信佛,于是他好像一个观光客似的在庙里走着,他看到那些先前还在跪地叩拜的人们,起身后微微弯着腰,非常虔诚地双手合十或是拿着一个好像拨浪鼓一般转动的小筒,然后走到寺庙一侧那一排看上去是铜铸的,巨大的转经筒跟前。
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马大犇这游客的打扮而多看他的一眼,每个人的心里就只有佛。这种精神的力量让马大犇感到非常震撼,即便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地方的小小庙宇。在寺庙的背后,有一片不大的空地,却被人用绳子做了一个好像是伞状的东西,上面挂着一些彩色的绸片,走近一看马大犇才发现,每一个彩色绸片上,都密密麻麻印满了藏语的经文,这是经幡,它们在高原微风的吹拂之下,开始没有节奏地飘动着,那样子,很像是一副彩色的话。
于是此刻,马大犇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将照相机带来,因为眼前的这一幕看起来是那么美妙,就连自己这个完全不信佛的人走到这里,都仿佛能够找到内心深处的那份安静,过去的什么恩恩怨怨,什么江湖仇杀,此时此刻,都统统见鬼去吧。
马大犇坐在经幡前,双手撑在草地上。并不算长的草丛指缝之间穿过来,手指接触到草地下的泥土,有一点微微的湿润,此刻马大犇鼻子里也全是那种伴随着青草味的泥土的气息,似乎和之前一直弥漫在这个小县城里的空气的味道一样。他闭上眼睛,却还是能透过眼皮感觉到那黄色的阳光,庙里诵经的声音和敲钟的声音远远传来,耳朵里还能听见草原上小动物爬行的声音和风吹过经幡扑腾的声音,那一刻,马大犇似乎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这样的感觉,是他之前二十多年里,从未如此放空地去感受过的。
马大犇就这么呆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只感觉到眼皮传来的光线渐渐变弱,而在这期间他似乎什么也没想,却也没有睡着,就这么放空。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却又如同初见一般,他暗暗决定,等帮木言几办完了事,他还要在这里多待几天。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临近傍晚。于是马大犇开始原路返回,打算吃点东西就会房间等木言几。藏族的菜肴和汉族差别其实没有那么大,只是味道有些让人不习惯,整体来说还是好吃的。而吃完饭后,天却黑得有些快,靠近街边的那些住户,纷纷都已经回家,路上的行人也明显比之前出门的时候少了许多了。
马大犇找了很久,找到一个小卖店,买了点矿泉水和零食,打算如果晚上饿了,就用于充饥,接着就回到了旅馆里。木言几还没有回来,而旅馆里那台小电视同样也有信号差和听不懂的问题。于是马大犇坐在床上,一边给褚洧洧发信息,说着这些天自己的见闻,一边无聊地发呆。一直等到差不多晚上九点,木言几依旧还没有回来,于是马大犇给木言几也发了信息去,问他在什么地方,木言几却回复说让他自己睡,不必等。
既然他回了信息,说明联络是不成问题的。而在这个宁静的小地方,想必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想到这里,马大犇就再玩了一会儿手机,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马大犇被一阵开门的声音吵醒,由于睡之前没有关灯,于是迷迷糊糊地,他看见木言几走了进来。马大犇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问道:“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说完马大犇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马大犇问道:“你去哪儿了啊,怎么搞到现在?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马大犇一下子精神了,因为他是很了解木言几的,如果不是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在外面闲逛到现在才回来。木言几看上去似乎是累坏了,听马大犇这么说,他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哦,我能遇到什么事啊,就到处闲逛,走得远了点而已。”从他出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多小时,就算是用走路,只怕也走出县城很远了,木言几虽然是出生在这里,但是对这个地方和自己一样陌生,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逛这么久?
看马大犇满脸不信的样子,木言几起初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脱下外套和鞋,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边锤着自己的小腿,一边缓缓地对马大犇说:“大犇啊,其实咱们要去找的那个可能是我母亲的老大妈,她的地址我早就有了,我只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去面对而已。所以今天我就按照地址找了过去,她住的地方很远,在北面一个很大的草场背后,那是一个放牧人的聚集点,算是一个乡的规模吧。”
听闻木言几先找了过去,马大犇就追问道:“那你见到她了吗?就是你母亲。”木言几摇摇头,看上去似乎有些沮丧。然后他说道:“我到了那个地方,按照门牌号,我也找到了她家,可是我没能见到人。”顿了顿之后木言几又说道:“其实不是我见不到,而是我压根就没进去,我只是在那门外站了很长时间,躲在一个大家都看不到的地方。”
马大犇问:“你既然都去了,为什么还躲着?你还是没想好怎么去面对是吗?”木言几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说道:“这家人看起来好像日子过得有些艰苦,院子外面的门看上去都掉漆了,好像是很多年都没有修缮过的样子。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这个门,这个院子,这栋房子,隐约觉得好像有些熟悉,但是这样的感觉很可能是我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我不确定。”
“直到天黑了,灯亮了,街上渐渐没人了,我才敢走到门前。隔着门远远看着,我总觉得,我小时候曾经在这个院子里玩过,而屋里那个正在咳嗽的人,声音听上去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木言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脸上满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