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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白羽冷着一张小脸, 很不耐烦的说道。
那书生顿时涨红了脸色,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回头又正好看见出来的宁采臣, 顿时把满肚子的火气都发在了宁采臣的头上:“你看什么?穷酸!”
宁采臣顿时就愣了:他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平白无故就被人骂了?而且你不穷酸?你不穷酸你跑这破地方蹭屋子住来!
白羽也生气了: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追着自己说这说那的。自己不耐烦他才说他聒噪了, 他有什么不满对自己来就好,怎么还对宁采臣口出恶言呢?
“你们俩做什么呢?白小弟, 你还不赶紧下来!”燕赤霞一出来, 就看见白羽和宁采臣两个人一人在墙上一人在地上都瞪着眼睛呢。“这是比赛谁眼睛大呢?”
白羽和宁采臣一听,一起回头用目光chua chua燕赤霞,表示自己的不满。
“行了, 赶紧进来。”燕赤霞其实是听了全场的,自然知道前因后果。不过他也没理会他书生, 实在是没必要和这样的人计较。
那书生的衣衫算不上名贵, 可在普通人家也算是不错的了。燕赤霞打眼一看, 再和那书生带着的仆人套少几句话,就把那书生的来历弄了个一清二楚, 连家里都有什么人、从事什么生产之类的琐事都弄清楚了, 所以更加瞧不上他。
吃饭的时候, 燕赤霞就把自己套出的话跟宁采臣说了一下。原来那书生家里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他读书也是举家供应出来。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咬着牙勒着裤腰带受苦的, 偏这人还自恃读书人的身份, 半点不沾家中的农事不说,也不知道似宁采臣这般一边考学一边供养家中, 反倒闹着要出来游学, 还非要带着长随来耀武扬威。如今到了金华城, 盘缠被糟蹋得差不多了,这才到兰若寺来蹭不要钱的住宿来住。
今日那书生来了兰若寺的时候,看到燕赤霞衣着普通,而白羽浑身上下的穿戴无一不透着一股贵气,便巴结上去了。白羽原本是不动如山的秉持着视若无物的原则,全当那些示好的话不存在的。可架不住这人太能说,寺院又就不一点大,最后才弄得白羽不厌其烦,不得不上墙去了。
宁采臣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怂恿白羽:“你只要把你那把剑拿出来,往他身上来一下,保证他不敢再烦你了!”
白羽用一种“你疯了吧”的眼神看向宁采臣:那么个垃圾,还不直接就成肉泥了?他还想要继续晋升修为直到大道尽头呢,哪里能因为这人的小错就直接动手杀人?那是要被天道记在小本本上的!领导可和他说了,天道记性可好了,好事记得牢,坏事也一样!可记仇了!
“你别逗他!”燕赤霞捅了宁采臣一下,“他当真了呢?”又不放心的转向白羽,“你不会当真吧!”可眼睛里和宁采臣一样都是调笑。
白羽:……你们两个不无聊啊?觉得糊弄自己挺有意思是不是!
白羽就这么看着宁采臣和燕赤霞在自己面前一边吃饭一边眉来眼去的用眼神交流,顺便拍拍搭搭的笑作一团,忽然觉得有点闹心。没错,就是之前看他们俩人说天书一样谈话时候的那种感觉,没来由的牙酸。
饭后无话,到了晚间,白羽依然还是去了大殿边上的东角荷花池发呆去,燕赤霞则去了大殿外宽敞的地方做功课。不过今天他没找白羽切磋了。
宁采臣解决了账册这一遭大事,心头大定,晚间又吃了顿好的,如今只想倒头就睡。所以等燕赤霞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睡得四仰八叉的宁采臣。
这南厢总共就两张床,如今白羽住来了,自然是要有两个人睡在一起的。宁采臣二话不说就腾出了自己的床给白羽来,自己挪到燕赤霞的床上去了。
燕赤霞晚间见了睡相颇为豪迈的宁采臣也不恼,只是把宁采臣的腿脚捋好,把人往里推了推,便脱了鞋子上床睡了。没想到才躺下,大概感觉到了热源,宁采臣就栖身过来了,抱着燕赤霞就跟抱着个大暖炉一样,温度刚刚好,让这山风阵阵的郊外夜晚也不难熬了。
白羽过够了戏水的干瘾也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燕赤霞为了不再睡觉的时候被宁采臣八爪鱼似的缠住,只能反手把宁采臣搂进了自己怀里的动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
就这么一声,就被燕赤霞“嘘”了一声,意思是宁采臣已经睡了,让他小点声。
白羽瘪着嘴别提多憋屈了,故意踢里踏拉的到了自己那张床上去,还把床弄得嘎吱响,故意气燕赤霞。不过他见好就收,躺在床上之后就没再发出声音了,燕赤霞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死亡视线,搂着宁采臣睡了。
后半夜的时候,本来就不需要睡觉的白羽就醒了。他先是听到了一阵琴声,又听到了隔壁东厢有人开门出去了,便坐了起来。
又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听到一个脚步声踉踉跄跄的回来了,身上带着一股奇怪又难闻的味道,混合着一股血腥气,让白羽闻见了之后直皱眉头。
他想起来昨晚上见到的那个女鬼,便轻悄的下了床到了燕赤霞的床边上,伸出手指捅了捅抱着宁采臣睡得正香的燕赤霞:“喂,燕大哥,你醒醒!”
燕赤霞立刻就醒了,小心的给怀里的宁采臣拢好了被子免得着凉,这才压低了嗓子问了一句:“怎么了?”
“隔壁那个人,我闻着味道不太对,可能要死了。”白羽很客观的说道。
“去看看!”燕赤霞立刻穿鞋下床,领着白羽就往隔壁的东厢房去了。
到了东厢房门口,就看见门是虚掩着的,便上前叩了两下门,也不等里面的人来开门,就推了门进去了。
“哎哎哎,你们怎么就往里闯?”书生的仆从听见动静抬眼一看,就看到燕赤霞和白羽走了进来,立刻不满的叫道。
“快去看看你家主人,恐有性命之忧。”燕赤霞也不理会那仆从驱赶他和白羽出去的动作,只是指了指另外一张床帐掩着的床说道。
“你放什么屁呢?”那仆人立刻就不高兴了,没这么咒人的。
“是不是放屁,你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燕赤霞指着床帐说道,“若你家主人有个好歹,你又能有什么好?”
仆从被戳中了软肋,磨磨蹭蹭的往书生的床走了过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嘟囔:“能有什么事情?我家主人好着呢。要是把他惊醒了,挨骂的还不是我?”
没想到一拉开床帐,就看见自家的主人一只手从床头耷拉下来了,哪里是睡着的模样,分明就是昏迷过去了。
这会儿燕赤霞也把灯点上了,过来一照,就看到这书生气息微弱、面若金纸一般,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不行了。
“这可怎么办?”仆从的脚一下子就软了,“求几位老爷救救我家主人!”他心里头其实是指望着这两人能请回个大夫的,完全忘了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大夫?
燕赤霞伸手一探书生的手腕,又摸了一下书生肩头的阳火,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有救。”他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枚绿莹莹、散发着苦涩味道的药丸,想也不想的就塞进了书生的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才进了书生的口中,就化作了一股汁水自动滑进了食道内。燕赤霞又伸手探了一下书生肩上的阳火,便点了点头。只是随后又摇了摇头。
“这位老爷,我家主人怎么样了啊?”仆从看到燕赤霞摇头就急了,连声追问。
燕赤霞没理那仆从,只是伸出双手去,从书生的头顶开始摸索。头顶摸索完了之后又去看七窍,而后又往下看书生的喉头、腋下、胸口。
旁边的仆从看燕赤霞对自己的主人上下其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救自家主人的必要步骤,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别提多不舒服了。
等看到燕赤霞把书生反过来倒过去的摸索一番——连前后门都没放过——之后,才在书生的脚心处找到了一个血糊糊的小洞,仆从就知道这确实是在救治自己主人了。这样一来等主人醒了万一问起来,他也有话解释。不过……要不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这画面太辣眼睛,他不想再回忆一次。
燕赤霞也不嫌弃书生脚的味道,一手提着书生的脚腕子,一手凌空画了一个字按在了书生的脚心上。
仆从看不到,可白羽却看到那小洞上带着的一股让人厌恶的黑气飞走了。
处理好了这些,燕赤霞就把衣衫不整的书生扔回了床上,对着仆从说道:“你主人的命是保住了,不过要好好养养。我看你明天一早就带着他离开才好,不然害了你主人的东西再来,我可保不住他的命了。”
“什么?”仆从愣了。
“你主人他被邪物所迷,失了阳精血液,就算这次大难不死,今后的身子骨也必须要好好保养才行。”燕赤霞也没解释,说完了这一句,就对白羽使了个颜色,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燕大哥,你不去洗个手?”白羽跟着燕赤霞出来,看燕赤霞就要直接回去睡觉的样子,赶紧提醒了一句。
燕赤霞一僵,干笑了一声:“我这就去。”便往寺内的净手池活水处去了。
这样折腾一遭,白羽也没了睡意,便站在院子里头晒月亮。
那仆从出来打水的时候,看见白羽就站在院子中间动也不动的还吓了一跳。等看清楚人之后也不敢多说什么抱怨的话,赶紧走了。
到了井边打好了水,仆从正要回去,就被一道光芒闪了一下眼睛。他打眼一看,便发现井边的一处沙土下,半掩着一块金子。刚才那道光芒正是金子反射的月光。
仆从伸手扒拉开了掩着金子的土,一块约十两重的金元宝就露出了面貌。他四下张望一番,发现此处除了他自己再没有旁人了,便把那金子揣进了怀里,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的地方,慌忙忙的抬起水赶紧回东厢去了。
仆从穿过院子的时候,白羽又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便把视线投向了仆从身上:“你身上有什么?”
“什么什么?”仆从刚捡了无主的金子,难免作贼心虚。如今听白羽一问,还以为是他知道了呢。他心里合计着,这寺庙里,自家主人和自己有多少身家他是一清二楚,那个先前折腾自家主人的人和那个后来的穷酸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莫非这金子是这贵气逼人的小公子的?现在他知道了,是不是要讨要?太可惜了!有了这金子,他能赎身不说,还能置办些家业出来,娶个婆娘养个小妾也是使得的,就这么拱手交还,他怎样都觉得不甘心。
这么一番思量下来,仆从便生了留下金子的心来,再看白羽询问的眼神,便故作镇定的挺直了腰板,好像半点不亏心一样看了回去:“能有什么?”
“一股奇怪的味道。你出去了,难道没多拿什么东西?”白羽解释了一下又问道。
“我只是去打水去,除了多了这井里打上来的水,再没别的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理直气壮,便故作一副着急的样子出来,“我知道我家主人招了小公子的厌烦,可我打水是为了照顾主人的,小公子不能因为你厌烦我家主人,便拦着不让我进去伺候啊!小公子还是多存些善心的好。”
白羽平白无故挨了一通指责,眼睛因为生气开始发蓝。他瞪着那仆从:“你说谁?”还没有人敢和鹅爷爷这么说话呢!
“吵什么呢?”还不等白羽爆发,宁采臣就揉着眼睛出来了。一看见站在院子里对峙的白羽和仆从,就生气了,“大半夜不睡觉唱什么戏呢?白小弟赶紧回来!”又对还抬着水盆的仆从道,“就数你声音大,不知道别人都睡觉呢?”
这句话刚说完,洗净了双手的燕赤霞就回来了。
宁采臣就换了一个炮轰对象:“一个两个的都成仙了是吧!赶紧回来睡觉!”
燕赤霞这才发现,宁采臣的起床气挺严重的。大概是因为睡到一半被吵醒了,性子挺好的一个孩子跟炮仗似的,稍微有点火星儿就着了。
等白羽和燕赤霞都进屋去了,宁采臣“哐当”一声把门摔上了,就留下了仆从一个人端着水站在了院子里。
仆从稍微松了一口气,暗中庆幸自己这元宝保住了,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不少的也回东厢去了。
宁采臣这么一通发作,火气也消了,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燕赤霞便把事情和宁采臣说了,又补充说,“那人是精虫上脑,活该。不过也不能见死不救,可惜了我的一枚培元丹了。”
白羽抱着胳膊不说话,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
“你又是怎么了?”等燕赤霞说完了,宁采臣又转过来问白羽。
“那个仆人的身上也有难闻的味道。”白羽想了想,现在不是因为生气就不说的时候,还是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下,“我问他,他就急了,还反过来说我。”
燕赤霞站起身来,“我看我今晚上是睡不成了。”说着就去开门,又去了东厢。
宁采臣和白羽互相对了一眼,就跟了上去。
到了东厢的门口,燕赤霞正要叩门,忽然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的一声惨叫声,赶紧就踹门进去了。
发出惨叫的可不是之前半死不活的书生,而是仆人。他此刻正仰躺在床上,身上正有一个邪气森森的青面獠牙、夜叉似的恶鬼要抓他的心口去——正是他贴身放着那元宝的地方。
“尔敢!”燕赤霞吼道,手腕一翻,那银色的小剑就冲了过去,一下子把那恶鬼给斩成了一道飞灰。
“救……救命……”那仆从总算回过神来了,磕磕巴巴的对着门口站着的燕赤霞道。
“恶鬼已经除了,你自己起来就是了。”燕赤霞皱着眉,“你自己说,那邪物是因为什么找上你的?”
“我不知道啊……”
“刚才我白小弟问你,你急什么?你身上到底多了什么东西少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去打水的时候碰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宁采臣一把推开问不倒重点的燕赤霞,自己上了。
“我……我……我……”仆从嘴唇都哆嗦了,最后还是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来之前自己捡到的金元宝出来给燕赤霞等人看,还解释着,“这金子就落在井边的泥土里,本来就是无主的……”
宁采臣看见那元宝就觉得眼熟,可转念一想,这元宝不都是差不多嘛,就没多嘴。
燕赤霞冷笑一声,伸手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朱砂黄纸制成的符,一下子甩在了那仆从捧着的金元宝上。
只见那金元宝闪过了一道火光之后,原本金灿灿的元宝就变成了一截白花花的骨头。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仆从自然也不会以为这是普通的牲畜骨头,立刻就又惨叫了一声,就把那骨头扔得远远的了。